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方可緩解藥方帶來的不適感。”
宋筠緘默,冷峻的麵龐微微動容。昨日入夢的女子,不是囡囡,而是容綿。
冷白的大手握緊榻圍,手背上暴起青筋。
入夜,星辰璀璨無邊,視野裡靛藍一片。宋筠沉著臉服下藥,將軍醫和侍衛全轟了出去。
屋外,老酌乾完農活,拽著柳時易去往竹林,“你小子有些本事,讓老子再試試你的身手!”
柳時易久未逢敵,對老酌充滿興趣,也就應下了。
灶房裡,容綿揉揉被煙火熏疼的眼睛,正準備將鍋裡的糖醋小排端上桌,後頸驀的一疼,轉眸時,見夏歆叼著狼尾草,大喇喇地站在身後。
“砰。”
容綿暈厥在灶台旁,灶洞內還燃著火星。
撲滅爐火,夏歆將容綿扛起來,大步走向竹屋,將人丟在矮腳榻上。
宋筠被心火折磨的快要發瘋,混沌間,腿上一重。
他坐起來時,瞧見夏歆已經跑了出去,還為他關上了門。
這丫頭越發放肆無束,再這樣恣意下去,怕是會惹上麻煩。但她能力強,宋筠沒打算放棄她,想著借此責罰一頓,也好讓她醒醒腦子!
他剛要傳人進來,將榻上的女子帶下去,卻發現這名女子竟是容綿。
心頭驀地一緊,他忍著身體的不適倒了一盞冷水,不做猶豫地潑在容綿的臉上。
容綿驚醒,怔怔地看著宋筠,發現他麵色異樣,眸光炙熱,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殿...殿下。”
“出去。”
容綿抹把臉,“小奴隸”從未如此嚴肅地對待過她,一時間,心裡酸澀,但還是乖乖爬起來,慌忙逃離。
可當她的手觸碰到門扉時,身後忽然傳來宋筠的聲音。
“你願意做我的女人嗎?”
“我會給你名分。”
第21章
纖細的指尖搭在門板上,容綿低頭抵住門縫,苦笑一聲。
昨日偷聽牆根時,她是得知軍醫建議宋筠找女人的事了,卻沒想到宋筠認同了。是不是在他這樣的權貴心裡,自己是可以任意采擷的唯利之人?
屋內靜悄悄的,偶有燭台燃爆的“劈啪”聲。
容綿拉開房門,頭也不回地離開,決然之勢便是她給出的回答。
宋筠靠在榻圍上,仰麵捏著額骨,性感的喉結上下滾動。
從不勉強旁人的他,似乎再也做不到了。那夢中的女子,煎熬著他的心智,像一朵半開的茉莉花苞,引人擷取。
雖然曆經了人生百態,可他才二十有一,本該是發揚蹈厲的年紀,卻心涼如水。明明光鮮亮麗,內心卻如死灰。唯一支撐他的,便是大周的江山社稷。身為宋氏皇族,他不允許昏君禍亂、奸佞當道。如今,除了使命責任,似乎還尋到了另一樣盼頭。
睇了一眼榻邊的褶皺,他伸手描摹起女子的輪廓。她是側倒下去的,輪廓線上還殘有一抹姣好曲線。
愈想心火愈旺,他拽住帷幔,發出了旖旎綿長的聲音。
汩汩溪水映出明月的虛影,容綿蹲在溪邊,將一盞做工粗糙的花燈放了進去。
花燈順流而下,在石頭的磕磕絆絆中,不知漂流去了哪裡。那上麵寄予著容綿的心願。
舉案齊眉,淡飯粗茶。
溪對麵的竹林內,兩道身影穿梭期間,驚飛一排排雀鳥。
容綿燃起兔兒燈,踩著溪麵上的石頭走到竹林中,駐足觀察著柳時易行雲流水般的招式。是何種經曆,能曆練出這樣的身手?
