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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翎跌跌撞撞走在長安的街道上,失魂落魄回到王府之中。宋辭披著衣服前去迎接,卻見葉翎滿身酒氣。

這情形像極了王爺還在世的時候, 他也時常這般醉的不省人事歸來。宋辭歎了口氣,這真是風水輪流轉了。

葉翎回到屋中,宋辭小心翼翼道:“娘娘, 薄公子備下了夜宵。他說你不喜歡吃外麵的東西, 要不要我去取來?”

葉翎紅著眼瞪著他:“滾!把他留下的所有東西都丟掉!從此以後,這個人不準再出入王府!”

宋辭驚了一跳, 見葉翎在氣頭上,不敢招惹她, 連忙出了門著手去辦。但他也不敢真的就丟掉, 於是命人將東西搬到門外去。等著明日王妃酒醒氣消了,或許還要搬回來。

可是他剛將東西搬完, 便看到隔壁首輔的轎子歸來,在府前停下。

轎簾掀開,薄儘斯從中走了出來。宋辭也愣住了,他瞧了瞧薄儘斯,又瞧了瞧他身旁的家丁。

這......這是怎麼回事?

宋辭愣了半晌才弄明白是怎麼回事。薄儘斯竟然就是當今首輔!可笑他出入兩個府邸這麼久,他卻從來沒有發現過。

宋辭也是義憤,這人真是居心叵測,明知王妃恨他還這般招惹她,還騙了王妃這麼久!

他咬牙道:“將這些東西丟到那邊門前。”

王府的下人麵麵相覷,但管家的吩咐不敢不聽,於是將薄儘斯的東西儘數丟到了他的門口。

薄儘斯看著那一應物什,連他常用的刀具也都收拾了出來,心中酸澀。江蘺不忿道:“首輔大人麵前,豈容你們放肆!”

宋辭冷笑:“物歸原主罷了,我們王府廟小,容不下首輔大人這般身份尊貴之人。”說罷領著下人回府,重重關上了門。

而屋內,葉翎蜷縮在錦被之中。可是呼吸間全是他的味道,一閉上眼,昨晚的歡愉便一幕幕自她眼前劃過。他用力時微微蹙眉的模樣,沉迷她的身體時愉悅的模樣,每一個姿勢,每一個表情都那樣刻骨銘心。

葉翎根本無法入睡,酒醒了大半。她隻穿著中衣,光著腳站在冰冷的地板上,走到銅鏡前扯開了衣領。

就連她的身上也全都是他留下的痕跡。

丟掉東西哪有什麼用,這個人早就將他的一切烙在了她的心裡。葉翎握著銅鏡猛地丟了出去,力道太大,銅鏡穿破了窗戶準確地切斷了他為她做的秋千。

那麼粗的麻繩,像是脆弱的絲線一般輕易就斷了。他還曾說過,即使她在這秋千上坐上一百年,這繩索也不會斷。

葉翎走到書案便,找出了她臨摹的字帖,隻想動手將那些字帖儘數撕碎。她一向自詡冷靜,就連師父也讚過她心誌堅定。可現在她就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儘在做著徒勞的傻事。

葉翎將碎屑拋灑了出去,那些紙紛紛揚揚落下。她又抽出了一張,正要撕碎,目光卻驀地定住了。

那是她的畫像,筆觸細膩,連她的發絲都勾勒得如此清晰。她閉著眼睛伏在案上,鼻頭還落了一隻蝴蝶。

畫像的右上方提了兩句詩:“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她指尖顫唞著撫上了那句詩,淚水止不住又溢出了眼眶。她忽然想起了那日被薑國士兵困在山上,斑駁的日光裡,他問她。若是他騙了她,她會如何。

彼時她的回答是:那又如何?

葉翎苦笑著擦去臉上的淚,是了,是她自己給了他錯誤的回答。讓他以為她是可以這樣隨意欺騙的。可那時候她怎麼知道,被所愛之人欺騙是這樣的痛。

師父說過,一切錯事根源都隻在自己。倘若有人殺了她,那是她技不如人。若是有人騙了她,那也隻能算是她傻。她不怪他騙她,隻怪自己修行不夠。一顆心還不夠絕情。

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則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則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葉翎將那張畫像緩緩握在手中揉成粉末,薄儘斯,他和師父曾經為她設下的無數難關一樣,不過是她的曆練。

風吹過那些粉末,月光下,兩行清淚滾落......

翌日清晨,小世子要上學堂。他抱著布包往王妃的寢宮走去,半道上卻遇到了宋管家。

宋辭瞧見他,連忙道:“世子,娘娘今日隻怕身體有些不適,你還是——”

“我沒有不適。”

宋辭轉過頭,王妃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依舊是素色的襦裙。麵上不施粉黛,顯得有些蒼白。

