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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在關外攢下些基業, 結果,好心為朝廷到江南平金陵王之亂,卻被高凡坑了一頭,一行人能從野人穀活著走出來就是蒼天保佑了。然後,一切還得從頭再來。

直至如今, 林靖方相信,徒三哥還是有些運道的。

在這樣的時刻,張夫人與徒三哥竟然是失散多年的嫡親姐弟, 饒是林靖也得說,天意是在徒三哥這邊的。

林靖見他姐弟二人隻顧相視垂淚,便先扶了張夫人坐下, 道,“姐姐你坐著說話, 三哥你也坐。哎,姐姐你也不必傷心, 三哥這些年挺好的,先前官至大將軍,甭提多威風氣派了。”又與徒小三道, “你倒是勸姐姐兩句,自己個兒先哭個沒完,要緊時候,一點兒用都沒有。來前我就與你說吧,姐姐必不是凡人,怎麼著,被我說中了吧?”

張夫人與徒小三都是性情內斂之人,縱是姐弟經年相逢,竟也未抱頭痛哭一場,再叫林靖這麼三勸兩勸的,張夫人拭淚道,“阿弟你這些年,都怎麼過的?”

徒小三道,“也是胡打亂撞的,到了關外。”

林靖聽這話直翻白眼,道,“你這也忒簡單了。”想他家三哥素不知女人心思的,林靖便與張夫人道,“哎,彆提了,先前三哥可是吃了不少苦。姐姐你一離家,三哥很受了你們那倆繼兄欺負,連大娘都遭他們陷害丟了性命,三哥這等氣性,焉能容得,把那倆都宰了。後來,三哥就逃了出來,在金陵討生活。他那時根基不穩,因太過能乾,反招人眼,後來,輾轉去了山東做土匪,還因緣巧合救了一命。我看三哥這般堂堂大丈夫,為匪豈不可惜,就勸了他一勸。我後來去關外謀生,碰巧遇到三哥他們也去關外,便在一處過活了。我們關外軍,那也是響當當的名氣,先前就去江南平過金陵之亂。前兒剛從江南剿匪回來,哎,說來,先前咱們也不認識,要是知道姐姐在海外,斷不能叫姐姐這麼孤單著沒個倚仗。”

經林靖這麼一說,張夫人也就知道了弟弟這些年的經曆,拉著弟弟的手很是傷感。徒小三問,“姐,你如何到了海外?”

“是啊。”林靖也特想知道。

張夫人歎道,“我當初自賣自身,崔嬸子不算沒良心,趕上金陵王府采買丫環,她就帶我去碰了碰運道,我就在王府了。後來,從小丫環做到大丫環,有了些體麵,求人回鄉去打聽你們,我才知道家裡的事。”說著,張夫人又滾下淚來,“知道你帶著小四逃了,我這心裡,沒一日不記掛的,就盼著你們在外能平安。”

“那姐姐後來怎麼到海外來了?”林靖問。

張夫人道,“王府裡先時日子還太平,後來,聽說皇帝不好,家裡老王爺要自己做皇帝。我們在內闈的,也不清楚,但,以前的王妃成了皇後,我服侍的夫人,也成了皇子妃。原本,府裡一團喜慶,也著實熱鬨了些時日,後來,戰事不斷,再到後來,府裡亂作一團,我是隨著夫人和公子避到的海外,說是以防萬一。可到了海上,一切就不由人了,公子夫人帶出來的東西沒保住,性命也沒能保住。這裡的海匪頭領姓張,叫張勇,他原是王爺派出的人,一直在海上做些生意,賺了銀錢供應王府。可在這海上,誰還講什麼仁義,王府一倒,張勇的心也便大了。我與張勇,先前在王府認得,他沒有殺我,我便跟了他。靠著自公子夫人那裡得來的銀錢等物,張勇招了不少人手,原本,我們生意也還可以。但,先是浙閩靖匪,後來,你們又到了淮揚。我勸他還是穩著些,畢竟我們現在的規模,原也不是那些個會到岸上燒殺搶掠的海匪,既是江南生意不好做,到通州、海州、靖海,最不濟,到關外,一樣有生意可做。他非不聽,受了姓江九的蠱惑,集結人手要去淮揚打仗。好在,我與他說要留個退路,帶了一部分兄弟到了望海渦,這裡離你們關外近。也幸而如此,沒把人手都喪送了。”

