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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 道玄 4294 字 6個月前

不多。

“權主管殿前司公事……”鄭玉衡垂首沉思,開口道,“這是不是有些太招搖了。”

“要不是因為你資曆太淺,朕就不必加這個‘權’字了。”孟誠道,“招搖?你以為溫皓蘭要你這個年紀,以承務郎之職代所缺侍郎,這樣就不招搖?”

鄭玉衡無言以對,不論怎麼說,二十歲的侍郎還是太誇張了,雖然隻是暫代,但這風頭出的估計六部裡就沒有不嫉妒猜疑的。

溫大人此舉,不知道究竟是格外看好他,還是為了向太後娘娘表忠心?

“既然如此,臣任憑陛下裁奪。”

小皇帝點點頭,跟著歎了口氣,道:“也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麼看好你……朕怎麼就沒看出來你有哪點好。”

說罷,命人遞上一套諸班指揮使的衣裳,但所配的魚袋符章,卻是負有統領之責的式樣,憑借這個腰符,許多他從前去不得的地方,儘可以踏足無虞。

鄭玉衡接過一應物事。

小皇帝打量了他片刻,道:“好了。朕會給馮勁下一道口諭,明日,你就跟在他身後去禮部……會一會那群女真人。”

……

殿前司其實是個“鍍金”之地。

皇帝親衛,這樣的職務既尊貴又體麵,還在天子身邊。故而有許多世家大族的王孫公子,都強迫頭拚了命地要往裡頭鑽,隻不過大多草包紈絝之人,反而無法鑽得進去,留下的大多都是各個大族放在心尖兒上、寶貝一樣的繼承人。

鄭玉衡在吏部將一應程序辦理完畢,有皇帝聖旨,一路暢通無阻,天不黑就完成此事,回返宮禁。

這次不用慈寧宮的腰牌層層驗證,殿前司的牌子無比有效。守護宮門的就是兩衛,見了兩司長官的牌子,宛如被驚醒的兔子,一骨碌地從小凳子上爬起來,全無方才的無聊困倦、懈怠放鬆之感。

“大人。”夜色初降,侍衛看不清對方的麵目,汗如雨下,“大人隻在馬車上命人略亮一亮徽記,何須如此簡樸行事,不知是哪位大人巡視?”

鄭玉衡此前在這裡出入,從來都是跟後省的小太監交接,從未見過京衛出來奉承的。他擺了擺手,道:“不要聲張,日後你不必過來見我,隻安穩守門即可。”

“是。”侍衛道。

如此說著,卻還腳下生根似的站在這裡,一動不動。

鄭玉衡不適應這樣的待遇,隨即離去。直到進了慈寧宮地界,才回家一般放鬆了一口氣。

他在東暖閣點燈仔細查看,覺得殿前司長官的衣裳還是太過花哨華麗了一些,董靈鷲似乎不喜歡這樣的風格,便放下了拿去給她看一眼的心思,仍著青衫前往。

然而剛走到寢殿之外,珠簾邊的瑞雪姑姑便將他攔了下來,指了指內裡,搖了搖頭。

鄭玉衡頓時精神緊張——這是什麼意思?裡麵還有彆人?

在一瞬間,他的腦海中陷入一片空白,下意識地掀開簾子就要進去看看,被瑞雪一把拽住,道:“彆去……”

“可是——”

話音未落,裡麵傳來其他人的聲音。

“娘娘,來,叫娘娘……”

“呀……呀呀…………”

是一個女人和一個小孩兒的聲音。

鄭玉衡愣了半晌,轉頭看向瑞雪。

瑞雪抬指抵唇,讓他不要做聲,然後把對方拉開幾步,跟他道:“是臨安王妃跟小世子。”

“小世子?”

