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頁(1 / 1)

太後 道玄 4250 字 6個月前

之一,從容道:“承地底下的李大人的情,我還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裡。攔住使臣你,就是要跟易使臣喝茶敘舊的。”

易文琢嗓子冒煙,把頭都想破了也不知道他倆有什麼好敘舊了,可方才兩人卻又當眾展現出互相認識的意思,此刻不好駁回,隻推脫道:“公務在身,我還是……”

“易使臣,”鄭玉衡看著他,語意頗深,“就算身有公務,卻也不妨礙你我私下裡的數麵之緣,我能逃得生天,很有一番話要對易使臣說呢。”

其他人都大罵他是叛徒賊子,怎麼這個被李宗光追殺的年輕人反倒和氣。

易文琢是本國人,腦子就算再亂,也能聽出鄭玉衡的言外之意,他正是惶恐不已的時刻,上頭的幾位禮部大人怒氣衝衝,眼神要活吃了他一般,倒是鄭玉衡溫溫和和、看似無害,他心中動搖,偷偷瞄了一眼身後的北肅之人,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

鄭玉衡抬手,兩個紫微衛上前幾步,將易文琢邀請到禮部衙門之外的一處僻靜宅院中。

那幾個北肅人本是要看牢他,但見此情景,眼珠子轉了轉,覺得鄭玉衡曾被此人追殺,是個絕佳絕妙的人選,於是反而拍了拍易文琢的肩膀,讓他儘管去。

易文琢看著左右兩側個個威武佩劍的紫微衛,早已經後悔,忙不迭地要朝著身後走,回頭卻正好對上走到他麵前的鄭玉衡——此刻,就算這年輕人長得再無害,他心裡也一片冰涼,苦不堪言了。

兩人走到宅院當中,關了門窗,紫微衛退了下去。

鄭玉衡雖然佩劍,但他不會劍術,權當裝飾。隻不過易文琢當時是他與李宗光對射的目擊者,以為此人文武雙全、膽氣非凡,也不敢看輕他身上的那把劍,手足無措地坐了下來。

鄭玉衡親手給他倒茶,溫言道:“使臣怎麼出了一頭的汗?”

易文琢連忙給自己扇風,打著哈哈:“熱……太熱了……”

鄭玉衡道:“北肅倒是涼快,怪不得使臣投到那邊去。”

易文琢麵上無光,低頭不語。

鄭玉衡見他如此,知道此人貪生怕死,卻還有幾分知恥的羞愧意,便不再跟他打太極,將茶盞放下,低頭靠近他道:“使臣可知道,禮部大人們說要殺你,隻不過是氣話玩笑話,真正要殺你的人就是你身後的北肅人。”

易文琢愣了一愣,道:“他們?我可是為了他們才來到這裡……”

“你不是為了他們,你是被脅迫來此。”鄭玉衡一句點穿,又說,“大人既然是文官出身,應當能看出這群人讓你提出的議和方案有多麼荒謬,要用如此條件議和,簡直就是無稽之談。大人心裡就沒有疑惑嗎?”

在方才這麼一連串的畏懼害怕,又驚又慌的連番侵蝕下,易文琢早就喪失了認真思考的能力,鄭玉衡這麼一說,他努力調動腦子轉了轉,覺得他說得十分有理,頓時冒了一身雞皮疙瘩,又恐懼起來:“照你這麼說,他們隻是不想議和,又何必要殺了我呢?”

“既然不想議和,為何來此?”鄭玉衡道,“難道隻是來大殷觀光遊玩的麼?”

易文琢麵露苦色,心想,李宗光如此人物,都沒能治死此人,反而讓他加官進爵、身著華服,自己有什麼才乾?不如聽他究竟要說什麼。

鄭玉衡將裡頭的利害關係,三言兩語、刪繁就簡地跟他講明,然後道:“即便我們有心放你,隻要出了京都,或是哪一日他們等不下去了,待你夜中酣眠,便一刀下去——”

他指了指脖頸,微笑道,“使臣的大好頭顱,就要拋擲在地了。”

易文琢心口一陣亂跳,思前想後,在屋子裡徘徊許久,越想越是這麼回事兒,這樣他連日來的一些疑惑也就都有解釋了,但這可怎麼辦呢?