林靖感歎,“當真是巧之又巧。”

“可不是麼。”張夫人道,“我在金陵王府,你們去攻打金陵,我在海外,你們又是抗倭主力。”

林靖笑道,“這是天意讓我們相遇啊。”

張夫人也不禁一笑。

張勇雖則算是張夫人的男人,可隻看張勇能狠心要了金陵王後人的性命,便知這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了。張夫人對張勇,不見得有太多情分。張夫人望著牛高馬大,身量魁偉的弟弟,道,“是啊,若不是天意,我都不能信找到了阿弟。”

徒小三眼眶又紅了一回。

張夫人與徒小三相認,這自然是喜事一樁。

張夫人為此大設酒宴,就是徒小三船上的那些人,也都放進來了。

晚間,林靖都要睡了,就見徒小三搖搖晃晃的推門而來,林靖一看就知徒小三是酒吃多了還沒醒酒哪,一麵扶了徒小三一麵道,“回去沒吃醒酒湯麼?”

原本張夫人想把弟弟安排在林靖隔壁院子,徒小三說就在林靖院裡就成了,他們都在一處。張夫人就安排了林靖隔間的屋子給弟弟。徒小三呼出一口濃重酒氣,“我又沒醉。”然後,他一把勾住林靖的脖子,林靖給他勒的上身不自覺前傾,抬頭正看到徒小三深刻又濃重的五官。與林靖對於南人普遍過於秀氣的相貌認知不同,徒小三不論自長相還是自身量,都更似北人。濃墨般的劍眉,深邃的眼窩,俊挺的鼻梁,在燭光下,徒小三的眼睛半睜半閉,喃喃,“阿靖,我真高興,阿靖……”

“我知道。”林靖摸了摸徒小三線條硬郎的臉龐,想著自己要是有這麼一張男子漢氣派十足的臉該有多好。

徒小三就這麼摟著林靖,嘟囔了一晚上,“我真高興啊,阿靖……”

林靖能感覺到徒小三的喜悅,他甚至有些感慨,隻是,到了第二日,什麼喜悅啊感慨啊,都化作了林靖的怒火,林靖被徒小三勾著脖子念叨一宿,徒小三沒什麼事,他第二天照樣早早起床,收拾的瑞氣千條,因為新找到姐姐,徒小三愈發喜上眉梢、容光煥發。林靖則叫徒小三勾的,脖子落枕了。

林靖一向注意外在形象,發作起來險沒一口咬死徒小三。徒小三光賠不是就賠了一上午,張夫人請了他們這裡的大夫來給林靖紮了兩針,可大夫說,起碼要紮三天才能好。

林靖說徒小三,“以後醉了就自己窩著挺屍去,你再敢到我屋裡聒噪,我非抽死你不可!”

徒小三給林靖按脖著小細脖子賠好話,“我有心裡話,不跟阿靖你說跟誰說。”

林靖大哼一聲,對這種馬屁不大滿意。

張夫人端了早飯過來,林靖立刻要起身,徒小三按他坐下,道,“你就彆動彈了,不是脖子不舒服麼。”

林靖一改先時對徒小三的惡聲惡氣,在張夫人麵前簡直是不能再溫柔體貼,林靖吸吸鼻子,指著一道魚湯道,“這湯可真香,一聞就是姐姐的手藝。”

張夫人身畔的侍女春花笑道,“這還能聞出來。”

“自然能的。”林靖道,“還有這道素炒小青菜、五香小肉是姐姐做的,其他幾樣不是。”

春花給林靖嚇一跳,“竟真能聞出來。”

“那是。”林靖露出個得意模樣,還說,“姐姐你每天多少事要忙,就不要親自下廚了,你這裡廚子也還成。”

張夫人笑,“早上能有多少事,咱們正好一道用早飯。”

待用過早飯,林靖要養脖子,且他現下模樣,出門不雅,就在屋裡窩著看書。徒小三與姐姐久未相見,自然有許多話說,二人便到張夫人屋裡說話。張夫人道,“我看阿靖頗有出身,昨兒就顧著高興了,也沒問你,你是如何認得他的?”

