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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殿下親啟”——一筆一劃,顯出幾分認真、稚拙。

他忍不住失笑,隻是從這幾個字似乎就能看到容可捏著筆,皺起一雙柳眉,趴在案上鄭重地寫下這幾個字的模樣。

他取了拆信刀,將信的封口拆開,裡麵隻有薄薄兩張黃宣。上麵寥寥幾行字,言簡意賅,字跡如同信封上一般稚拙。

容可在信上說,這酒是她新近釀得,清澈勝過清酒,極清極淨,取名為白酒。她意欲在州府售賣,特送上一壺,並釀造之法。

看到這裡,謝洵唇邊的笑意深了幾分。想容可這番定然是將他先前說的話記在心上,清楚小兒懷金過鬨市的危險,而且信任自己,願意將釀造之法交付。

短短兩三行字,他讀得很慢,許久才重新將信紙折起收好,伸手去取木匣裡的瓷瓶。慧光早就機靈地捧來了琉璃酒杯,他拔開瓶塞,裡麵立刻湧出一股酒液的醇香,傾斜瓶口,裡麵流出的酒液果然如同信上所言,“極清極淨”。

慧光就在旁邊,見到這樣的酒,提高了聲量誇道:“這酒好顏色,倒進琉璃杯裡跟泉水似的清澈!我從前從未見過這樣的清酒!小娘子竟然能釀出這樣的好酒!”

說著,他就見謝洵端起酒杯湊到唇邊,連忙改口勸:“殿下`身子不宜飲酒,就算是小娘子的心意,可千萬記得身子要緊……”

謝洵隻是輕抿了一口,這白酒不止是酒香醇厚,色清如泉,而且入口幽雅細膩,回味悠長,遠勝宮中佳釀!

放下酒杯,他抬手示意慧光備馬車。

他要入宮去,為容可拉一張天下最大的旗。

第52章 嫁妝 滿園春光正好,衛國公府正院中忽……

滿園春光正好, 衛國公府正院中忽然傳出一聲“好——”,驚起柳梢上兩隻黃鸝。

這聲是衛國公馮正喊的,隻見他滿臉喜色, 眉飛色舞地抓住馮妙嘉的肩膀, 確認道:“這事可真?太子殿下確實許諾要請旨封你做側妃了?”

馮妙嘉點點頭,柔聲答道:“回爹爹, 千真萬確。那日踏春女兒遇見殿下,他親口許諾女兒, 這月便迎我入宮。”

“好!好啊!不愧是我的好女兒!”馮正歡喜地誇了一番,轉過頭看向夫人徐氏, 吩咐道,“三娘嫁入東宮是我們的福氣,我們國公府總算攀上了太子, 將來律兒前程豈止國公!她的親事你要上心,不止是原先他娘留下的嫁妝, 公中也一樣出一份給她添妝!要讓我兒風風光光進東宮, 也要讓太子殿下見到我們的誠心。”

徐氏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

馮妙嘉一個村野小民生的種,她有什麼親娘留下的嫁妝,那份嫁妝是先頭早死那位留下給親女兒的。

從前她不敢打這嫁妝的主意,怕惹出後母奪取繼女嫁妝的醜聞來, 隻是麵上代為看管。可自從馮妙嘉的身世被爆出, 她對這嫁妝的想法就變了。

這嫁妝馮妙嘉拿著名不正言不順,真正的繼承人又是個甘心留在鄉野的癡兒,先頭的那位家中又沒有其他的血親, 那這份嫁妝理應歸夫家所有,將來由她的兒子律兒繼承。

到了嘴邊的肉,馮正竟要她全部吐出來給馮妙嘉, 而且公中還要再貼一份!這簡直是拿刀從她身上再割一塊肉來!

可徐氏不敢在此時違抗馮正,隻能啞巴吃黃連,咽下心裡的苦,麵上掛起慈愛的笑,拉住馮妙嘉的手,答應道:“國公爺放心,這些年那份嫁妝我一直用心打理,隻增不減,足夠讓三娘風風光光地出門!”

