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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 道玄 4237 字 6個月前

官麵前,我也是百般禮讓的。”

溫皓蘭微微一笑,一個字兒也不信,想起他因傷重回京之後,從總調度徐尚書那裡聽來的風聲——鄭鈞之的脾氣一般人都降服不住,就連領兵的耿哲將軍都按不住他,若非將軍在關外,心思又豁達,說不定大將軍都要被惹得參他一本了。

可於大局看,溫皓蘭又實在覺得鄭鈞之甘冒奇險,應該是大功一件才是,怎麼耿將軍明明看得出這一點,還不讓他出城呢?

這些話他盤旋在心中,都壓回到肚子裡沒有當麵問,怕自己問出什麼密辛,有些事他不知道還好,一旦知道,反而就牽連性命成了麻煩。

溫侍郎與囑咐他幾句,雖然依依不舍,但也無法再請奏讓皇帝收回成命,便派人送他到殿帥馮勁府上去請人。

鄭玉衡在馬車上換了衣裳,一身乾脆利落的雲錦青織金妝花公服,袖口衣擺儘是紫微雲紋,中為麒麟回首的團圖,四指寬的鳳鸞嵌玉腰帶掐住腰身束起,再佩冠、接過紫微衛的佩劍。

他實在不善用劍,就像是孟誠所言,這佩劍交給他不過是個裝飾罷了。隻是有一樣還好,這官製的寶劍交給其他文人,或許會覺得沉重,但交到鄭玉衡手上掂了掂,並不覺得有什麼重量,讓隨行的幾個紫微衛頗為吃驚。

他換好了公服,等馬車停到馮勁馮殿帥的府上,才執著皇帝所寫的帖子親自去請他。

馮殿帥已經有了歲數,身體雖然還好,但早年腿腳受了傷,跪出了病來,所以一直不太走動,是一個備受尊敬的清閒人,新帝並不怎麼太使用他,如今還是第一遭。

馮勁昨夜便接了宮中的吩咐,知道皇帝真正的心腹要來,不得不先借他的身份前往禮部,才能表明身份,不受六科中愚昧固執之人的欺壓,所以早早起身,一身更為華麗的大紅貯絲羅紗織金公服,團圖為一條紫色盤旋巨蟒,是一件貨真價實的、二品以上的蟒袍。

鄭玉衡進入門中,迎麵便見精神抖擻的馮殿帥馮老爺子,他上前數步,以禮拜會,拱手垂頭,道:“卑職鄭鈞之,拜見殿前司都指揮使馮殿帥。”

馮老爺子上前連忙虛扶了一把,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也不講什麼客套話,直接說道:“鄭鈞之?正是了,年紀輕輕,就有如此前程和作為,想必陛下隻是暫時撥你過來鍍金的,回頭就要回中書門下做正經的少年相公了。”

“相公”是對朝中眾參知政事、眾位宰輔們的美稱。

“不敢。”鄭玉衡立刻道,“卑職鄙陋,承蒙陛下所用,唯有效死而已。”

馮老爺子笑著搖頭,然後上了早已備好的馬車。馮勁的車馬在前,鄭玉衡的在後,不多時,便如約到了禮部衙門。

請動了馮勁,那麼就不需要鄭玉衡踏足進去挨個闡明身份了,光是老爺子的車馬離這兒還有一條半街呢,裡麵的很多年輕官員便已起身等候,以示敬重。

衙門之外大約有十幾人,年齡估摸在四十以下、不足三品者,皆在外等候。為首的則是禮部侍郎周恒。

馮勁從馬車上被扶著下來,周恒便上前迎接,執晚輩禮道:“殿帥多年養生,今日竟也因為我們這事兒挪動起來,晚生愧疚,不曾遠迎。”

馮勁發須已白,捋著胡子笑道:“噯,你老子雖與我是平輩論交,長幼你叫我一聲伯父,但在衙門公堂上不論這個,侍郎才是這裡頭的主。”

周恒道:“豈敢豈敢,這一位是……”