他扭過頭,見鄭玉衡又倒了杯茶,咬牙一狠心,見四下無人,撲通一聲朝他跪下,扯著織金的雲錦妝花緞下擺,抱住對方的小腿,悲從中來,痛哭流涕道:“從前都是李宗光那個反賊指使,我雖然在他身邊乾了幾年,卻是被要挾著做此事的!連上一次他要偷偷殺了大人,我等也是後麵才知情,被裹挾著也成了反賊,我又不是普通軍士,可以逃到其他都統麾下,做彆人旗下的人,我實在是走投無路,沒有辦法啊!”

他抹了抹淚,三十餘歲的大好男兒,居然貪生怕死至如此,哭得不成樣子:“我一不敢反抗他,怕他拿我開刀,二又不能偷跑出去,那李賊在峰上要射殺大人,我也儘力攔阻了,可他一巴掌將我甩開……李賊死得好!就是他將我害至如此境地!我是被迫受了北肅的俘虜,請大人念在我們見過幾麵的份上,救救小人吧!”

這人十句話裡,恐怕八句都是現編的,估計在李宗光身邊時,反而大罵鄭玉衡該死不死呢。

鄭玉衡有點兒心疼衣服,又得演戲,不能這時候將他推開,便不看他,隻耐心地喝了口茶,語調溫雅地道:“使臣以為我叫住你是為了什麼?一是為了拆穿北肅的陰謀,二是為了救你呀。”

易文琢仰頭道:“大人寬宏大量,如此大恩,小人畢生不能報儘,不知如何救我?”

鄭玉衡便將準備好的說辭告訴給他:“我一時有幸,受陛下的隆恩,暫領紫微衛,北肅人不過四五個罷了,我用紫微衛將他們擒住,嚴刑拷問,逼出他們的真實目的來,自然能救你。”

易文琢信以為真,當場給鄭玉衡磕頭道:“大人再造之恩,我實不敢忘,大人……”

鄭玉衡連忙將他扶起,囑咐道:“你就待在這裡,免得你一回去,他們覺察出不對來,偷偷殺了你,我這就去帶人抓他們。”

易文琢哪敢不從,連忙點頭。

隨後,鄭玉衡便稍整衣衫,轉身出去,並將門合攏。

他這麼一走,就是足足一個時辰沒有動靜,眼看日已西斜,易文琢惶恐不已,生怕他哪裡出了差錯,或是沒有抓住人、或是變了卦把自己放棄了,他左右轉圈,前後梭巡一遍,隻坐在屋子裡歎氣。

這屋裡有個後門,隻不過似乎是鎖的,推不開。易文琢從後頭走回來,不敢出去,隻悄悄在門縫裡看,見那幾個隨著鄭玉衡來到這裡的紫微衛果然不見,竟然連個影子也尋不到了。

紫微衛不見不說,他才看一眼,差點嚇得魄散魂飛——

那四五個身穿胡服、各個佩刀的女真人,竟然闖入院子裡,正左右梭巡,見這裡沒人,朝著屋子走來!

完了,鄭鈞之是騙他的!

易文琢腦海一片空白,撲通一聲癱坐在地,隻覺“我命休矣”。他跟鄭鈞之嚴格來說,彼此正有仇怨,又單獨出來會麵,這不正好給這群人一個大大的良機,就算北肅人不想動手,恐怕趕到這個機會上,也要動手了。

他是要借女真人的手殺了自己!

易文琢悔不當初,才起身向後爬去,眼前房門便被打開,一個佩刀、編著辮子的北肅人向內環視一周,見屋內無人,用蠻語大笑道:“他還真走了!皇帝小兒任用這麼個人就是不靠譜!%e4%b9%b3臭未乾,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留下這樣的把柄。”

一旁人又用蠻語道:“我們也待了夠久了,那皇帝沒能一怒殺了他,正愁沒人頂缸,老大,咱們直接殺了這個窩囊廢吧!倒是就說我們一來,這窩囊廢已經死了,賴給那個黃口小兒!”

