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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 道玄 4284 字 6個月前

層薄衣。

鄭玉衡喉結一動,壓著聲音:“娘娘……臣不應該……”

“嗯?”董靈鷲閉上眼,“內宮是你說了算麼?”

鄭玉衡立即閉口不言,重新感覺到太後娘娘的壓迫力。他沒有絲毫困意,不敢看向董靈鷲的眼睛,隻能盯著她的唇。

董靈鷲素來少塗口脂,唇瓣柔軟,形狀優美。

就在鄭玉衡看得入神時,董靈鷲忽然抬起手,從後側摸了摸他的耳朵,觸到一片溫熱之後,才很輕地笑了一聲,說:“怎麼還在害羞。”

鄭玉衡努力申辯最後的底線:“臣隻是太醫……”

“那換個人陪侍?”董靈鷲仿佛是在思索,“什麼人呢?那……”那讓貓進來睡吧。

“不要。”他脫口而出。

董靈鷲的話頓了頓,睜開眼麵帶笑意地看著他。

鄭玉衡低下頭,伸手回抱過去,心想這件事要是讓陛下知道了,他肯定能把自己剁成肉餡兒包餃子。

他學著董靈鷲安慰自己的樣子,輕輕地攏著她的肩、環著她的背,聲音溫順又低柔:“您休息吧,臣……玉衡會陪著娘娘的。”

小太醫湊過來,小心地貼了一下她的額頭。

夏末初秋,月夜轉涼。

在這個心跳如擂鼓的靜謐夜晚裡,鄭玉衡在人生中第一次與除親人之外的異性同床共枕,而這個女人,還是本朝最尊貴、最具地位的掌權人、上位者。

但在他的心中,一切的權柄、榮耀,都隻是加諸在太後娘娘華服聖冕上的珠玉寶石,是裝飾她的飾品,其本質微不足道。

他近乎渴望地享受這一刻,又畏懼這一刻的月光,隻會短暫地停留在他身上。

第25章

惠寧二年七月初五, 是一個吉日。

臨安世子早便登門與祝家女相看過,孟慎對這樁母親千挑萬選的婚事並無異議。婚約自然如期舉行。

董靈鷲貴為太後, 不必太早到場, 所以隨行的眾宮人也並不急躁,謹慎細致。令鄭玉衡沒想到的是,連宣都知也要陪同太後娘娘出宮。

宣靖雲陪著鄭玉衡從馬車上下來,笑%e5%90%9f%e5%90%9f望了一眼前頭娘娘的車駕, 道:“這身常服似是新製的, 鄭太醫可有日子沒回太醫院了。”

鄭玉衡道:“有勞都知記掛, 下官……承蒙娘娘垂愛。”

宣靖雲是領命照看他的, 所以沒有上前近身陪伴太後, 他身後領著幾個小內侍,皆是沉默肅穆、行事規矩,而且手腳極麻利, 除了應答幾乎不吭一聲,讓宣都知培養教誨得非常好。

臨安世子的親事就在京中的王府故居中舉行。王妃這幾年上京就是居住在這裡的, 她有日子沒有回屬地了,連前些時日臨安王病重的消息都是遙遙傳遞過來的。隻不過聯想到這對夫妻年輕時的齟齬,這種生死不見的刻骨疏離, 似乎也能夠理解了。