徒小三便與姐姐說了與林靖的這些年的交情,徒小三道,“多虧他助我,不然,我斷不以有今日的。”

張夫人的臉上便露出抹笑意,竟味深長道,“阿靖可是個心思縝密之人。”

“是啊,他一直很細致。”徒小三有些不明白姐姐的意思,就隨口說了一句。張夫人道,“怕他早猜出我出身金陵王府,隻是看他這般不動聲色,倘不是你說他是承恩公府林家的人,我都想不到。”

張夫人與弟弟道,“我在王府時,服侍的便是八夫人,八夫人便出身林公府,算起來是阿靖的庶姐。以往八夫人回娘家歸省,我還隨侍來著,我曾做過一道賣餅,還得阿靖賞了我幾兩銀子。隻是,那時我身份卑微,未曾相見。你看,今早我燒的菜,他一聞味道便知,先時我就給他做過餅,我不信,他沒嘗出來。真是難為他,竟一點異樣都不露,想是那時心裡想著如何猜度我的來曆呢。”

徒小三笑,“那時阿靖並不知姐姐與我的關係,當然不能露了聲色。”㊣思㊣兔㊣網㊣

張夫人也是一笑,欣慰道,“你身邊有阿靖這麼個要相幫,我便放心了。阿靖雖則瞧著性子有些嬌氣,實際上卻是個能吃苦的。關外地界兒,我聽說,十分寒苦,難得他竟能服了這辛苦。隻是一樣,八公子與八夫人的事,你看,要不要與阿靖提一句。”

徒小三原是不想與林靖說這些的,隻是,這畢竟是林靖的姐姐、姐夫,也不好瞞著林靖。徒小三道,“我尋個機會與阿靖說吧。”

張夫人道,“也好。”

當天晚上,徒小三就與林靖講了,林靖聽後道,“怪道後來朝廷軍隊攻入杭城,也沒能尋到他夫妻,原來他夫妻是到了海上。原本,姐姐說是隨著夫人公子到海上時,我就覺著,應當是他們。哎,如今死都死了,也沒法子。他們原是戰敗之人,就是在朝廷,也不會有什麼好結局。後葬送在海上,是他們手段不夠,怪不得人。”

這就是林靖對陳熙雅與林萍最後的評價了。

☆、第269章

林靖這自稱是徒小三手下的, 因為脖子的事, 臭臉足有三天,待脖子大安, 徒小三便帶著林靖與姐姐告辭了。關外事忙, 徒小三也離不得, 因著林靖這過來久而不歸, 徒小三方親自來尋人。若再不回北靖關,怕是要令手下人擔憂了。

張夫人亦是做頭領的,自然明白,張夫人叮囑弟弟注意身體,還道, “你回去了,下回讓小四過來,我也這許多年沒見過小四了。”還記掛著小弟。

徒小三應了, 把水離留在張夫人這裡做個幫手,準備回去就把徒小三打包過來與姐姐相見。

徒小三認了姐姐,林靖的脖子也大好了, 故而,二人回北靖關時都是一幅神采弈弈的模樣。以至徒小四見著林靖還打趣一句, “還以為你被那女頭領留下做壓寨夫人了哪,把我哥急的。”

“行了, 你閉嘴吧,不準胡說。”徒小三輕斥弟弟一句,問弟弟, “這些天軍中可好?”

徒小四道,“都好,沒什麼事。”

徒小三道,“那你就收拾收拾,準備出海吧。”

徒小三半張著嘴,不曉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