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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娃他娘,彆急!”田老爹顫顫巍巍站起來,連忙解釋:“沒事,中午隻有我吃了雜菜粥,大娃和小娃吃得是窩頭,他們沒事!”

田娘子聽了這句,整個人才鬆了一口氣,癱坐在地上。

有好心的村民特意跑去田家替他們查看孩子,跑回來卻神情複雜,先是對他們說:“孩子沒事。”頓了頓,又問:“田老爹,田大,你們家廚房堆了那麼多的毒菇,是怎麼回事?今日我們大家上山去采,彆說香菇,就是毒菇也沒有見這麼多。”

其他的鄉親也跟著奇怪:“就是,今日山上沒見著你們啊,你們去哪裡采的?”

忠直朝地上田家三人哼了一聲,道:“我們今早進城遇到田大和田娘子,他們背了四大背簍進城,應該裡麵是要賣的香菇吧。”

這話一出,有人轉過彎來,指著田大罵:“你們提前去采了全部的菇?!”

“竟然背著我們大家去采光了菇!”“不要臉!”“缺德東西!”

大家團團圍著田家,將今日上山一無所獲的憤怒都發泄了出來,還有人踢倒了他們的背簍,將裡麵的一貫錢狠狠砸在了田大身上。最後鬨得裡正出來主持大局。

“裡正怎麼說?”

村口桂花院裡久違地亮起了燈火,房中臥在床上的容母追問了一句。

院裡,忠直唱作俱佳地學著裡正,捋了一把不存在的胡須:“田家獨自進山,采光蘑菇,與全村離心離德。今日之事不再追究,但從此以後,禁止田家人再進山。”

說罷,他嗤笑了一聲:“還是便宜田家了。田老爹年歲大了,催吐折騰一番,田大被澆了一身凍得臉都要青了,所以就放他們先回去了。”

容母咳了兩聲,說:“山上的菇都被采光了,鄉親們該多傷心。”

“阿娘彆愁,這菇三四個月長一茬,大家還能再采的。”容可安慰道,她方才也是這樣安慰眾鄉親的。

接過這個話題,容可走到新家廚房裡,揭開鍋蓋和碗邊看邊問:“阿娘,大花,你們中午吃的什麼啊?”

容母咳了咳:“就隨便吃了些。”

大花倚在門上回答:“你娘沒精神起來吃飯,就熱了些早上你留的粥和餅子。”

容可遙遙望了一望容母的臥房,歎了一氣。

容母想來還是在傷心,又不思飲食,身體不好,今日咳疾也犯了,整個人瞧著沒精神得很,還一聲接一聲的咳嗽。她這咳疾積年累月是舊疾了,中間又缺衣斷食沒有得到很好的醫治和修養,如今重新吃上了湯藥,但見效還是慢。

所以飲食上也要格外注意,營養跟上,自身抵抗力才能加強,才有希望治愈咳疾。

容可挽起了袖子:“那晚上我給你們做好吃的!好好補一補!”

今日恰好下雪,下雪天和豬肚雞最配不過了!

看著天色,容可帶著大花、忠直在廚房裡忙起來。

她先讓忠直去處理從李大富家買回的豬肚。此刻院中桂樹枝丫上已經積了厚厚一層雪,容可讓忠直提出在冷水裡浸泡著的豬肚,利用積雪反複揉搓豬肚,雪能起到麵粉清洗一樣的作用,帶去豬肚表麵的臟物,還省下珍貴的細糧。

她可真是小天才,容可忍不住誇獎自己。

清洗過的豬肚再用粗鹽搓一邊,衝過三道水,在扔進白醋和酒裡泡著,待會拿出來就是一隻乾淨無異味的豬肚了。趁這時間,容可與大花收拾好了雞。生火煮水,將整雞入鍋快速地焯了一遍。再撈出整雞,將豆蔻、砂仁、桂皮、花椒等作料塞入雞腹,容可喊忠直把豬肚撈出拿來。

