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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 道玄 4253 字 6個月前

趁此機會向母後討教國事,兩句話就走了,但另一個人黏在了身邊,手指緊緊地攥著她的衣袖,連小皇帝臨走前頻頻向他使眼色都視而不見。

小皇帝就是把眼珠子拋到天上去,鄭玉衡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陪他繼續批折子,何況這本來並非該他當值,而是孟誠趕著人把他拎回去的。

他攥著董靈鷲的袖擺,因為情緒激動,太過用力,不小心把她的袖子攥出了一層密密的細小褶皺,鄭玉衡注意到後,連忙又鬆開,把褶子一點點撫平,陪她進了觀雪小築。

小築內滿是紅梅,暗香浮動,院內有一尊梅仙天女像,前頭上著宮人經營的線香,淡霧繚繞。竹簾裡頭暖爐剛添了炭,火星微炸,嗶剝作響。

董靈鷲解開大氅,讓跟在身後的女使卷了竹簾,跟鄭玉衡坐在寬近落地的圓窗前,搓熱了手指,才款款開口,眼中含笑地問:“你方才在那兒看到了?”

鄭玉衡低著頭,聲音壓不住地泛可憐,也不知道是真覺得可憐,還是故意裝得來爭寵,他聲音微啞,神情很難過地說:“看到了。”

“你忍得住沒上來,肯定是誠兒攔著你了。”

“檀娘料事如神。”鄭玉衡道,“我就說——我早就說過,文人秀士雖多,但能抵抗得住你的又有幾個?不論外貌、才乾、經曆、背景,還是權勢、性格,檀娘就是世上一等一的,再也挑不出來第二個,我就算是裡頭比較矜持的了!你看那個邢什麼,他是半點道理都不講!”

董靈鷲長長地嗯了一聲,斟酌道:“你是裡頭比較矜持的?”

“那當然。”鄭玉衡理直氣壯,“我跟他不一樣。”

董靈鷲忍不住笑,她抬起手,將茶具交給對方,小鄭大人習慣性地接過來,手上的點茶工夫一點兒都沒耽誤,還眼眶發紅,揣著忐忑地傾訴:“你……你可不要被他騙了。”

“他能騙我什麼?”董靈鷲道。

鄭玉衡的手頓了頓,靠近過來,麵露嚴肅,很是擔心地道:“你不會覺得他比我好吧?”

董靈鷲故作沉%e5%90%9f思索之態。

鄭玉衡愣了一下,伸手抱住她,下巴抵在董靈鷲的肩膀上,眼淚說來就來,聲音又粘膩又招人疼,帶著些微啞,嗓子有點低:“你彆想著不要我,那不可能的。我是全天底下最喜歡你的人,就算你把我扔出去,我也會自己找過來,把攔著我跟你在一起的人統統都——”

“殺光?”董靈鷲饒有興致地接了句。

鄭玉衡憋了一下,卡殼,咬牙道:“統統流放。”

董靈鷲笑出了聲,她回抱住鄭玉衡,笑得咳嗽了幾聲,對方慌張地給她順背。

“咳咳……你,你可真是個大善人。”董靈鷲抬起眼,眼眸已經彎起,“你都這麼生氣了,還如此有好生之德。阿彌陀佛,要是孟臻在這兒,有一個算一個,腦袋全都掉光,不殺個人頭滾滾,他是不會消氣的。”

鄭玉衡憂愁地低下頭,小聲道:“……就是因為……你這麼好,喜歡檀娘是理所應該的,雖然是情敵,可也沒犯什麼天理不容的罪。在先聖人眼裡,天理不容的是我才對吧……”

董靈鷲捧起他的臉,在他額頭上重重地親了一口。

鄭玉衡有點發愣,然後眼睛又亮起來,蹭著她道:“你是不會因為年輕貌美的其他小郎君,就不要我的對吧?對吧對吧。”

董靈鷲道:“自然,我可有些年紀了,腰不太好,體能也不太好,應付你一個就有點累了。”

鄭玉衡耳根一紅,得寸進尺地道:“除了我以外,你也彆指望彆人了。檀娘的身體又嬌貴、又孱弱,沒有我不行的,而且我什麼都合適,舌頭也好用,身體也好用,反正就是,我——”