“對,前任臨安王病逝,慎世子襲爵,如今有了孩子。老王妃專門進京來報喜,帶這個侄孫來見他的皇姑祖母。”

鄭玉衡被這一連串繞暈了,道:“……好大的一家子。”

瑞雪笑了笑,道:“這還大?這是什麼樣的人家,親戚妯娌滿天下,就是近一些的,也得有個七八十家子,幾百親戚,隻是那些人都沒臉,過來了也見不到娘娘罷了……今日她們敘舊,你就不要進去了。”

鄭玉衡早就清醒了,他不好意思地稍微抿唇,小小地推卸了一下責任:“姑姑也不提醒我。”

“我沒提醒你?”瑞雪歎道,“鄭大人是真真沒有良心,這時候你要用捉奸的氣勢進去了,我可不敢想是怎麼樣。再說娘娘也太慣著你了,讓你進出連通報一聲都不曾。”

鄭玉衡乖乖認錯:“都是我想得不周,勞煩姑姑幫我顧忌著了。”

瑞雪含笑點頭。

鄭玉衡乾脆不走了,在珠簾之外望了望夜空中的繁星,輕聲道:“那今夜就見不到她了?”

瑞雪道:“鄭大人在慈寧宮這麼久,來日方長,何必急在一時?”

鄭玉衡沉默片刻,道:“我明日就要上任,陛下交代了我一些事,恐怕這陣子要吃住在禮部、或是歸元宮,回來的時候不多,我怕她想我。”

“你是怕娘娘想你?”瑞雪意味深長地問。

鄭玉衡有點兒臉紅,但還是死鴨子嘴硬,非說是怕董靈鷲想他。

瑞雪不曾點破他,索性這裡有他守著,她便讓鄭玉衡替她守一會兒,自己餓得慌,去小廚房要碗羹吃,鄭玉衡點頭。

月明星稀,夜色漸濃。

鄭玉衡坐在簾外上夜的小凳子上,手長腳長有點放不開,一手搭在膝蓋上,另一手撥了撥珠簾的底部,順著一個個的玉珠滑動。

這時候,裡麵已經悄無聲息,仿佛那個學叫人的小孩子已經睡下了。鄭玉衡掰著手指算了一會兒,從世子成婚到現在,十個多月,這孩子居然能叫出聲來,少說也有一兩個月了,恐怕是個早產兒。

他算得丁點不差,甚至要是再仔細一些,他應該能深入了解到這次老王妃慕雪華進宮的意圖——王府的每一任新生兒、每個世子,都要交給董靈鷲看一眼,甚至說她這次來就是要讓小孩子跟太後娘娘多親近親近,哪怕日後皇帝不滿王府,有了殺伐之心,看在和娘娘的情分上,說不準就能保留一份香火之情。

老王妃雖然自認為是個婦道人家,不曾參與政權爭鬥,但她的謹慎和小心卻是這些年經曆得來的。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這也是表麵上最大的理由。

這孩子早產體弱,慕雪華唯恐這孩子的命格不好,在王府裡養不大,便想要來借太後娘娘的福氣沾沾光,天子所在、龍鳳呈祥之地,對他的命,說不準還能有些助益。

鄭玉衡孤孤單單地撥弄著簾尾,裡麵突然傳來了窸窸窣窣地起身聲音。

他頓時屏息,猶豫著要不要退開——太醫的身份雖能值夜,可也是在偏殿暖閣裡,在這兒不成規矩,萬一起來的是王妃呢?

這心思剛起,隨即又被熟悉的腳步聲打散了。他聽出是董靈鷲的腳步。

燭光籠罩不到這邊,朦朦朧朧的影子落入月光之下。

董靈鷲披著長發,一身薄薄的素衫,月色籠著她的肩頭,仿佛從夜中散發著幽幽升起的微塵。

鄭玉衡猛地心臟停跳,隔簾望著她如霜雪的眉眼,忽然覺得說不出話,隻靜靜地望著她,而後猛地想起李煜密會小周後時的情景,他寫小周後悄悄地跑出來與他約會,剗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夜深人靜,依偎在他懷裡。

潛來珠鎖動,驚覺銀屏夢。臉慢笑盈盈,相看無限情。

相看無限情……

夜風低柔,吹起輕微地簾響。

鄭玉衡猛地回神,低下頭,喉結微動,暗暗地罵自己——怎麼總想一些李後主寫的偷情之詞?這是什麼豔詞,怎麼好對檀娘如此想?