“小娘子,這圓圓一小粒一小粒的是什麼東西?”忠直探頭看了一眼雞肚子,問道。

容可解釋說:“這叫花椒,吃起來有些麻辣,但有溫中下氣、和胃的作用,也就是我們這塊會入菜吃,京裡或許沒有,所以你沒見過。等等你吃就知道妙處了。”

她也是才發現的。今早去容大家裡取牛的時候順帶去了新分得的地裡轉轉,在自家林地裡偶然看見了一顆花椒樹。問過才知道,這花椒在他們這裡還頗為常見,時常有人用它入菜。

毫不誇張,容可當時心裡淌下熱淚。

這就是上天給她暫時關上了辣椒的大門,但還是給她留了一扇胡椒的窗戶。

她當時就摘了一大把帶回車上,就等著回來用呢。

說著話,容可手上不停,將整隻雞塞入了豬肚中,然後放入砂鍋,加水大火煮沸,再抽去兩根柴火,小火煲湯。

小火煲著砂鍋裡的湯咕嘟了一個時辰,越來越濃鬱的香味從鍋蓋中飄出來,忠直是在廚房門口等得口水都要流乾了,終於等來容可說一句:“成了。”

容可揭開鍋蓋,取長筷對鼓脹成雞的模樣的豬肚一紮,輕鬆紮了一個對穿。她點點頭,知道這菜成了。將鍋蓋放到一邊,她撈出豬肚雞,菜刀在豬肚上輕輕劃上幾刀,那豬肚就綻開,露出裡麵金黃的整雞來。

雞肉和豬肚香甜的味道滿溢了整個廚房,垂涎欲滴的忠直和大花都站到了砧板前麵來。

容可揮刀把豬肚和整雞切塊,中途瞥見這兩人,看他們兩人眼淚都要從嘴角留下來,忍俊不禁,快速撿起一塊還有些燙手的豬肚塞進了大花的嘴裡。

大花話也來不及說,眯起眼睛,連連點頭,隻發出一串“嗯嗯嗚嗚”地讚賞聲。

忠直在一旁,看看肉又看看滿臉享受的大花,狠狠吞了一口唾沫。想吃,但他不敢向小娘子提出這樣非分的要求。

容可笑起來,對他們道:“這行啦!你們幫我把砂鍋和小炭爐端到堂屋去,我們可以吃飯了!”

說話間,她已經把切好的豬肚和雞肉重新倒回砂鍋裡。

大花主動伸出無情鐵手把砂鍋端到了堂屋上,忠直端起炭爐跟著跑,按照容可的說法把炭爐放在堂屋桌上,再架上砂鍋。炭爐的火繼續煮著砂鍋裡的鮮濃湯水沸騰,旁邊在擺上洗淨切好的水嫩白菜、香菇、滑嫩豆腐。

容可把容母扶出來坐下,看看湯水沸騰、青白菜色豐富,拍拍手,十分滿足地說:“動筷吧!”

第17章 打豬草和酥肉餅 從此以後,我把你當做……

砂鍋煲出來豬肚雞老火湯呈現一種誘人的奶黃色,香味濃鬱。容可給容母盛了一碗:“阿娘,這豬肚雞行氣健脾、暖胃散寒,最對你的症狀,你今日可要多吃一些。”

容母勉強笑著點點頭答應,本來隻是打算寬慰女兒,但真捧過湯碗來,立刻就被香味誘惑,喝下第一口,那濃鬱鮮香夾雜著胡椒的微微麻辣從喉頭暖到胃裡,全身都變暖烘烘得,不知不覺間一碗湯全都下了肚。

容母又添了一碗湯,而坐在一旁的忠直先夾了豬肚吃。

他本來是很嫌棄這肚的,他在京裡好歹也是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平日豬肉都吃得少,更不用說吃豬下水了。但在小娘子的手中,總能化腐朽為神奇,何況他眼睜睜見這臟汙的豬肚變得白淨噴香,前麵大花在灶邊吃得那口可把他饞壞了,如今坐上桌,第一筷子就伸向了豬肚。

果不其然,真的好吃!