可沒等她細想,溪邊傳來徐茗衍的聲音。
“表妹。”
容綿心口一跳,轉身看向同樣挑著燈籠的俊拔男子。
今日的徐茗衍穿了一件紫檀藤紋大袖衫,襟口和袖緣點綴著金絲銀線,看起來富貴逼人,與平日裡的打扮不同。
等他走近,容綿才聞到一股酒氣,還是洛陽城最大的酒莊所釀的狀元紅。
“表哥怎麼來了?”容綿雙手執燈,退後半步。
見她刻意生分,徐茗衍心裡不是滋味,可今日是來與柳師兄敘舊的,麵上不能做的太難看。
“聽說舅母病了,表妹可有回府探望?”
容綿一愣,想起養母摑自己巴掌的情景,不寒而栗,快要褪腫的麵頰隱隱作痛,“表哥可知,母親得了什麼病?”
徐茗衍不知容綿被打一事,隻當她決意退婚不敢回府,“我派人去打聽,舅舅說不礙事,表妹有時間還是回去瞧瞧吧。”
容綿點點頭,“多謝表哥提醒。”
徐茗衍笑笑,抬手揉揉她的頭,掌下發絲柔軟,像撫弄尚好的蠶絲,刹那間,心底又出現了落差。
他們明明可以按部就班地成親,過相敬如賓的小日子,為何中途殺出個宋筠?
偏偏這個人,是不能忤逆的。
上次不歡而散,他回去思忖許久,自己的家族將希望全部押在了宋筠身上,料定他有奪得皇位的實力,自己也要孤注一擲地配合,真若為了一個女子與之決裂,實乃得不償失。
這不是窩不窩囊的事兒,而是關乎家族榮譽。姻緣可以再覓,前程將功虧一簣!
孰輕孰重,他本該掂量得清,偏偏舍不得放手。
與柳時易寒暄後,兩人一同去往竹屋,卻遭到宋筠的拒見。
徐茗衍疑惑地看向身側的人,“師兄,這......”
柳時易搖搖折扇,咳了一聲:“殿下所服藥物皆補品,身體吃不消,不想讓外人瞧見,師弟還是先回吧。”
同是二十多歲的男子,怎會不懂對方的暗示。可這附近隻有容綿和夏歆兩個女人,宋筠選誰,不言而喻!
徐茗衍握緊衣袂下的拳頭,淡笑道:“既是這樣,那茗衍先告辭了。”
*
當他行至山腳下,在一團流螢中,竟瞧見了粉衫白裙的小娘子,似在等著自己。
他知道容綿是來退婚的,但今日赴宴飲了酒,頭腦不是很清楚,實在不想跟她談論這事兒。
容綿走上前,福福身子,“表哥,我粗野慣了,不懂規矩,無法高攀徐家門第,咱們的婚事還是作廢吧。”
他們還未將三媒六聘的流程進行完,隻進行到了“納吉”,也就是初步達成協議,隻要雙方中的一方反悔,還是來得及的。
徐茗衍有些後悔沒有催促爹娘儘早進行“納徵訂婚”,給了容綿可以全身而退的機會,“那依表妹的意思,門第之彆,你要如何與四殿下結為連理?”
容綿從未想過與宋筠更進一步,那日隻不過是做戲罷了,這會兒有些難以收場,“這就不勞表哥費心了。”
不止與自己見外,還要撇清關係,決絕時可比葉姒羽果斷多了。
一口悶氣咽不下去,徐茗衍繞過她,壓低了嗓音:“此事再議。”
這時,老酌從樹蔭裡走出來,一副要揍人的架勢,幸被容綿攔住。
徐茗衍冷笑,大步離開。
身後的小丫頭顛顛跟上來,還試圖跟自己斷絕乾係,徐茗衍按捺住將她按進懷裡收拾一頓的衝動,獨自回到驛館。
更闌人靜,許是嫌赴宴時喝的不夠多,徐茗衍揮退驛工,倚在廳堂的玫瑰椅上,一盅盅啜飲。
一抹豔色身影款款走來,腰肢如柳,手裡拎著一隻酒盅,“徐國師遇見了什麼煩心事,竟在這裡對月獨酌?”