董靈鷲不知他所想,悄悄地低下`身,隔簾看他,放輕了聲音:“我知道不是瑞雪,八成是你在這裡。”

鄭玉衡想把手伸過去,但顧忌著珠玉相撞的聲音太大,恐怕驚醒小孩子。於是一片能被風吹起的孱弱珠簾,居然成了相隔互望的屏障,讓人不敢觸摸。

他悄聲道:“你怎麼知道?”◢思◢兔◢在◢線◢閱◢讀◢

董靈鷲看了一眼他的手,說:“她們都不會這麼煩躁,手亂心亂。”

鄭玉衡縮了縮手指,愧疚道:“我吵到你了?”

“沒有。”她說,“我睡不著。”

鄭玉衡有點兒滿意地道:“因為沒有我疊被鋪床麼?”

董靈鷲瞥了他一眼,道:“是啊,你這時候過來抱一抱我,我才睡得著呢。”

鄭玉衡沒想到她打了個直球,臉紅到脖子根,竟然真的朝裡麵看了看,躊躇道:“不好吧……這麼偷偷摸摸的……”

他又稍微扭捏地說:“……要是你一定想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董靈鷲小聲跟他道:“還是算了,要讓王妃醒了,我可不知道怎麼說。”

鄭玉衡捧起臉,幽幽地微歎,然後又擔心起來:“你把手伸出來,我摸摸涼不涼。”

董靈鷲卻搖了搖頭,她穿得有點薄了,這時候手指冰涼一片,不好讓他碰,便站起身,輕道:“我回去了。”

浮在她肩上的月光跟著一同晃動,披落在她的側身,映在如霜的肌膚上。

“嗯。”鄭玉衡看著她。

董靈鷲稍微提起衣衫,減輕裙擺落在地麵上沙沙的摩攃聲,走了兩步,又回過頭,見鄭玉衡還在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董靈鷲沒有出聲,做了個口型,跟他道:“去睡吧,夜安。”

鄭玉衡點了點頭。

她走出了那片窗下月華的範圍,身影朦朧不清起來。

鄭玉衡望著她的背影,心都要被融化了。

第108章

次日, 鄭玉衡親自前往看望了戶部侍郎溫皓蘭溫大人,感謝他的提攜愛護之情, 並且將皇帝所命之事跟他一一講清。

溫皓蘭甚為驚訝, 他腦海中想起昔日兩人在殿中鬨出的天子雷霆之怒來,有些琢磨不清鄭鈞之怎麼又成了陛下的心腹了……溫大人雖然遺憾少了一個可以襄助他的得力之人,但也不會跟皇帝搶人,隻是恭賀他升遷之喜。

“原該大辦酒席, 宴請賓客的, 讓京中各人來往認一認, 免得以後衝撞了你。”溫侍郎的語氣鄭重了許多, “這是朝中各人不說、但心裡都明白的規矩, 酒席上舉杯祝賀你,顯得體麵。但鈞之素日裡獨來獨往,連院子的位置都十分地偏, 恐怕你不會情願。”

鄭玉衡道:“侍郎大人所猜不錯,下官並無設宴之心。”

溫皓蘭點了點頭, 又說:“主職雖然不高,但殿前司不比彆處,你如今的實權也就比各大節度使差上那麼一點兒, 權力在握,更要審慎使用啊。”

鄭玉衡雖然升遷, 但絲毫不見傲氣, 依然謙和內斂,語調溫和:“溫大人教誨得是。”

溫皓蘭微微頷首,感歎著跟他議論道:“我大約明白你是為了什麼事, 是否是近在眼前的與北肅議和之事?若是這麼一議定, 想來耿大將軍也要回轉了, 將軍回朝,定是受封節度使的榮耀加身,倒能壓過你一頭去。”

鄭玉衡說道:“下官並不在意,耿將軍資曆深厚,多年領兵,就算如今站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