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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 道玄 4315 字 6個月前

。”

“這就是他們的議事之地?”

頭目跨入船中,他一路搜來,在諸多文臣的房內毀掉的證據已有不少,一邊尋覓一邊跟身旁人道:“這群從福州回來的人一定都要殺掉,扔進水裡,就當是江難,這些玩意見到了就全毀去,就算有漏網之魚,也成不了大氣候、翻不出花兒來。”

火光將居室照亮,桌麵、書櫃、案邊、窗前,各處地點空空如也。

顯而易見,他們最想要找到的一批東西,被人打包卷走了。

跟隨的水賊不甘地翻箱倒櫃。頭目和舉著火把的人卻釘在這裡,沒有移動。

在火光找到的邊角中,魏缺懷抱著對方一力損毀的證據公文,還有自己寫了一半的述職奏表。他蜷縮在兩處家具的中間,在一個逼仄的夾縫裡,壓低自己淬著熱氣的呼吸。

他回來時,幾乎就一同聽到了門外急促的腳步聲,來不及逃離,隻得就地躲避。

“操他娘的,真晦氣。”有個絡腮胡的漢子擰眉罵道,“非得把這人找出來不可!這些東西沒拿到,另一邊根本沒個交代!這群人特彆是領頭的那個,可是跟上頭有直接聯係的!”

頭目不說話,他們隻能硬找。絡腮胡漢子拎起刀,煩躁地劈開遮擋視線的家具,就在木製品開裂倒塌之時,一個做短打裝扮的粗壯男人撞進門口,連聲喊道:“老大,外頭有船圍過來了!”

“什麼船?!”

“不知道,上麵拴著鐵鏈,船頭上隱約都站著人——啊!”

噗呲。一支羽箭沒入傳話人的後背,粗壯男人口噴鮮血,眼睛凸出,登時倒在地麵上。

頭目扭身一看,望見在霧水茫茫的江麵上,連著鎖鏈的數艘大船鼓帆而來,在船頭上,正有一個渾身佩甲的高大男人張弓搭箭!

這個披甲程度,地方守衛絕對做不到,大殷的軍隊中隻有神武軍中,有如此高的盔甲覆蓋率、武器精良度。

“神武軍。”頭目咬著牙,眼神陰沉地擠出幾個字,“撤。”

“老大,這要是撤了,咱們什麼也沒找到——”

“撤!”頭目反手扇了他一巴掌,聲音震耳欲聾,“這是國朝精銳!想不想要命了!想不想要你的全家性命了,還不快跑!”

幾人立刻離開了室內。

又過了幾息,確定周圍沒有任何動靜後,在劈碎傾倒的家具之下,魏侍郎推開斷裂的桌角,灰頭土臉地從裡麵爬出來,他額角滲汗,脊背嗖嗖發涼,呼吸幾乎不屬於自己。

他腿腳發軟,抱著用包袱皮隨意裹起來的文書賬本,躡手躡腳地摸著黑走到門口,剛要跨過地上的屍體,忽然被一隻手死死地扣住了腳腕。

背上紮著羽箭的粗壯男人在血泊中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盯著他身上的官袍,張開嘴,一個字一個字地喊道:“抓住你了——”

……

京都,慈寧宮。

“這就是京中新時興的花樣子,喏,母後覺得好不好看?”

王皇後鬆了筆,讓開幾步,將花容月貌的魏夫人展露出來。

魏夫人跟王皇後是兩姨姊妹,姓張。這是她近幾日來第三次來慈寧宮請安,隻不過前兩次董靈鷲都在忙碌當中,無暇接見,隻由慈寧宮的女尚書接待奉茶,代為請安,而後便回去了,這還是張氏第一次撞見董太後有空的時候。

初冬,殿內已燒得溫暖。董靈鷲望過去一眼,評道:“彆出心裁,也是你這表妹生得好,正落在她眉上才好看。”

王婉柔道:“母後鳳儀萬千,若是您樂意,兒臣也給母後畫的。”

