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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 道玄 4299 字 6個月前

把將貓按在懷裡,羅裙花開似的旋了半周,轉過去看殿中的許祥。

許秉筆站在董靈鷲麵前,遵從內侍的規矩,跪奏筆錄,對內獄的事務對答如流,言辭犀利,挾著一股掌刑者的冷意。

公主悄悄看他,時而觀察著母後的神色,舉止小心翼翼,卻還不由低聲自言自語道:“怎麼就是個太監呢……”

皚皚掙紮地伸出兩個爪子:“喵——”

“管他是什麼,本宮要什麼得不到?”她道,“本宮要什麼都能得到。”

白貓在她懷裡翻騰,終於將屁股撅出來,輕盈地跳了下去,向另一頭一躥:“喵——”

董靈鷲正在跟許祥說話,皚皚便從底下躥到膝蓋上,委屈地晃著尾巴、搖著耳朵。她伸手按下貓咪的腦殼,壓在掌心撫摸。

孟摘月猝不及防地讓貓脫了手,不僅影響到了母後,還見到許秉筆望了過來。這個男子……或許他已不算男子、不算一個完整的人了,但他依舊有一股很沉默、冷淡的味道。

她的心騰得一下燒起來,想要拆開他的沉默和冷淡……對方的名聲越是冷酷不堪,她越是叛逆地燃起熊熊熱情,儘管在公主心裡,一個內宦,始終都是低賤的。

但很快,許祥的視線就收回去了,他靜靜地等待太後的詢問。

董靈鷲將最後一件事關內獄的案件問完,抬手捏了捏眉心,隨口道:“你除了身為內侍省都知外,還有內緝事廠的職務,世子大婚,也在受邀的官職之列,你要去麼?”

許祥道:“奴婢卑賤,不敢玷汙貴地。何況……這些案子才了結,若是奴婢前往,應該有很多人食不知味。”

董靈鷲看了他一眼,頷首道:“是,你的手裡都是文臣百官的血。他們嫉你恨你,這樣的場合,還是不要出麵了。”

許祥俯首道:“謝娘娘。”

董靈鷲看著他沉默隱忍、以至於到了習慣卑微姿態的身影,腦海中關於昔日他作為史官的記憶一晃而過——鮮衣怒馬、五陵年少。

可惜。

這天底下有太多的可惜之事了。

當年的“朱墨案”,是一樁皇室旁支的謀逆之案,逆賊私自攏兵在行宮左右,刺殺未果而敗露,事後抄家時,發覺謀逆之人用皇帝才可用的禦筆朱批回複部下、拉攏朝臣。

於是這份“朱墨”所來往的朝臣官員、宗室子弟,全都因謀反被明德帝下獄。當時身為史官的許祥也被他的家族牽連其中,在“女充婢、男為奴”的罪令當中,受到了宮刑的懲罰。

原本他是要做最卑微的末等閹奴的,但那時身為皇後的董靈鷲提起了他的名字。

她跟明德帝說:“這個人的奏折寫得好,很有才學,內獄的提刑官裡有個空缺,送到我這裡來吧。”

孟臻同意了。

那一年是熙寧十三年,是日,東風蕭瑟,大雪落紛紛,曾經的世族子弟,終於也在一道又一道的刑罰和侮辱中,學會屈膝彎腰,終生謙卑。

第24章

昭陽公主在宮裡住了幾日, 自以為將意圖藏得很好,但董靈鷲還是從她的殷切中看出了幾分。

宴會前一日, 天氣轉涼, 外頭夜風颯颯。

案前挑著一盞燈,瑞雪正挑燈花,光暈投在太後娘娘身後的壁上,晃出一道朦朧的影子。

“她沒有在府上挑選麵首?”董靈鷲擱筆, 閒下來時隨口問。

“是。”瑞雪回答道, “公主府的消息是這麼講的。”

“隨她去吧。”董靈鷲道, “看來我這宮裡有什麼寶物了, 讓盈盈惦念著不放。”

