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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 道玄 4291 字 6個月前

武軍耿哲大將軍一人。

鄭玉衡有傳令官帶來的調令,自然暢通無阻,但再暢通,也隻暢通在後勤內部上,一見不到在百望關督陣的尚書大人,二也見不到主帥耿哲。

而白日裡委托傳令官告訴主帳的“軍情急報”,又直接杳無音訊,估計是前線緊急,反而沒把後勤這邊放在眼裡。

天際昏黑之時,連何成飛都急得前後徘徊,撓頭歎氣,直拍大腿。

黃昏光華披落,鄭玉衡立在離州城邊緣的一麵城牆上,看著底下來往的輜重隊伍、以及整飭旗鼓的往來軍士,捏了捏手指,無奈一歎:“看來隻有一個法子能讓他見我了。”

何成飛連忙湊上前來,高聲道:“鄭大人既然有辦法,為什麼又不說?!這有什麼好藏著掖著的!”

鄭玉衡暗下決心,道:“確實沒什麼好藏著掖著的。”

何成飛鼓勵道:“就是!你快告訴我是什麼法子,我親自為你去傳話!實在不行,拚著闖了主將所在——”

這要是闖主將所在之處,彆說一個何成飛了,就是再來十個,都會被耿大將軍的親衛砍成肉泥、射成篩子。

鄭玉衡道:“千萬彆硬闖,你就站在門外,對著裡頭高喊。”

“喊什麼?”何成飛目光爍爍。

鄭玉衡又不得不歎了口氣,說:“你就喊,鄭某奉皇太後懿旨,請耿將軍親見一麵。”

何成飛人都傻了,連一旁水土不服頭暈腦脹的張見清也一骨碌翻身起來,瞪著倆眼珠子問:“你說什麼呢?!皇太後是你可沾的嗎?你這是假傳懿旨!”

“咱們分明有陛下的垂訓敕命,為什麼要冒用皇太後的名聲!”何成飛更是一順嘴把這個也禿嚕出來了。

這次換張見清傻了:“什麼垂訓敕命?不是《勸人向善經》?”

兩人如此作態,鄭玉衡依舊平平靜靜的,他道:“敢問何統製、子墨兄,是皇太後懿旨更有分量,還是聖上除了垂訓敕命印之外、什麼都沒寫的空白令旨更有分量?”

“自然是皇太後懿旨!”

“什麼垂訓敕命印!你到底是哪兒來的人啊!”

鄭玉衡麵不改色,又道:“這種時候,自然是什麼有分量喊什麼,你們也知道,沒有經過皇太後鳳璽、中書門下官印、兵部尚書簽發的命令,耿將軍在外征戰,就是看了也不會當回事兒,何況區區一個似是而非的令旨?”

“你是找死嗎?”何統製道,“你這是大罪!”

鄭玉衡道:“我有糧草督運的官印,在場之人皆可為我作證,又有陛下所蓋的調令,縱然有錯,這件事也隻能我來出麵,耿將軍不會殺了我的。”

“話是如此……但……”

“請統製一力去辦吧,我隨後就去。”鄭玉衡盯著他,兩人四目相對,“我比統製你還了解大將軍。”

“你了解個屁!”何成飛忍不住罵道。

但他左右踱了兩步,想起自己不久前才承諾過全聽他的,一時又急又氣,卻也咬著牙,死馬當活馬醫地去了。

何成飛離開之後,張見清脊背發寒、如坐針氈,看鄭玉衡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怪物一樣,道:“你、你是皇帝的人?是傳說中……陛下安在軍中的暗報?”

夕陽餘暉落在鄭玉衡的臉上、發上,將他的發絲和肌膚映得暖金一片。他想了片刻,道:“算是吧。”

畢竟孟誠也囑咐過他要回報軍情的。

“什麼叫算是?”張見清有點抓狂,“鄭承務,你既然是陛下的人,為什麼又要在神英殿把陛下氣成那樣,又為什麼假冒皇太後的傳旨?!”