砰,背對著兩人在不遠處倒騰暖爐的瑞雪姑姑跺了下腳,不知道是嫌冷還是怎麼回事。

在瑞雪的提示下,鄭玉衡把剩下的話咽回肚子裡,反思著自己方才得寸進尺的嘴臉,在心中仔細地檢討一番,轉頭一看見董靈鷲的側臉,那些檢討反思全都不翼而飛,他情難自抑地湊上去,低聲道:“你剛才親我了,你非禮我,我要親回來。”

董靈鷲慢悠悠地喝茶,望著圓窗外被弧線分割得一碧如洗的天空和梅花林,她道:“哪來這麼多要求?你這樣,太不矜持了。”

她話音剛落,鄭玉衡已經又抱過來,纏人得像一條蛇。他嘀咕道:“矜持是什麼啊……我才不要呢。”

董靈鷲被纏得沒辦法,不得已,隻得親親他的眼角、鼻梁、唇畔,如蜻蜓點水,輕啄而去,溫聲道:“好了,不鬨了,我逗你的……”

窗外風動,梅枝簌簌微響,薄雪紛飛,香氣蔓延繚繞。

鄭玉衡在這頭兒索取到了安慰,一顆心倒是定下來了,隻剩下小皇帝自己頭疼。他回歸元宮一邊把剩下的折子批了,一邊心裡還惦記著這事兒,估摸著禦史大夫衛澤方總有一天得找上門來,慷慨激昂地糾談此事,也不知道鄭鈞之說得那法子有沒有效,其他宰執大臣們攔不攔得住。

小皇帝滿腹心事,一會兒想到鄭玉衡恃寵而驕的嘴臉,心說乾脆讓他死了算了,一會兒翻過身去,又覺得這人還不算太壞,起碼他是誠心醫治母後的病,也誠心輔佐他。

這一糾結就糾結到了深夜。孟誠懷裡攬著早就睡著的王婉柔,對著不遠處同樣睡得安穩的小皇子,他左右琢磨不出一個究竟來,困得眼皮打架,最後不得不閉上眼。

小皇帝剛閉上眼還沒一個呼吸,腦海中突然響起一句“誠兒你彆攔著我”……

誠兒……

誠……

他嗖地睜開眼睛,盯著床帳上方,徐徐坐起身。

王婉柔有點兒醒了,她揉著眼睛,轉頭看向孟誠,低聲道:“陛下?”

“好姐姐,你彆管。”孟誠穿上靴子,披著衣服起來,“我讓人去問問鄭鈞之睡了沒有,把他從母後宮裡拖出來走走。”

王婉柔茫然片刻,納悶地道:“鄭大人……?”

“朕還沒睡,他不許睡!”孟誠咬著牙道,“這個混賬東西,朕早晚先砍了他的頭。”

第129章

在過年氣息一日濃過一日時, 邢文昌那本彈劾的折子也終於延遲地起了效用——禦史大夫衛澤方在朝堂金殿上發問,質疑鄭鈞之的人品和居心, 義憤填膺, 咄咄逼人。

收到皇帝私函的諸位宰輔眼皮一跳,心道果然來了。朝野重臣們俱都有自己的思量,有的沉%e5%90%9f不語,有的委婉勸和, 隻有兩位當麵跟衛澤方嗆聲, 為小鄭大人說話。

一個是被小皇帝忌憚和厭惡多時的戶部尚書徐大人, 另一個則叫人感到意外——是剛剛獲封節度使不久的耿哲耿大將軍。

兩人一個是戶部的話事人, 連續多年在朝為官執政, 之前任北伐總調度後雖然沒有受到太多的恩典,但他的地位也因此不再動搖,連孟誠都對作風已經收斂的徐家態度暫緩;而另一個更是戰功赫赫, 正在名譽和威勢極煊赫的階段,連上了年紀的衛大夫也不得不一時避其鋒芒。