眄視一眼妖嬈的女子,徐茗衍沒有理睬。
葉姒羽搭起一條美腿,為自己斟酒,與他碰杯,“夜深人靜最適合敘舊,是不是啊,衍哥哥?”
徐茗衍眼前發白,卻知道名聲更為要緊,應與葉姒羽保持距離,而且,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容綿,根本無暇與他人虛與委蛇。
“即便敘舊,也要找個清清白白的女子,還請三皇子妃自重。”
等廳堂剩下一人,葉姒羽恣睢一笑,將酒盅拋擲在地,踩著碎片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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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敲窗,打濕了紙糊的窗紙。容綿護著微弱的燈盞,走到小竹屋外,仔細檢查起窗紙有無破損。
屋裡住著貴人,可不能含糊。萬一因窗風染了風寒,不是還要繼續留在這裡養病麼。
如今,她不求“小奴隸”的回報,隻求他快點帶人離開。
竹屋內,宋筠被湯藥折磨的流出鼻血,無心睡眠。從湢浴出來時,發現窗前徘徊著一抹身影。
嬌嬌小小,鬼鬼祟祟。
水珠自下頜滴落,他%e8%88%94了一下乾澀的唇,“砰”的推開窗子,沒顧及被驚嚇的嬌人兒,冷聲道:“進來。”
容綿嚇得手抖,險些護不住手裡的燭台,聽他指令,慢吞吞地推開門,將燭台放在桌上,“殿下有何吩咐?”
宋筠坐在榻前,眸光迷離,“關門。”
容綿蹭蹭手上的雨水,訕笑道:“有事您吩咐,關門作何呀?”
夾雜細雨的夜風吹入門扉,撩起容綿淡粉的裙裾,吹滅桌上的燭台,使屋內陷入黑寂。
容綿怕黑,又怕宋筠事多,磨磨蹭蹭走到多寶閣前摸索起火折子,“殿下等等再吩咐我去做事。”
遽然,身後逼近一抹身影,她下意識瑟縮肩膀,轉身靠在格子上。
月光黯淡,視野中隻能瞧清男子的輪廓,卻也放大的嗅覺。
宋筠身上恢複了昂貴的沉香味,不再有皂角的味道。這種陌生的味道包裹感官,讓容綿更為緊張,身體愈發緊繃。
風雨夜旖旎曼妙,宋筠已被折磨的快要喪失心智,又被來回走動的倩影勾纏理智,幾近潰敗。
“囡囡......”
容綿張了張小嘴,不知他是故意的還是又一次認錯人。
“我不是。”
聲音細若蚊呐,帶著點點委屈。誰會願意被認錯,被當作旁人的替身呢。
昏暗的光線,與夢境中煙煴的霧氣無差異,宋筠真的以為自己進入了夢境,可以對夢中的囡囡肆無忌憚。
他扣住容綿的腰,將她壓向自己,貼著她的耳畔沙啞道:“囡囡乖,幫我。”
容綿嚇得手腳冰涼,不停戰栗,“我是容綿,不是你的囡囡。”
而這抹冰涼,恰恰成了緩解燥熱的良藥。
宋筠渴望被寒冰包裹,驀地俯身將人抱進懷裡,收緊手臂,“囡囡,囡囡...彆折磨我...”
容綿用力推他,卻被拋向矮腳榻。
“砰”的一聲,硌疼了手肘。連帶著頭腦也懵了一瞬,眼前發暈。
黑暗中,高大的身影將她籠罩,掩住了她的呼喊。
劈裡啪啦的雷電炸開在天際,大雨瓢潑,門扉被風吹得咯響。
檀口被捂,容綿慌不擇路,一把握住他襲來的左手,迫使自己冷靜,“唔唔唔......”
宋筠支肘看她,甩了甩頭。
囡囡雖親近,可眼前的女子分明是容綿。她們的麵容不停重疊,擾亂了該有的判斷。
當呼吸順暢,容綿斂起心底的委屈和恐懼,紅著眼尾,狠狠摑了他一巴掌。
“你清醒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