董靈鷲正給畫上的朱鹮點色,轉頭晲了她一眼:“難為你們費心,非要過來給哀家解悶兒,還拉著你這表妹一起。她這胎若是保養得不夠好,哀家拿你是問。”

王婉柔道:“她腹中這孩子活潑得很呢,一定十分健壯,可惜兒臣無福,若是也有了孩子,真想與表妹的孩子結親。”

這就是句玩笑話,實際上,王婉柔的孩子是皇子、八成也是以後的太子,起碼要魏缺做到尚書、有半個宰輔之職後,才有平等結親的這麼一說。

董靈鷲也沒當真,隻是微笑不語。

她給圖卷設了色,隨意地淺繪幾筆。雖是玩樂,但心思不免掛礙到千裡之外的國事,正當這時,一貫柔柔弱弱、溫言細語的魏夫人輕道:“妾鬥膽,請求娘娘賜恩。”

“你說。”董靈鷲擱下筆,眉目溫和地看著她。

魏夫人挺著肚子,經周圍宮女扶起,執意行了一個禮,然後道:“妾想為腹中的孩子求一個恩眷福分,想讓太後娘娘為他賜名。”

這倒不是什麼大事。

董靈鷲問:“可知男女了嗎?”

魏夫人道:“太醫院幾位大人都來診過脈,應當是個男胎。”

董靈鷲偏頭跟瑞雪說了句話,她折身而去,不多時,原本被趕去侍藥間看爐子的小鄭太醫邁了進來。

他一身醫官常服,衣冠整齊,衣衫上繡著華蟲鸂鶒圖,舉止謙和恭謹、文質彬彬,看起來跟傳聞中大不相同。

在未見到鄭玉衡之前,魏夫人僅在宮中風聞。以為他如此受到寵眷、能讓太後娘娘另眼相待,不說是近乎妖魅,也一定是個不成體統的禍水模樣,起碼得非常人所能及,才會有這樣的殊遇。

可是聞名不如見麵。

鄭太醫雖然生得清俊出挑,但進退有禮,掌握分寸,一身溫文如玉的書卷氣。

魏夫人甚至還覺得他身上跟自己的夫君有相同的特質,如石上清流,令人見了覺得心曠神怡。

她不免為此前的誤會感到羞慚,又發覺太後娘娘讓她最器重的太醫給她診脈,可見重視和愛憐,不由得心生感愧。

鄭玉衡依照著常禮為她探了探脈象,跟諸位同行的見解一致。

董靈鷲點了點頭,沒讓他下去,而是將蘸著青綠色的筆遞給了他,指了指麵前一半的畫卷,讓他繼續。

她轉動著手裡的珊瑚手串,指腹緩慢地撥動了一會兒,思索著道:“就單名取一個拓字吧。守成思安者常有,開拓進取者不常有。倒是這字用得太大了,可讓他以後成年了,取字思安。”

魏缺的名字就是太過守拙不爭、太柔和,所以才字叔滿的,伯仲叔季,叔是排行,排行加上一個滿字,正好兩相平衡。

魏夫人俯首謝恩。

董靈鷲說到這裡,忽然轉頭,低聲問他:“你要字什麼?你父親可曾說過?”

第56章

男子二十冠而字, 不過本朝大多的官宦人家,在孩子十五歲束發以後, 便已經起字, 隻是二十歲行冠禮時才成為正式稱呼而已。

董靈鷲從來沒有聽到鄭玉衡提起過他的字。

鄭玉衡稍微頓了頓,回:“臣還未有字。”

董靈鷲便說:“你家長輩若是沒這個打算,哀家幫你辦冠禮,也並非難事。”