鄭玉衡一個字還沒說, 雙方就已經如兩軍對壘,殺氣騰騰。他與金殿上首的孟誠隱晦地對視了一眼,仔細旁聽——無論是雙方的哪一位, 在談及此事時都刻意避開了對太後有威脅的說辭,而是拿捏他這個“軟柿子”……這讓他跟孟誠都稍微放了點心。

在朝多年之人知曉避開鋒芒, 不可直攖虎須, 可禦史台上的幾位年輕禦史卻全然不知,見衛大夫力有不逮,當即上前表現自己, 初生牛犢不怕虎地極儘誇張, 話鋒冷不丁地就帶到了董靈鷲。§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娘娘身為後宮, 早就不該再乾涉朝政了,否則天家的威嚴何在……”

裡頭最年輕那個禦史話一出口,前方相對的朝臣忽然齊刷刷地轉過頭來,無數雙眼珠子涼颼颼地盯著他,禦史話語一卡殼,瞬間驚得麵如土色:“下官、下官……”

他身旁的邢文昌也飄過來一個莫名令人驚悚的眼神,緩慢道:“你在說夢話嗎?”

那禦史看著前頭衛大夫衛老爺子的臉色都黑了一半,連忙撲通一聲跪下,低頭瑟瑟不語。

眾人這才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收回。耿哲按著武將的暗金獸首腰帶,劍眉星目,語氣比外頭的氣溫還低幾分:“衛大夫,這也是您的意思?你們禦史台糾察百官,彈劾鄭鈞之,就是為了讓太後棄朝,置江山社稷於不顧?”

衛澤方曳笏卻立,花白地胡子一抖,瞪著眼睛道:“節度使好大的威風,張口便將此事牽扯到娘娘身上,我等監督朝臣,這本就是我們的分內中事!”

兩方爭執不下,周遭的領參知政事職銜的老大人們又是一通和稀泥,勸說的、拱火的,一言不發的,這麼一連串下來,鄭玉衡還是一句話都沒插進去。

彆說他了,連孟誠都沒找到接話的時機。

直到中書令左越昌急促地咳嗽數聲,依仗著自己跟衛澤方的歲數相差不大,身份壓過他一頭,邁步上前,道:“既然爭執不下,那就請大理寺和刑部共同審理此案,必得有切實證據才可談定罪之事,更何況……禍亂宮闈這罪名,還請衛大夫再深思熟慮一番。”

徐尚書接話道:“中書大人若如此說,恐怕委屈小鄭大人了。”

“鄭大人,”左越昌轉頭看向他,“你代殿帥全權處理殿前司公事,職權特殊,是陛下`身邊不可或缺之士,入獄收監,恐怕不現實,卸職賦閒,反倒給朝廷上下添亂,給陛下添亂。”

鄭玉衡抬手行禮道:“請中書大人見教。”

左越昌望著衛澤方的臉色,抬手撫摸長須,緩緩說出一句:“……並不停職,隻戴手鐐辦事,以示疑罪未明。”

他這句話一落,耿哲明顯皺了一下眉。

耿節度雖然被鄭玉衡氣得夠嗆,知道這家夥不是什麼乖巧聽話的貨色,可架不住他受太後娘娘知遇之恩,效忠多年,不看僧麵看佛麵,也想著把鄭玉衡給撈出來。

然而彼此吵了這麼久,雖沒有讓小鄭大人進什麼刑部大牢,可也沒有放過他。戴著手鐐辦事不僅麻煩,而且顯示出一股羞辱的味道……他是天子近臣,殿前司侍衛如何看他?來來往往的朝臣如何看他?在陛下麵前,不是時時刻刻提醒著他有罪嗎?

這種罪名,難道皇帝陛下會不想殺他?

耿哲思考到此,忍不住向上看皇帝的臉色。出乎意料,小皇帝並沒有發怒之態,神情上看,似乎隻是感到頭疼和無奈。

鄭玉衡也愣了一下,他隨即想到,這已經是中書令為自己想到的,能夠使禦史台同意、並維持人身自由的最好措施了。他旋即回複:“多謝中書大人,下官願意。”

左越昌的視線在他身上一掃而過,轉而環顧眾人,又道:“既然內廠刑獄並入了麒麟衛,這又涉及到宮闈之事,便由麒麟衛進行鞫問,蔣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