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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哪裡是尋常的田莊,且不說田地荒蕪。就是屋舍的格局都是行軍打仗排兵布陣的法子,他的猜測果然不錯。

於是薄儘斯囑托江蘺,一會兒不管出什麼事情,隻管在一旁站著,切莫輕易出手。

不多時,薄儘斯來到了莊子裡的第一戶人家,他下了馬車,叩了叩門。隔了許久,才有人出來開了門。

來人是個男子,身形瘦削,但一雙手孔武有力,目光也是炯炯有神。薄儘斯拱了拱手,斯斯文文道:“這位兄台,小生趕路途經此地,天色將晚,想在此地借宿一宿。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那人瞧了薄儘斯一眼,儘管極力掩飾,但仍然忍不住多瞧了薄儘斯幾眼。他心下暗忖,平日裡黑騎軍的粗獷漢子見多了,這幾日怎麼來的都是些美人兒。

不過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擺手道:“我家窮,沒啥吃的喝的招待。你還是另尋他處借宿吧。”

“小生自備了乾糧。若是能在此借宿,也是感激不儘。”說罷抬了抬手,江蘺立刻遞上來一小包銀兩。

那人見薄儘斯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出手又闊綽,有些心動。這黑騎軍在此處也沒個營生,如今是愈發窮了起來。其實他一早就覺得王妃雖然不管王爺大業,可至少知道讓他們種種田,還能活下去。

如今這日子也不知道還能捱多久,略一猶豫,薄儘斯已經推開院門進了屋。

“這院子可真不錯,若是種上些瓜果蔬菜。在瓜田畔閒看落日,也是不錯的。”

“也就你們讀書人有這閒工夫,我們肚子都填不飽了。”那人嘟嚷著往屋子裡走去。

薄儘斯連忙跟了上去:“可我看外麵也都是良田,難道是賦稅太重,收成不好?”

“倒也不是——”那人頓了頓,指著屋子的一個木板,“就那兒,在那將就一晚吧。”

薄儘斯拱了拱手:“多謝,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趙豐年。”

“好名頭。兄台家中想必是種田的吧。”薄儘斯不動聲色地套著他的話。

“是......是啊。”

“巧了,我祖上也是種田的。不過我爺爺攢了點錢,覺得種田歸好,卻隻能望天收。於是便出來行商,打拚了半輩子,總算是小有所成。”

“哦?你是行商的?”

“家中行商,但我是讀書人。家中還是希望我能考取個功名,這不就來長安見識見識。過兩年便能參加科舉了。”

薄儘斯一麵說著一麵命江蘺取來了飯菜,又備了些酒。趙豐年被這酒香一勾,饞蟲上來了,忍不住討了點。薄儘斯自然大大方方請他喝酒。

這幾杯酒下肚,話匣子就打開了。薄儘斯不動聲色地套他的話,這人起初還有些防備心,喝了些酒便爽快地要跟薄儘斯稱兄道弟。

尤其是聊到最近的狀況,也是滿腹怨言。

“你都不知道,我們莊主就是個死腦筋。這人都死了,乾嘛還在這兒死守著,要我說就分了田地種種田也挺好的。”

“可不是麼,我爹也是死腦筋。我倒是很喜歡做生意,他碰都不讓我碰。兄弟,同是天涯淪落人,來再喝一杯。”

那人又喝了一杯,已經是滿臉通紅,舌頭都有些打結了:“而且他心腸也忒歹毒了,那麼漂亮個人,說弄死就弄死了。”

薄儘斯腦袋一炸,雙目漲得通紅,他一把攥住了那人的衣領:“你說什麼?弄死了誰?”

☆、找到她

趙豐年稍稍清醒了一些,皺著眉頭問道:“你這麼激動做什麼?”

薄儘斯冷聲道:“告訴我,你口中莊主弄死的人是誰?”

“你是何人?我——”

他話音未落,忽然感覺眼前的人將一樣東西塞進了他嘴裡,他聽到這個斯斯文文的男子輕聲道:“這是一隻蠱蟲,你告訴我,那人是誰,現在何處。若有半句虛言,它會一點一點蠶食掉你的內臟,讓你生不如死。”

趙豐年也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自然不肯就範。可是薄儘斯隻是打了個響指,他忽然腹痛如絞。正要叫出聲,江蘺眼疾手快點了他的啞%e7%a9%b4。

薄儘斯咬著牙冷冷地看著他,片刻之後,那人伏在地上大口穿著粗氣,虛弱道:“我......我說......前幾日有個女人來此收租,莊主交不出租,就將她推下了天坑,摔死了。”

“天坑在何處?”

“村西頭。”

話音剛落,他的頭猛遭重擊,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薄儘斯推門而出。可是夜色茫茫,要找一個天坑談何容易。江蘺望著西麵,卻見薄儘斯朝著相反的方向而去。

他追了上去,問道:“公子,不是說在西頭麼?你怎麼往東去了?”