王府故居經人打點了一番,如今華貴體麵, 張燈結彩, 宴請官員、內眷的庭院分內外兩處,女眷們入內院,與王妃一同飲食用膳, 而在朝的官員受邀, 則在前院由世子接待。

這一脈除了世子孟慎以外, 嫡係血脈再無其他,至於臨安王的一些庶出子女,都被慕雪華一手壓製著,彆說參宴,就是上京也做不到。

幸好這是太後賜婚,早在數日以前,杜月婉便引著宮禁中有職務、食俸祿的女官內侍協助王妃打理親事,所以即便王府人丁單薄,如今也一切有條不紊,井然不亂。

太後的禦駕親至,在馬車隊列停在王府外的時候,就有通報的仆役傳遞喜訊,一直高聲喊進內院。於是先到的官員、有著誥命的女眷夫人們,一同起身參見。

婚姻在黃昏行禮,庭院內點著兩排胭脂紅的風燈,彈唱的曲子停了停,眾人肅穆以待,各自攀談的王府內倏然靜寂,落針可聞。

大門之外,仆役靠在兩門跪拜叩首,董靈鷲下了車駕,由女使扶著從正門進入,繞著隔著視線的進門石,一眼便見到慕雪華與孟慎在不遠處靜候。

太後娘娘駕臨,這是潑天的尊貴和體麵,形式上幾乎可以比得上公主、皇子的婚姻大事。臨安王妃甚為感動,眼眶微紅,領著世子行禮下拜,道:“妾請太後娘娘坤安,太後如此厚愛,此情此恩,慎兒一世受用不儘。”

孟慎從軍伍中曆練回來,可以看得出,耿哲將軍並沒有因為他的貴胄身份就格外照顧他。世子英姿勃發,隻是皮膚曬得微微粗糙,他低頭道:“慎兒向皇伯母請安。”

董靈鷲也算是看著孟慎長大的,當年要不是她出手,慕雪華未必能夠將這個孩子放在身邊教養,那麼如今的世子也未必是這個模樣。

她抬起手,輕輕拍了拍孟慎的肩膀,淡淡道:“長高了不少,成家立業,日後就要你來照顧你的母妃了。”

孟慎對她非常尊敬,將一切從武兒郎的鋒芒爪牙收斂起來:“慎兒明白,請皇伯母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母親的。”

董靈鷲對他笑了笑。

太後與王妃、世子在庭中說話,其餘百官內眷們不敢上前,隻是靜默聆聽,悄然窺視。而在董靈鷲身後的隨行人員之間,鄭玉衡也同樣見到這一幕。

他盯著落在孟慎肩頭的那隻手,安靜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時,宣靖雲恰好跟他道:“小鄭大人雖然屬於醫官、侍奉天家,但終歸太醫院是官員機構,您也是穿著官服的百官朝臣。等娘娘進了內院與王妃敘話,奴婢送您去與諸位大人們同坐。”

鄭玉衡盯得走神,被這句話叫醒,才匆匆轉過目光,應道:“有勞宣都知。”

宣靖雲窺著他的神色,鬨不明白他這是在觀察什麼。不過他好奇心不重,也沒有問下去,等到眾人以此參拜、見禮,太後娘娘與王妃進入內院後,才帶著內侍將鄭玉衡領向另一個方向。

王府中自然有迎來送往之人,女官與內侍們分為兩列,腳步靜謐地魚貫而入。接駕完畢之後,彈唱吹拉的絲竹管弦聲才輕輕地、悠悠地再度響起。

董靈鷲到的晚,祝家女已被接入府中,隻不過等候太後娘娘駕臨,才能行正禮。

這畢竟是件歡天喜地的事,受邀在列的官員們都沒有穿著朝服,而是稍顯隆重的常服、配腰帶玉冠。他們或是飽學的博學之士,或是在位多年的實乾之人,自然都有交誼談論的內部圈子。

在此之中,鄭玉衡顯得稍微格格不入。

太醫院的官銜並不算低,隻是醫官畢竟與文臣不同,於仕途無望,遭人看輕是難免的事。但他是董太後的隨行太醫,所以王府格外重視,將他安排在了幾位已榮休的老臣的身邊,讓鄭玉衡陪坐末席。

這幾位老臣都是當世大儒,在明德帝在位時,也曾經指點江山、揮斥方遒,也曾跟明德帝因某某國策爭得頭破血流、幾日吵鬨不休。如今卸職榮休,養在京中宅院裡安度晚景,滿朝堂起碼有一半的官員要叫這幾位大儒一聲“老師”的。