忠直第一個念頭隻有樸素的兩個大字——“好吃”,他嘴裡還嚼著,又伸筷夾豬肚,還騰出手來給容可鼓掌,忙得很。

忠直吃得連連點頭,對容可佩服得五體投地:“小娘子我真服了,豬肚這東西平常人都不吃的,你竟然也能煮得這樣美味,肥厚又彈牙,味甘又鮮甜,真是美味!”

說這話時,容可正在吃雞肉,這嫩雞裹在豬肚裡燉著,既爛熟又不會煮老了,現在吃入口依舊軟嫩。

她自己吃著都點點頭,聽了忠直的話,抬起頭來,道:“這豬肚可是好東西啊,最有營養不過,補虛損、健脾胃,非常適用氣血虛損、身體瘦弱的食用。”∞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說著,她給容母又盛了一大勺:“阿娘,你就該多吃些,補一補。”

隻是可惜,這豬肚如今就如同蘇東坡筆下的黃州豬肉一般,“富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

容可為豬豬歎一氣,但很快又搖搖頭,對忠直道:“將來總有一天,不止是你,我會讓天下人都曉得這豬肚的好。”

忠直捧著湯碗咂舌:“好家夥,小娘子,您真是還展眼天下呢。”

容可笑而不語,頰邊的梨渦一顯。

喝了兩大海碗湯的大花站起身來,去屋外提了鋤頭往那桂樹下一蹲,片刻後提了一隻還帶著新泥的小酒壇子,往桌上一放,遙遙一點忠直,道:“他說得好,當喝一杯!”

“正是!”容可翻出茶碗來,“當浮一大白!”

容母看了又看,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忍不住勸:“你少喝些,小酒量淺著,省得後麵頭疼。”

容可一邊把碗遞過去給大花,一邊點頭答應容母:“知道啦知道啦。”

今夜屋內炭爐火燒,鍋內湯滾,杯盤交錯,一片熱鬨,襯著屋外紛飛的大雪,還顯出幾分年味來。

這熱鬨聲直飛出院外,外頭的風雪也不能掩蓋。院門前的田娘子也聽見了,她久久佇立在院門前,抬起來敲門的手半天也沒有敲下去。硬是在門口站了半天,聽著裡麵的歡聲笑語,她最後一跺凍僵了的腳,轉身走了。

田娘子一路奔回家中,一掀簾子,田老爹就衝過來問:“怎麼樣,借到牛車了嗎?大郎燒得厲害,草藥根也不管用,得感覺送進城去找大夫去!”

田老爹實在著急,說著還頻頻往她身後去看:“借的誰家的?容二家的怕是不肯吧,怎麼樣,是借的裡正家的嗎?”

田娘子垂著頭,不敢說話。

她方才出去,在村中轉了一圈,裡正家門口也站了,容可家門前也站了,可都不沒有敲門。她實在是沒有這個臉啊,想起先前村裡那些人看她的眼神,跟看村頭的癩皮狗似的,刀一樣的在身上刮,她那抬起的手就敲不下去門。

“說啊!你倒是說啊!借來沒有!”田老爹急著甩開她就要出門去自己看。

“爹,彆瞧了!”田娘子把人拉住,淌出兩行淚來,哭著道:“他們、他們不願意借,我沒用,沒借成。”

田老爹一聽,隻覺得天都要裂了,跺著腳喊:“怎麼、一個村的這麼狠心!我同裡正算起來,也是連著親的!”

田娘子抹著淚哭:“是我沒用,我再去,我跪在裡正家門口求他們,直跪到他們借。”

“不用!我自己的兒,他們不救,我自己救!”田老爹一抹臉,硬起聲來:“大娃他娘,去,把大郎裹上棉被綁我身上!我背他進城去!”

大雪夜裡,田家人進進出出的紛亂,容可一家關在院中一概不知。他們吃著肉喝著酒,酒酣飯飽,容可一揮手決定都不用收拾,隻道明日睡醒再理。

忠直和大花各回各屋,喝了半盞酒的容可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要扶容母回去。容母擔心著她醉酒,回到屋裡就把她也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