李瑞雪一時沒往彆處想, 尋思著慈寧宮也就一個小鄭太醫常出入,他又生得好,心裡一來二去地這麼一琢磨, 有點想岔了:“小鄭大人不常跟公主說話的。”

“他自然不會。”董靈鷲倒很信任。

正說著,鄭玉衡從外頭進來, 身上讓風吹得有些涼,但精神很不錯,鞭傷幾乎已經大好, 其中比較細碎的傷處已經血痂落去,隻剩下一道深深的紅痕。

這痕跡映在他身上, 像是把花瓣捏碎了, 淌下汁液,濕膩地流了滿身,染指甲的蔻丹落在白玉上, 有一股將人弄臟、弄壞的破壞感。

董靈鷲自然不會想要弄壞他, 隻是因為親自督促他的傷, 最初幾日也為小太醫塗藥,所以記憶得深刻了一些。

鄭玉衡見她望過來,便正好上前請脈,又問了晚膳後的藥喝了感覺如何……如此種種,先問後記,神情十足認真,他正仔細盤算著藥效,忽然聽董靈鷲問:“明日臨安世子成婚,哀家既下了懿旨,情理上,應該去參宴,給王府一個體麵。”

鄭玉衡點頭。

“隨行人員裡會有太醫,”她道,“你去不去?”

鄭玉衡愣了一下,輕問:“娘娘還考慮了彆的隨行太醫麼?”

這句話聽起來有一股試探的味道,小心、仔細,又帶著點不滿。董靈鷲覺得,好像自己說出一個彆的名字來,小鄭太醫立即就會低頭垂眸,一言不發地紅著眼眶。

她猜得屬實精準。

鄭玉衡靜靜聆聽,沒想到太後既沒有提彆人的名字,也沒有直接敲定是他,她反而說:“新婦是祝家女兒,曾經跟你有婚約在前,她家為了王爵的門第退婚,衡兒看了不會不舒服嗎?”

鄭玉衡做夢都沒想到還有這一茬兒,他差點咬了舌頭,急忙辯解道:“臣跟祝家女公子素未謀麵,她嫁給誰都與臣無關。至於退婚……若是祝家不曾退婚,才會教人傷透腦筋。”

董靈鷲微笑地望著他。

鄭玉衡說完,才感覺自己澄清得太著急了,他對自己的表現略微氣惱,這樣青澀、這樣沉不住氣、將情緒變化都顯露於外,怪不得娘娘還拿自己當孩子。

可他不是啊,他都……他早就長大了。

於是董靈鷲道:“那你陪我去吧。”

“陪伴”這種形容,比“跟隨”更有一種特殊的力量,這讓鄭玉衡錯覺般地認為,似乎自己陪在太後身邊,就能讓她好過一點。娘娘是很需要自己的。

定了這件事,董靈鷲便攏袖起身,走向寢殿,邊走邊道:“你的傷如何了?”

鄭玉衡跟在她身後:“已經大好了,多謝您關懷。”

他的腳步停留在寢殿外,距離那道界限分明的門隻有一步之遙,正要行禮送太後進去時,董靈鷲忽然回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鄭玉衡心中一驚,毫無防備地被她拉進去。

寢殿點著燭台,董靈鷲指了指軟榻香帳,讓他坐過去,然後坐在妝鏡前卸下發飾裝扮,洗漱更衣。

鄭玉衡簡直是踩著棉花走過去的。

這情景太像是某種“臨幸”了。鄭玉衡的腦子裡亂糟糟的一片,一會兒想著自己那天恬不知恥地讓董靈鷲抱,現今果然報應來了,太後一定覺得他先前的矜持清高都是偽裝,所以她要……她要懲罰自己了……

懲罰……?要反抗嗎?他在娘娘麵前還有清白二字嗎?