馮妙嘉垂首作羞澀狀,心裡對徐氏卻是泛起一絲冷笑。

她算是看透了徐氏的嘴臉,自打她身份揭破以來,徐氏待她就冷淡許多,更在嫁妝這事上多了許多防備。她有所預料,所以才先下手為強,在踏青時故意偶遇太子,哭訴近日在家中遭遇的冷落,引得他憐惜,引得他提早接自己入宮。這樣她才能在徐氏尚未動手前,把那份豐厚的嫁妝搶回來!

“隻是公中那份,”徐氏皺著眉,有些為難地開口,“國公爺,不是我做娘的小氣,這幾年來你在官場上下打點耗費不少銀錢,要補足一份,怕是接下來周轉不開。家宅裡麵節省些也沒什麼,隻是你們老爺們外出應酬、律兒讀書這些可都不能省……”

馮正摸著下巴想了想:“該花還是得花,三娘的嫁妝是要送去東宮給太子殿下……”

“這也是我要說的。這時候大張旗鼓、十裡紅妝地送去東宮,會不會引得聖上不滿。”徐氏接口道,“前些日子端王從安州回京,參了戶部尚書賣官受賄,陛下震怒,當朝將其罷官,判了秋後問斬,還因此事斥責了太子殿下。”

馮妙嘉忍不住出聲替太子抱不平:“殿下是被殃及的。”

徐氏道:“可朝中、京裡沒人不知道戶部尚書是太子的親信啊。陛下當朝斥責太子,以示不滿,此刻我們衛國公府上趕著送大筆錢財給東宮,陛下知道了如何看?”

馮正沉默了,他摸索著下巴,不時跟著徐氏的話點點頭。

馮妙嘉見狀不對,立刻道:“戶部尚書並安州太守貪墨一案,若太子真牽涉其中,陛下就不止是當朝斥責了。陛下雖然當眾給了太子殿下一個沒臉,可事後再無追究,這不也是暗中回護的態度麼?再說,若陛下真不滿太子,怎麼會許諾他國公府嫡女做側妃?”

“三娘說得在理!”馮正被說服了,粗起聲來對徐氏說:“你不要亂出主意!旁人冷待太子,我們正好雪中送炭,嫁妝要備得厚厚的!算了,還是三娘自己辦得好,你把庫房開了,陪著她去選。田地莊子也一並選好……”

如果不是侍女來稟報宮中來人,徐氏險些兩眼一黑要暈過去。

侍女一路小跑進上房來:“國公爺,夫人,三娘子,宮裡來人宣旨來了……”

馮正看向馮妙嘉,一臉喜出望外:“太子殿下如此迅速。”

結果又聽侍女說:“肅政台錦衣衛陳大人也來了。”

這下換馮正兩眼一黑想要昏過去。

京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錦衣衛千戶陳佑乃是端王座下頭號鷹犬,他平素不與旁人來往,但凡登門,不是抓人就是抄家。

一瞬之間,馮正在心裡迅速過了一番近日做的惡事,沒有什麼犯上作亂大逆不道的事啊,怎麼惹來了這位修羅?

他想不明白,隻好兩股戰戰抖著去前院。

宮裡來宣旨的是陛下`身邊的大太監周吉,一見馮正父女就先尖聲道了一句喜,然後一展手中聖旨,高聲唱道:“衛國公馮正,其女馮妙嘉,跪下聽旨……”

馮正叩首聆聽,喜不自勝,果然如同三娘所言,陛下親口賜婚!

“……國公爺,起來接旨吧。”大太監周吉讀罷,雙手把聖旨捧給了馮正,輕輕一撇他滿臉的歡喜得意,心中一笑,手裡拂塵一揚,對旁邊挎刀而立的陳佑一拱手:“咱家的差事是辦完了,陳大人您請。”

馮正腿又軟了:“敢問……陳大人到府上,有何指教啊?”