如此尊崇的地位,即便沒有職務在身,即便是讓鄭玉衡陪坐末席,也完全不算辱沒了他,甚至大大地抬舉了他。

鄭玉衡年紀太輕,對這幾位老臣並不識得,但他的嗅覺很敏銳,感覺到周圍的氣氛有些不同尋常。

他謹慎地隨著侍者入席,陪坐在長席的最末尾,脊背挺直,姿態卻溫順而謙和,向幾位長者行禮致意之後,才入座。

當他入座之後,周圍的空氣仿佛更沉默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鄭玉衡有些茫然,但也不能出口詢問、或是掉頭讓人換個安排,隻能脊背發僵地硬是這麼等著,這期間,他感覺到幾位長者的視線以此路過自己的身邊,那種似有若無的、帶著微微思索的目光,幾乎從頭到腳將他刮了個遍。

鄭玉衡催眠自己,假裝自己是個一動不動的花瓶。

正禮過後,前院的鑼鼓響了一聲,王府的仆役丫鬟為席間呈上酒水,諸人飲了酒,交談的聲音才稍微大了些,模模糊糊地響起來。

“……是他麼?是隨著娘娘來的麼?”

“噢,就是這孩子,你看他的眉眼。”

“……還真是,這麼看就更像了。”

忽然之間,離鄭玉衡最近的一位老臣將杯盞用力放在案上,重音響起,四周霎時一寂,然後又有人笑著勸道:“韓老,你這麼大的氣是衝著誰發?連筆都提不起來了,往日裡還能當個刀筆吏,用文章殺人,如今還管得住人的嘴嗎?”

韓老冷笑道:“年紀到了這個地步,還對一個孩子議論紛紛,老臉都不要了。”

“我等不過驚奇而已,韓老不必這麼敏[gǎn]。”一個白胡須老者半闔著眼,慢吞吞地道,“但這是臨安世子的成親宴,也該都收斂些。”

韓老這才甩開袖子,悶頭飲酒。

鄭玉衡隱隱察覺到他們的話題有可能涉及到自己,但完全尋不到一個合適的時機插話去問。他甚至在這幾位人物之間坐著,都覺得有些如坐針氈。

他垂著手,輕輕地摩挲著酒杯。

這一頭雖氣氛僵硬,但在筵席上的另一邊,那些從神武軍中請來的將軍、副將,早已經管束不住地鬨起來了,不喝酒時,還顧忌著太後娘娘,一飲了酒,嘴上手上都沒了界限,一片喧嘩著、鬨騰地要灌世子的酒。

孟慎待這些人時,跟對待文官完全不同,要麼便豪邁地一口飲光了酒水,要麼便直接開口罵了回去,一時間,人聲鼎沸到了極致,院外的風燈又續起兩盞,火光通明,將昏暗下來的穹宇照得華光一片,堪稱不夜天。

在這個時候,一個神武軍將領吃醉了酒,從那頭撞了過來,一身酒氣地奔到韓老身邊,將%e8%83%b8膛拍得哐哐響,嗓門大得震耳朵:“韓老先生!當年您在講學的時候,說我洪豪腦子蠢笨、有勇無謀,就是進了軍營也是沒出頭之日的,老先生看看我如今!我和耿將軍在剿匪的功績,那說來、嗝兒,都說不儘——”

他話沒說完,一旁便連忙有兩個仆役去攔著他,口中道:“將軍醉了、將軍醉了。”

仆役根本就攔不住,神武軍的其他幾個人一同上去攔著,一邊給老先生們賠罪,一邊不正經地笑話他道:“洪豪,人家什麼時候說錯了你,四肢有力頭腦簡單的蠢材。”

洪將軍倔得跟頭牛一樣,搖晃著肩膀掙紮著,喊道:“我老洪有腦子,真有腦子!”

眾所周知,越是這麼喊的人,一般都比較腦回路簡單。偏偏這個洪豪還力大無窮,輕易兩個人製他不住,一脫手,洪豪直接擠到了鄭玉衡與韓老之間。

他醉醺醺地跟老先生講話,將韓老氣得臉色難堪,可這個洪將軍沒反應過來,那頭跟文臣有矛盾的武將們也沒刻意去攔著他惡心人,隻做做場麵。

洪將軍跟韓老說完,一扭頭,拉著一旁的鄭玉衡就要談天說地、高談闊論,然而一把沒薅住人。

鄭玉衡早就避到了角落,離洪將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