“昨兒旨意一下,你們這群人一定著急忙慌地去翻找查看,去吏部打探消息,這會兒卻說不認識這一位,不是有意哄我這個糟老頭子嗎?”馮勁快人快語,臉上雖有笑,卻也不十分留情,“這就是把你們六科鬨翻了天的權主管殿前司公事,從戶部由陛下調任過來的鄭鈞之,鄭大人。”

鄭玉衡神情溫和,俯身拱手行禮,不見一點得意之氣。

周恒見此人年輕若此,還不生驕橫,心裡很是驚奇……不過群臣更驚奇的是,這個平平無奇、隻在北伐時軍報上掙了些功的年輕人,昨夜細細地查找探究,竟然發現許多牽連上下的大事裡都有他的影子,便知道這是皇帝、太後的人,更為忌憚幾分。

周恒道:“原來這就是鄭大人,聞名不如見麵,說句冒犯的,鄭大人此前名不見經傳,都是太過低調了的緣故。今日鴻雁高飛、鯤鵬展翅,才見大人的誌向啊。”

鄭玉衡被這官場論調灌了一腦袋,都有些聽麻木了,所以也跟著回了一套滴水不漏的世故官場說辭。

周恒見他不露怯,自覺討了個沒趣兒,又不想在殿帥麵前太過露出鋒芒,等其他禮部官員拜會過馮老爺子與新任鄭指揮使後,便轉身迎著兩人進去。

進入堂中,還有兩人按兵不動坐在椅子上等候,一個是現今的中書令、領參知政事的左越昌左老先生,另一個則是禮部尚書黎清寧,也是當今國朝的最高外交長官。

宰相職權雖然被分裂,但這兩位一個是名義上的“正宰相”,一個又加同中書門下同平章事,也有宰輔之權,所以都不曾出門去迎接。

馮老爺子進來,年輕稍輕的黎清寧起身拱了拱手,而左先生隻跟殿帥彼此點頭致意而已。

鄭玉衡跟在馮勁身後,朝兩位恭敬行禮。

兩人入座堂中,不等對方先開口,馮勁便一手按著大腿,一邊道:“陛下一年半載不曾使喚我一回,你們兩個老的也彆不給麵子,孩子是好孩子,正經戶部出身,既然有這麼檔子事兒,咱們聖人要我們參與,你們也彆妨礙。”

黎清寧比他小十來歲,沉%e5%90%9f沒開口,左越昌倒是掀開眼皮看了他一眼,玩笑道:“你也是個臉皮厚的老東西,數落我們,自己做好人,難道我還是嫉賢妒能的無恥小人不成,他這歲數做我孫子都嫌小,我能不愛護他?”

馮勁道:“就因為你這話,我就能聽出來你壓根兒沒把陛下和娘娘放在心上,彆看人年輕就輕視他,人家小的因為尊重你,不跟你說重話,左先生彆擺出上年歲的譜兒來。”

這些表麵上是長輩們的玩笑,可底下的人卻聽得心驚膽戰,特彆是二十來歲、還沒有孩子的年輕官吏,分明不是這話裡的人,這工夫後背都已經冒汗了。

鄭玉衡倒很鎮定,或許是他大場麵見慣了,想到老先生遇見他的好妻子,也不得不一個個慈祥溫和、麵如菩薩佛陀,就忽然不覺得有什麼好怕。

馮勁待他至此,也算是沒白辜負小皇帝的旨意。這邊的人剛坐住,左越昌就從堆積如山的案上最頂端,將北肅那邊日前提出來的要求遞給馮勁,一邊說道:“真是一群不知饑飽、不知形式的狼崽子,敗了還這麼多事兒,若非我們為愛惜民力著想,也想去做掃蕩北疆的匹夫之勇了。”

馮勁與鄭玉衡身後站著十幾個堪稱頂級的練家子好手兒,都是麒麟衛中精銳的一批人,立在禮部大堂裡,頗有一些攝人的聲勢。

馮老爺子接過了,隻象征性地翻了翻,然後就遞給鄭玉衡,轉頭問左越昌道:“把你都氣成這樣,看來不是誠心議和。”

“多虧了陛下的旨意,我們昨夜借麒麟衛去暗中喬裝盯著,果然發覺那個叫易文啄的叛徒賊子說話不算,跟在他身後那個編著粗辮子的女真人,才是這群人裡真正的話事人。”

馮勁道:“是他們向我們議和,老左你這多年養的性子,還能這麼動火兒?”