幾人粗略一議論,都定下心來,抽出佩刀。對著易文琢的脖頸高高舉起——

第110章

就在此時, 那個看似鎖住的後門,不知何時已然大開, 一個躲藏在屏風架子後頭的身影猛然越出, 將為首之人撞開,那刀鋒斜了半邊,削掉易文琢頭頂上的簪子。

簪子一碎,易文琢披頭散發, 呆滯當場。

他竟然不知道早有人潛藏在屋子裡!

不光是這麼一個人, 霎時間, 隨著裡頭刀鋒與簪子的撞擊割裂聲, 四周忽然響起腳步匆匆, 特彆是之前鎖著的後門,竟然有一二十個紫微衛魚貫而出,幾乎是頃刻間便將四五人製服, 卸下他們的刀具,塞住嘴巴避免這些人咬舌自儘。-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

同時, 院門大開,消失了一個多時辰的鄭玉衡正站在院外,垂首撫摸著劍鞘, 麵帶微笑,溫文爾雅地看著他。

易文琢哪還不知道自己被當做誘餌了, 這一招引蛇出洞、甕中捉鱉, 自己就是那隻引蛇的老鼠、甕中的王八!看這個架勢,甚至就是這些人將自己砍死了也不要緊,隻要紫微衛能將他們擒獲當場, 自己死了恐怕還更有說法!

鄭玉衡遠遠看著他, 道:“使臣還在地上乾什麼, 請起吧。”

易文琢手腳發軟,在閻王麵前走了一遭,動都動不了,不住地抹淚,還是一個空閒下來的年輕紫微衛將他扶起。

易文琢才走出來幾步,那幾個女真人也被塞住嘴捆好了。鄭玉衡轉身出去,走出了這處小院子,一出院門,外麵便有人提著燈籠等候。

正是禮部尚書黎清寧,與禮部的數位官員。

紫微衛將這幾個捆成粽子的北肅人往地上一丟,鄭玉衡向黎尚書行禮道:“趁夜出遊,大人如此雅興。”

黎清寧道:“若沒有這番雅興,怎麼能看到如此絕妙之事呢?我等不敢打攪你的計策,隻遠遠瞧著,這次是將奸宄之行捉在當場,不容抵賴,我們對聖上和娘娘,也有一個說法了,這倒是遂了大將軍的意。”

鄭玉衡道:“大將軍?”

黎清寧道:“朝中誰不知道大將軍封狼居胥的願望呢?這些北虜反賊辱沒我們至此,心不誠,如何議和?我們占儘了天下的理,就是真打進王廷裡,也是有道理的。”

大殷素來重視禮教,做什麼事都講究一個道理,一個名正言順,這樣才會使天下人信服。

鄭玉衡聞言未語,稍微思索了片刻,道:“再打下去……三四個月免不了,到了秋天,不知能不能收兵。”

“這誰能料到。”黎尚書歎了口氣,和顏悅色地道,“指揮使大功,又是如此受到陛下信重,青年才俊,實在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尚書大人謬讚了。”

黎清寧說到這裡,這腦子裡就想起來說媒拉纖的事兒了,他今年五十幾歲,也是快奔花甲之年的人,子孫滿堂,兒女無數,正是為了家族興旺延續擔憂的時候,一見這麼好的年輕人,興致上來,便道:“你雖門戶清寒些,但才華出眾,一表人才,老夫有個嫡親的孫女兒,今年剛好十六歲,雲英未嫁,待字閨中,不若……”

鄭玉衡頭皮發麻,連忙辭了此事,從黎尚書眼皮底下逃走了。

……

子時二刻,慈寧宮。

慕雪華要在宮中陪她住一陣子,她因為解決了心事,年歲越長變得越返璞歸真,頑皮起來,陪著董靈鷲下棋看書不說,還攛掇著宮裡來請安的幾個年輕嬪禦陪她打牌、射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