太後為天子之母, 是天下人的長輩。以她的身份, 想要幫誰辦個加冠禮, 也隻是一句話的事兒, 沒有逾矩之嫌。

鄭玉衡心中微動, 隻謝恩,但沒有立即應承下來,禁不住想到:要是董靈鷲替他辦, 彆的不說,這半個長輩的身份就算是動搖不了了。

他隱隱希望能破除所有年齡、階層、觀念的差距, 讓她成為紅線的另一端。

董靈鷲見他沒有表態,也不強求,依舊倚靠在座上看他續畫, 一邊跟王皇後、魏夫人兩人閒聊。

王婉柔大約料到此刻她的夫君、大殷的皇帝陛下,應該就在伏案疾書、皺眉苦思, 但難得太後卸去事務, 一身清閒,這種時候可比孟誠清閒時還要少。

她提議道:“兒臣進來收了一副十分精巧的博古葉子牌,正愁找不到人打, 今日想請母後指教。”?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董靈鷲雖然理解她費儘心思想哄自己開心, 可無論是聽戲還是葉子牌, 她素來都是淺嘗輒止,並不沉溺,也沒有太大的興趣,所以道:“怎麼找不到人打,皇帝的嬪禦都這麼一心好學、修德養性?你鳳藻宮的牌局,請不來人麼。”

王婉柔如實道:“兒臣牌技不好。”

“你和張娘子兩人,再把麗妃叫來。”董靈鷲吩咐了瑞雪一句,“去,你也給她們當個牌架子。”

“是。”瑞雪行禮道。

王婉柔歎道:“母後太過勤勉,從不貪圖享樂,兒臣實愧。”

董靈鷲瞥了鄭玉衡一眼,見小太醫專心作畫,眼睛一點兒也不亂飄,看不出心虛了沒有。

她捧茶慢飲,等到麗妃來,從旁觀看她們幾人玩牌,一側是攏著雙眉給她續畫的小鄭太醫。窗外光線熹微,香爐升起縷縷薄煙,光線中散著騰浮的微塵,一直照到她的膝前。

董靈鷲突生一種歲月靜好之感。

在明德帝駕崩之後,她焦頭爛額的日子總比舒心的日子更多,即便是閒下來,事雖然清淨了,人卻還沒清淨,因為政務有的可以延緩反饋,有得卻連夤夜處理都嫌太晚,在孟誠能獨當一麵之前,夙興夜寐成了一種必然的規則。

幸而在春日時,她挑中了鄭玉衡。

他那時雖然鮮嫩、生澀,外表出挑,但董靈鷲沒有在他身上寄予情感的厚望。她隻將他當成一個陳設,擺在殿中,足夠好看就夠了。

但鄭玉衡比她想得要可愛得多。

後宮安寧,前朝清明,一切按部就班。

小皇帝接手的政務逐漸增多,如今連這種安詳的日子,居然也能過上好幾日了。董靈鷲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對於孟臻的懷念,已經間隔得越來越久——這位陳年回憶中的老友,他的痕跡正在被一點點消去,換上另一個人清潤微涼的氣息和啄%e5%90%bb。

太後娘娘支頷沉思之際,鄭玉衡正收了筆,扯了扯她的衣袖。

“您看這裡,”他輕聲道,“用石綠可好?”

董靈鷲端詳片刻:“石綠,第幾種?”

“三綠。”他答。

“你這設色倒很新奇,宮中畫師喜好清雅留白,務求景致秀麗可餐。你這麼畫,筆法又這麼不著邊際,待會兒哀家收了畫卷去讓他們製屏風,讓宮裡的畫師看見了,說不準要暗地裡罵這作畫者放誕沒規矩。”

他低聲道:“臣隻為您沒規矩,任他們說去吧。”

董靈鷲話語一頓,輕咳一聲,轉頭由他去了,耐心地看後妃們打牌。

麗妃頭一次被慈寧宮召來,神采飛揚,格外喜悅,她人愛熱鬨,話又多,很是彰顯存在感。

麗妃牌技雖然一般,但這幾個人裡除了瑞雪,其實玩得都不怎麼樣。瑞雪姑姑自然不會在她們前頭贏,所以甘韻兒以為自己技巧有長進,動不動就問太後娘娘:“您看這樣對不對?妾是不是就要贏了?”

董靈鷲含笑不語。王皇後蹙著眉尖,不輕不重地說她:“彆吵,身為宮妃,話怎麼這樣密。”

麗妃道:“哎呀,二萬。又是妾的。”

她喜滋滋地把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