這要怎麼解釋呢?

鄭玉衡看著他,低聲道:“其實我是太後的人,你相信我嗎?”

“彆開玩笑了!”張見清激動道,“既是陛下的人,又是太後的人,你以為你是誰?已經沒了的明德聖人嗎?!”

他猛然失言,立即扭頭看了看四周,捂住嘴,合掌念叨:“阿彌陀佛,我可不是這個意思,先聖人莫怪、先聖人莫怪……”

鄭玉衡:“……”

我才不稀罕跟他比呢。

……

耿哲擰著眉頭在城中跟麾下的兩位都統交談。

屋裡擺著沙盤,上頭是現今各地報上來的調動情況。再有個七日不到的時間,按照朝廷命令前來彙合的禦營中軍、禦營前軍,足足號稱十五萬的兵馬,就全部彙入到了耿哲的手中。

除此之外,除了隨他拿下離州城的八萬正卒,還有副都統李宗光部,領八千至一萬軍在江外、以及副都統閻榮歡部,領一萬至一萬二兵馬在幽北之地。

今晨,耿哲向外傳令,命李宗光、閻榮歡兩部立即彙合。

“想來李善德已經快到了。”他麾下掌管兩萬眾的都統高成業道,“閻榮歡那老小子在幽北盤桓了好幾日,老是遇到藩騎騷擾,估計是有人要故意拖延他來的速度了。”

“是朱裡阿力台的騎兵。”耿哲道,“這位六太子。”

“康州四郡外也在不斷調兵。”高都統道,“這規模是不是太大了?十萬人以上的規模……這對國朝的消耗恐怕是……”

“既來此處,隻談勝。”耿哲目露寒光,“按照戶部那幫人之前說的,秋末落雪之前就回去,隻要速戰速決,便能不顧消耗。”

他們耗不起,難道北肅就耗得起?哪怕是老幼善戰、全民皆兵,但凡打不了勝仗奪取糧食牛馬,恐怕不消三個月,拖也把北肅王廷給拖垮了吧!

正當此時,外麵響起轟然如雷鳴的一嗓子。

“末將代鄭使者傳皇太後懿旨!請親見大將軍一麵!”

此聲嘹亮至極,在屋內的眾將俱是一愣,但一聽是皇太後懿旨,紛紛起身,隻有耿哲紋絲不動,冷道:“太後懿旨,自然是由朝廷詔書送來,哪兒來的這麼一個人。”

眾將聞言,也覺得很有道理,彼此麵麵相覷,都覺得此事詭異莫名、摸不著頭腦,但耿哲剛說完這話,腦海中靈光乍現地一閃——鄭使者,姓鄭?

皇太後身邊……還真有一個不講禮法、不講體麵,還姓鄭的人。

他忽然道:“你們都先退下去吧,按我先前說得調度兵馬,布陣演練……子成,把外麵的人帶進來,這個什麼末將、還有這個鄭使者,都帶進來。”

名叫子成的親衛立即拱手應下:“是!”

眾將領一一散去,在出了耿將軍議事之地的門口,正好見到一個穿著禦營中軍服飾的粗莽漢子,還有一個麵容俊俏,無甚表情的年輕文臣。

這些將領裡倒也有記性極好之輩,哪怕鄭玉衡眼下灰頭土臉的,都能一拍腦袋:“哎喲,你不是那個、那個……就是那個臨安世子成婚的那個……”

不待他說出來,親衛就已將兩人帶了進去。

第94章

臨安世子……眼下他已經襲爵, 應該叫他臨安王了。

孟慎成婚之日,神武軍中確實有數位將軍同去祝賀, 因為孟慎也在耿將軍身邊曆練過一段時日, 算是半個神武軍的人。

隻不過跟溫皓蘭一樣,這倉促一麵,若不是鄭玉衡生得太出挑,估計都不會有人想起來——畢竟除了某位因毆打朝廷命官被罷職在家的洪將軍之外, 其他人都沒有離鄭玉衡太近, 而是保持著一個頗有分寸的距離, 在這樣的距離之下, 匆匆一眼, 居然還能認出鄭玉衡來,不得不說是眼力和記性都極好。