她牽起了趙思君的手,如常送他去學堂。宋辭目送著王妃遠去,趕忙來到了她的寢宮。詢問了宮人才知道,早上王妃什麼也沒吃。

接下來的時日裡,王妃都是一切如常。出了進食少了許多,一天隻吃很少的東西,其他並沒有什麼異樣。

但宋辭卻是半句話也不敢提到薄儘斯,尤其是他就住在隔壁,一日三餐都要派江蘺將食盒送來。

宋辭有一次拿給王妃,卻被她丟了出來,自此隻能扔掉了。

他不知道兩人這是出了什麼問題,不過這樣也好,免得外麵風言風語。若是讓天下人知道,當今首輔大人和黎國王妃是這樣的關係,天下怕是都要震動。

過了幾日,葉家父子的案情也水落石出。貪汙軍餉的另有其人,是兵部侍郎。從他家中查出銀兩拿三口大箱子才裝滿。這是官銀,他不敢用,隻敢守著。

可惜有朝一日還是被捉住了。

明麵上葉家沉冤昭雪,薄儘斯提拔的人做了偽證,對他的聲望有所影響。但兵部侍郎一職一空下來,立刻就有人頂上。對於這樣的人員置換,葉家也是無能為力。

薄儘斯上任不多久,就開始大刀闊斧地改革。為了打擊世家勢力,提拔了不少寒門子弟。

改革自然會遭到不少阻力,但老臣們這才恍然驚覺。此前朝政上的一番動蕩,他們看似贏了,可最終得益的全是薄儘斯。他的勢力培植了許多,短短三個月,便能和葉家的勢力分庭抗禮。

葉家雖然暗地裡焦急,明麵上仍然要維持著雲淡風輕。既然葉家父子出來了,那麼七日洗塵宴自然是要辦。

葉翎也收到了葉念初的請柬,說是父親想見她。葉翎知道,許是有任務要交代,於是收拾妥當便準備去了。

臨行前,她看到趙思君正在院子裡習武。他現在已經學的有模有樣的,招數沒什麼威力,但是總算是能流暢地耍下來了。

見葉翎走出門,趙思君有意表現一下,可一個不留心,腳下一崴。葉翎伸手提起了他,嗔怪道:“專心一些。”

趙思君撓了撓頭,收了劍勢:“娘親要出門麼?”

“嗯,去葉家。”

趙思君撇了撇嘴,他還是不太喜歡葉家那個地方:“那你早些回來。”

葉翎低頭瞧了他一眼:“好。”

她正要離去,趙思君卻一路走一路道:“我送你到門口吧。”

她不置可否,趙思君便跟著她,因為步伐小,所以小跑著道:“娘親,最近夫子考驗我們,讓我們默書和寫策論,都誇我寫的好呢。”

葉翎揉了揉他的頭:“好,還要繼續用功下去啊。”

“可是那些都是薄先生教的,他好久不來教我功課了,我——”

宋辭剛巧碰到兩人,聽到趙思君這般言語,頓時嚇了一跳,趕忙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娘娘,馬車備好了。”

葉翎似乎沒有聽到兩人的話,徑直出了門。宋辭待她上了馬車才鬆了手,嗔怪道:“世子殿下,有些話可不能亂說啊。”②思②兔②網②

“怎麼了?”趙思君不解。

“總之今後不要在王妃娘娘麵前提起那個人。半點都不要提。”

趙思君嘟了嘟嘴,雖是不明白,可他也感覺到些什麼。

忽然,馬車那邊傳來葉翎的喚聲。宋辭連忙走了過去,葉翎掀開轎簾道:“以後按時將世子送到隔壁府上念書,到時間再接回來。”

宋辭愣住了,葉翎說罷放下轎簾,馬車緩緩駛動。良久,他歎了口氣,緩緩搖了搖頭。

葉家依舊是賓客雲集,但比起葉念初過壽的盛況,卻明顯要清冷了些許。葉翎的到來比起之前卻矚目許多,最近長安城裡傳言紛紛。

不過她一切如常,旁人想從她身上看出些什麼也無用。葉翎並未去和什麼人寒暄,隻是徑直去尋葉弘銘。

他今日的裝束頗為莊重。葉翎知道,即便葉家不如從前,但從麵子上父親絕不會讓人看出半點頹勢。

見葉翎到來,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葉翎走過去做了下來,葉弘銘端起桌上的茶盞不疾不徐呷了一口。

“葉翎,葉家發生的事情,想必你都知道了吧?”

“哥哥都告訴我了。”

“經此一事,隻怕葉家再要對付此人就不那麼容易了。所以,翎兒,葉家需要你。”

葉弘銘說罷抬起了眼,卻見葉翎依舊是麵無表情:“爹爹有何吩咐?”

“我不相信一個人會沒有半點軟肋,翎兒,你不是和他府邸在一處麼。鄰裡之間想必也會有些往來,我希望你能為葉家做出點犧牲。”

“犧牲什麼?”葉翎抬眼看著葉弘銘。

他沉默了片刻,緩緩道:“你知道,但凡是男子總是難過美人關。所以......”

☆、對人家負責

“所以為了葉家的大好前程,我要將自己送給爹的政敵。”葉翎淡淡道。

葉弘銘起身緩步走到葉翎身邊, 拍了拍她的肩膀:“爹爹知道委屈你了。隻是葉家現在的處境岌岌可危, 你能眼睜睜看著我們葉家敗落麼?何況,覆巢之下無完卵, 若是葉家這棵大樹倒了, 你的處境也未必會比現在好。”

“但我是王妃, 葉家的大樹倒了。王爺的庇護卻依舊會在。”葉翎抬起眼瞧著葉弘銘。他恍然發現,這個向來冷血的女兒眼中竟然有了不一樣的神采。

從什麼時候起,她的目光不再空無一物, 竟有了複雜的情緒。

“這麼說, 你是不願意幫我,也不願意幫你哥哥了?”

葉翎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爹爹, 對於你來說,我究竟是什麼?”

葉弘銘怔了怔,他移開了目光:“你是我葉家的嫡女, 是我的女兒。”他歎了口氣, 轉頭看著葉翎的眼睛,“可是你一年前嫁給容親王的時候, 可有想過葉家。你有了他的庇護,可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