“就是因為如此,”左越昌道,“這些人隻說歸還侵占土地、賠償牛羊損失,放歸俘虜百姓,再賠上一筆進貢,就完啦。虧他易文啄說得出口!”

“怎麼,你還想靠打仗發財不成?”馮老爺子笑著道。

他根本沒看那公文,隻是調侃,轉頭又問鄭玉衡:“小鄭,你看如何呢?”

鄭玉衡的視線從紙麵上移開,將公文放置下來,抬眸看向上首的左相公、黎尚書道:“如此行徑,必有因由,昨日陛下旨意下達,也明了這群人不是誠心議和,不如我們也不誠心,隻假裝跟他說說就行了。”

左越昌看了他幾眼,當著眾人,不要細問,隻道:“指揮使有什麼想法,都寫在紙上罷。”

鄭玉衡起身行禮,而後向前,持起筆墨,在一處空白紙頁上徐徐寫了幾行字。▂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寫罷,左越昌先是讚了句“真是一筆好字”,而後再細細望去。

他斟酌片刻,抬首又審視了鄭鈞之一番,隨後問:“這是陛下的意思,還是娘娘的意思?”

鄭玉衡稍微沉默,旋即語氣平靜道:“陛下有言在先,下官所言所論,便是聖人與娘娘的意思。”

左相公微微一愣,不知道小皇帝從哪兒冒出來這麼個人來,垂首捋著長須,從喉嚨裡笑了聲,道:“你倒覺得自己是個寵臣啦?”

鄭玉衡心裡點頭不止,表麵卻道:“不敢,下官卑微淺薄,還是請大人定奪。”

第109章

董靈鷲此前與孟誠所說的那些話, 小皇帝隻是略跟鄭玉衡提了提,他便料想到對方的目的和想法了。

左老先生雖然不輕不重地說了他一句, 但到底沒有駁回, 反而一旁的黎尚書不住點頭,甚覺有趣。

於是,在數日後的再一次商談當中,易文琢不僅受到了昔日相識同僚一言不發、卻全程怒目而視的待遇, 還發覺有了殿前司的參與之後, 那位總是沉%e5%90%9f不曾逼問的禮部尚書黎大人, 似被觸到了憤怒之處, 竟然當堂說要處死他等等言語, 讓易文琢惴惴不安,汗如雨下。

與他神情相反的是,那幾個隨行、假裝聽不懂大殷官話的女真人, 卻稍微露出一些不易察覺的喜色,若非鄭玉衡沉默觀察, 興許連他也覺察不出。

堂上由黎大人為主,禮部各官員配合,頗有壓力的一場商議進行下來, 具體的措施雖然還沒定下來,但易文琢卻神魂失守, 為自己的身家性命擔憂無比, 要不是背後被女真人看著,恐怕就已經當堂告饒了。

大約兩個時辰後,雙方又是不歡而散, 彼此分開, 就在這時, 旁聽了全程的鄭玉衡忽而起身,朝著易文琢道:“使臣留步。”

易文琢掉過頭來,恍恍惚惚地回禮,看著他一身衣服叫人:“指揮使……有何見……”

他的眼神從衣服向上滑去,落到鄭玉衡的臉龐上,他猛然睜大眼睛,露出極為驚訝的情狀,開口便是:“你沒死?!”

方才鄭玉衡坐在馮勁馮老爺子身後,而馮勁的身份又太引人注目,所以易文琢一時沒有看清他,到此刻麵對著麵,才猛然發覺——這居然是自己前上司李宗光下死命令要追殺的那個人!

“你果然是……果然是上麵的人……”易文琢又是詫異、又是了然,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鄭玉衡知道他的來曆,見他如此震驚,也就猜出他也是當時自己與李宗光對射時站在山峰上的那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