隻不過其他人不認識他,不代表耿哲不認識他。

兵卒在門口守候, 待兩人進入後,啪地合上了門, 候在門外。

何成飛何統製豈見過這樣的陣仗?他麵前就是朝中委以重任的征北神武大將軍,是備受皇太後信任的帥臣,說不定麵見太後都是家常便飯, 他一個小小的統製,居然聽信了小鄭大人的胡言亂語, 在他麵前假傳懿旨?▂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就當何成飛踏足進入, 猛然後悔不迭的時候,耿哲也將視線從麵前的地形圖上抬起,落到了眼前兩人的身上。

一個穿著禦營中軍製式、看起來約莫在統製一級的軍士。

一個……

耿哲直起了身, 麵容冷酷地看著他, 將他從頭打量到腳。

他的視線嚴峻至極, 即便沒有對著何成飛,這位何統製都覺得大將軍身具威壓,讓他不由得想要當場請罪。他咽了口唾沫,轉頭看著小鄭大人,心裡七上八下地亂跳。

沒來之前放話放得這麼狂,一進來看見大將軍,就跟耗子見了貓一樣,這群軍士大多如此。

鄭玉衡與耿哲對視片刻,抬手躬身,禮節周到,很尊敬地道:“下官河關糧草督運鄭鈞之,受總調度調令前往離州城,今有要事稟告。”

耿哲審視了他一會兒,道:“你?”

鄭玉衡道:“是。”

耿哲對他的印象絕對說不上好,但鄭玉衡能到這裡,他怕此人身上真肩負著什麼懿旨,便按下其餘情緒,先問:“太後命你帶什麼旨意?”

鄭玉衡道:“沒有懿旨。”

周遭的溫度仿佛頃刻間又掉了一截,何統製感覺大將軍的眼神都要往外結出冰碴子了,沒承想小鄭大人居然直接說“沒有懿旨”,那不是要他老何的命嘛!

何成飛膝蓋發軟,差點撲通一聲跪下哭訴,便聽鄭鈞之又道:“但有一個可能會影響戰局的消息。”

耿哲冷冷地嗤笑一聲,坐了下來,道:“怎麼,你運送糧草,還運出驚天大事來了?”

“雖不至於,也相差不多。”

鄭玉衡上前幾步,在何成飛“你是不是要找死?”的驚疑眼神當中,直接來到了耿哲的桌案前。但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耿將軍臉色雖然差,但不知為何,居然也忍下來了。

“你麾下的李宗光部,號稱一萬,總調度也是最初安排我等押送一萬眾的糧餉和輜重,但實際上……”

“他們隻有八千人。”耿哲道,“臨戰點兵時,善德跟我……”

“他們隻有四千人。”鄭玉衡道。

耿哲怔了一下:“你說什麼?”

“根據他們的營地駐紮範圍、密度,還有安排的兵卒巡邏人數,這絕對不是八千人的規模,即便算上民夫,也絕對在五千人的規模之內,我奉命運……”

“你奉命運糧就已經很離譜!”耿哲忍不住道,“你不在大內……”

“彆打岔。”鄭玉衡按了按他桌上的地形圖,指著大寒江,“我受命在軍中監督糧餉,在前日因戰局變化,總調度將我與戶部的張大人一同彙入離州城,為大將軍前壓康州做準備,原本我來隻是要接觸你們這裡的後勤數目和實收實出,但在動身前一夜,李善德派人冒‘藩騎’之名要趁夜襲殺我等。”

“襲殺?”耿哲劍眉緊鎖,“藩騎隊伍根本沒有騷擾到李善德所駐紮之地,而是在幽北地區。”

“是。”鄭玉衡道,“他是假借這個名義而已,就是想要順理成章地將軍餉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