鄭玉衡思緒萬千,手心攥著一截袖口,低頭時,又記起這衣服是明德帝的,更加有一種非常微妙的、難以形容的感受。

董靈鷲散下發髻,隻用細帶攏了一下長發。她褪下厚重長袍,身上留了一件素色衣衫,衣料上隱隱透著蓮花紋飾。

她走到榻前,坐在鄭玉衡身側,抬起手碰到了對方的衣領。

領口跟指腹接觸的一刹那,小太醫幾乎是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在這同一個瞬間,屏風被徹底展開、隔絕內外,守夜的宮人將珠簾放下,蕩出一片細碎的、清亮的碰撞聲。

董靈鷲趁著燭火,按住他身上的這件衣服,從玉麒麟腰帶上的盤扣間一挑,腰帶便鬆了,極順暢地滑脫下來,她正要分開對方的衣襟,鄭玉衡卻猛地呼吸急促了幾分,手心按住前襟的邊緣。

“娘娘……”他低著聲,有點像哀求似的喚她。の本の作の品の由の思の兔の網の提の供の線の上の閱の讀の

鄭玉衡慌得說不出話來。

這件事真的很難說,就像是一個人早就知道自己要經曆一些很重要的事,並且為之準備、籌謀,做足心理建設,可到了這個關頭,還是會嘩啦一下全部崩潰掉。

鄭玉衡就像是被推倒的長城,每一塊曾經自以為堅固的磚石都在瑟瑟發抖。

“臣……臣不敢,”他咬著唇,很艱難地說,“臣罪該萬死……”

他是真心覺得玷汙娘娘是有罪的,一定要到被強迫、被逼著、完全不可推卸的時候,才能稍微地減輕這一點負罪感。

董靈鷲並不懂他這複雜的心理活動,隻是聽出他話中的不安,抬眸掃了他一眼,說:“抬手。”

鄭玉衡的手挪動了一點點。

董靈鷲抬指推開,無奈道:“哀家想看看你的傷口,長得究竟怎麼樣了。”

鄭玉衡半信半疑地回以目光,神情有點糾結。

在他糾結的這個時候,董靈鷲已經輕車熟路地剝開了這件青衫,她的手心十分溫暖,細膩瓷白,將鄭玉衡的腰身圍繞起來,虛虛地環抱了他一下。

她的身體那麼輕盈病弱,幾乎沒有重量,可落在她手中的時候,鄭玉衡卻覺得有千鈞重的鎖鏈,僅是一個虛浮沒有實際觸碰的抱,就將鎖鏈扣在他的腳踝上,掙也掙不脫。

鄭玉衡吸了口氣,破罐子破摔,說:“那您看吧。”

他低頭,姿態形同獻祭,跟被供給神仙的貢品沒兩樣,眼角眉梢還有點兒可憐。

董靈鷲解開他衣上的繩扣,把褻衣褪到肩膀後,掃了一眼他身上的鞭傷,指腹輕輕按著紅痕的邊緣,低聲問他:“還疼不疼?”

鄭玉衡搖頭。

她的手便落下去,往傷得最重的地方一路按動,問他:“全都好了嗎?”

鄭玉衡即便有些刺痛,那也都是能忍的,何況到了這時候,董靈鷲的觸摸比起傷痕來說還更難熬,他喉結微動,氣息不暢:“娘娘……您……不要……”

“還是碰疼你了?”她說。

這根本不是疼不疼的事情啊!

董靈鷲就如同檢查小皇帝的功課一樣,非常嚴謹細致地檢查過了他的傷,終於放下心來,輕輕抱著他道:“看來好多了,明日就是去宮外參宴,也不會累著你的。”

鄭玉衡埋頭在她懷裡,額頭貼著董靈鷲的肩膀,耳朵燙似火燒:“娘娘是因為……這個嗎?”

董靈鷲道:“不然呢,不然哀家是什麼登徒子,非要調?戲你一番不成麼?”

鄭玉衡很小聲道:“……難道不是……”

董靈鷲忍不住笑,捧著他的臉抬起來,溫和道:“你看你,把彆人想成什麼樣子,你什麼都沒有經曆過,哀家怎麼舍得嚇壞了你。”

鄭玉衡無地自容,眼神止不住地望著床榻的外沿,很想現在就跪下去請罪以表清白。

但董靈鷲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她甚至讓鄭玉衡靠在床榻內側,紗帳落下時,她的手貼在鄭玉衡的脊背上,與他身上的鞭傷隔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