陳佑抬起按在繡春刀上的手,朝宮中方向一拱手,對馮正說:“奉聖上口諭,某來取走先國公夫人連氏的私產。”

第53章 殺雞儆猴 “你說什麼!”馮妙嘉原本細……

“你說什麼!”馮妙嘉原本細柔的聲音此刻變得有些尖刻。

馮正一把按住有些失控的女兒, 對陳佑一拱手:“千戶大人,連氏乃某亡妻,按本朝律例, 她死後, 私產理應由國公府處置,歸其子女繼承。”

陳佑下巴一點:“國公爺說得不錯。”!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既不錯, 為何陛下命千戶大人來取走亡妻私產?”馮正也有些急了。

陳佑的聲音就像他的刀一樣穩,話也像刀一樣利:“先國公夫人的私產理應歸其女兒——四娘子繼承。”

他此刻看似平穩的語氣下正壓著怒火, 馮正全然沒有將端王殿下放在眼裡,不僅先前未將未來王妃迎回, 故意蒙騙,還幫著彆人鳩占鵲巢,甚至把主意打到了他們未來王妃的嫁妝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 陳佑早就想要上門了,抄家給人不痛快可是他的老本行。

馮正現在的臉色就十分的不痛快, 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上手把陳佑扯到一邊:“千戶大人,誤會誤會,四娘子一事,我也向端王殿下請過罪。改日, 我這個做父親的, 不要這老臉,親自去安州去接她回京。至於這嫁妝,我自會給她……”

“國公爺, ”陳佑抬手打斷他,道:“我此行是奉了聖命。四娘子進貢的佳釀甚得聖心,陛下親命我押送先國公夫人的私產給四娘子, 令她在安州安心釀酒。”

“聖上的決斷……既然是聖上……”馮正一張紅臉膛徹底白了。

陳佑唇角溢出一絲冷笑:“既然是聖上的決斷,國公爺還是快把賬冊理一理,當年的嫁妝單子,連年莊子鋪麵田地的收益……我們當庭對賬。”

馮正沉默了。

連氏出身高門大戶,祖上又是三代單傳,嫁進他家時陪嫁可謂豐厚,十裡紅妝的美聞在京中傳揚了許多年。但這些年,自連氏去世,他空有國公虛銜,又無實職,手中無權,賬上就無錢,他不知揮霍了多少連氏的嫁妝。

連氏當年的陪嫁如今也不知還有沒有剩下五分之一,也正是如此,他剛剛才有底氣和妻子說從公中陪一份給馮妙嘉做陪嫁。

因為所剩無幾了。

如今陳佑要叫他全數吐出來,還要算上連年收益……這不是要扒他的皮拆他的骨嗎?

馮妙嘉一直在旁偷聽這邊的動靜,聽見要全數奉還時她的臉與馮正的一般白。

此時見馮正沉默,趕緊湊上前去,悄聲提醒道:“爹,這是要將公中的銀錢都賠進去!我好歹也算是記在先夫人名下的,連氏的私產分一半,您也有周轉的餘地給四娘子……”

馮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聲音硬氣幾分,拉住馮妙嘉的手,對陳佑道:“千戶大人,陛下有所不知,我這三娘子也是記在連氏名下的嫡女,這嫁妝她理應也分一半!您方才也聽見了,陛下親封我兒為東宮側妃,這嫁妝可是要給她陪嫁入東宮的。”

陳佑冷笑一聲,笑這對不是親父女勝似親父女的寡廉鮮恥,道:“國公爺,先國公夫人膝下所出僅有一位四娘子,端王殿下不希望多出一位名不正言不順的姨姐。”

這話是要扯下馮妙嘉身份上的那層遮羞布!

她煞白了臉,再無法沉下心縮在他人身後,直接質問道:“大人可問過太子殿下?!”

陳佑冷眼看去,道:“聖上就是當著太子殿下的麵下的口諭。”

馮正還不可置信,口中喊:“怎麼可能!”

馮妙嘉卻先泄了氣,臉色灰敗,不再開口。她比馮正看得清,這一次端王出手是把準了陛下的脈。因為戶部尚書一事,陛下仍對太子心存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