“此人即使到了如此境地也未曾說實話,這天坑所在之處必定是假。若我沒有猜錯,村西頭應該是一個陷阱,常年用於防禦外敵。而你看此處的布局,依據五行八卦推算,東頭是死門。天坑定是在那一處。”

說話間,薄儘斯已經穿過田野徑直向那處走去。江蘺極少見到公子這樣的神色,他抿著唇,雙眸冰冷。倘若今日葉翎出了事情,他無法想象公子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而此刻,葉翎躺在冰冷的坑底,昨日下了場雨,滲了些水下來。她仰頭接了一些,若不是這點雨水,隻怕她現在已經渴死了。

可即使這樣堅持著,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葉翎以前從來不會覺得痛苦,生死對她而言似乎都沒有什麼意義。隻是本能地活著,依照葉家為她安排的路走下去。

但現在,她忽然感受到了絕望和痛苦。原來掙紮著想要活下去會讓人如此難受,難怪師父一直訓練她,讓她磨滅所有對旁人的希望。

沒有希望,也就沒有了痛苦。

可是她止不住地想起薄儘斯,甚至耳邊出現了幻覺,似乎他真的在喚她。

葉翎緩緩睜開眼睛,盯著頂上那一片漆黑,嘴角浮起了一絲苦笑。他怎麼會知道她在此處.....

可忽然間,一道光傾灑了下來。葉翎眯起了眼睛,那月光並不明亮,卻讓她覺得刺目。

上方傳來了熟悉的呼喚:“翎兒。”

葉翎張了張嘴,卻沒有力氣叫喚出聲。她心下焦急,若是薄儘斯聽不到她的回應,走了怎麼辦?

但是身體卻動彈不得。

“翎兒,我知道你在下麵。彆急,我來救你。”

她聽到他的聲音,忽然覺得很安心。葉翎感覺到有東西落在自己身邊,緊接著薄儘斯的身影緩緩下落。

他走到她身邊,將她扶起攏在了懷裡:“翎兒,我來了。”他的聲音有些哽咽,葉翎感覺到溫熱的液體低落在自己的臉頰上。

她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發出嘶啞的聲音:“我.....好害怕......”

抱著她的身軀猛地一震,薄儘斯欣喜若狂的聲音傳入耳中:“翎兒,你......你還活著?!”

她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即便他抱她的時候碰到了她胳膊的傷,她也無力再為疼痛發出任何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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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儘斯將她抱了起來,手上不知道按下了什麼東西,葉翎聽到了咻咻的聲音。她感覺到自己在上升,儘管雙腳離開了地麵,心裡卻是踏實的。

她緩緩閉上眼睛,將頭埋在了他的懷裡,終於沉沉睡了過去。

連日來她都不敢睡覺,怕一覺不醒。可是如今見了他這一麵,即便是長睡不醒也沒有什麼遺憾的。

薄儘斯緊緊抱著葉翎,好像一鬆手她便要消失一般。

江蘺輕輕歎了口氣:“公子,她的胳膊受了傷,身體也很虛弱。先回去治一治吧。”

他這才回過神,將葉翎抱去了趙豐年的屋子。

葉翎睡了許久,醒來的時候已經天亮。她緩緩睜開眼睛,眼前簡陋的一切有些陌生。她動了動脖子,隻覺得周身疼痛。

剛要起身,門簾掀開,薄儘斯俯身進來。葉翎忽然覺得這簡陋的屋子因為他的到來,也滿室生輝。

“翎兒,你終於醒了。餓不餓?”

葉翎點了點頭,隻覺得嘴裡苦苦的。薄儘斯走到她身前,手裡捧著一碗粥:“你現在身體還很虛弱,喝點清粥養一養。等過幾日回去,再給你準備些好吃的。”

他說著扶著葉翎靠在了懷中,她這才看到自己的胳膊已經包裹好。而身上的衣衫早不知道去了哪裡,如今隻穿了一件中衣,甚至......肚兜也不見了。

薄儘斯注意到葉翎的目光,連忙解釋道:“事急從權,我保證方才是一心替你包紮傷口,並未有非分之想。”

話音剛落,葉翎忽然張開她還能動的胳膊抱住了他。她將頭埋進了他的脖頸之中,薄儘斯小心翼翼端著那碗粥,生怕灑了。

可是當他感覺到溫熱的淚水觸碰到他肌膚的刹那,他的心猛地收緊了。自他認識葉翎以來,他從未見她哭過。她總是麵無表情,刀山火海也不曾皺一下眉頭,此刻卻忽然哭了。

薄儘斯有些手足無措:“翎兒,我知道是我不好。我沒有及時來救你,害你受了這些苦。你彆傷心,我——”

“我不是傷心。”葉翎悶聲道,“能再見到你......我......我很開心。”

他怔了怔,將那碗粥放下。然後抱緊了葉翎:“那你答應我,以後都乖乖留在我身邊,哪兒也不許亂跑。”

葉翎沒有回應,隻是將他抱得更緊。

良久,她才輕聲道:“你怎麼知道我遇到了危險?”

“推測出來的,本來前幾天我就想來尋你的。可是一時間脫不開身,本以為就這幾日的功夫沒什麼大礙。誰承想——”

薄儘斯本是自責,可是葉翎聽著,卻紅了耳朵。她小聲道:“我本來也不該犯這樣低級的錯誤的。隻是......一時大意。”

“一時大意?”薄儘斯嗔怪道,“我看你是仗著自己有一身本事,就胡來,是不是遭人算計了?”

葉翎撇了撇嘴:“不小心而已,等我傷好了,我定讓他們全數還回來。”

“還是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