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算朝更遠處看看。
但在走之前,她忽然想到了一個地方,決定去看看。
藍盈盈的海水,瞞過曲折的長廊。
伊戈和圖蘭的住所,分彆在宮殿的兩段。
西芙選擇向光線更開闊的方向遊去——圖蘭作為王子,以及內定的未來海神時,所有人都崇拜他、信仰他,他自己,自然也占據著礁石宮殿最好的位置。
海水的阻力太大,遊起來實在笨重。
西芙釋放了一個低等的輕身魔法在腳下,才加快了擺動的步伐。
這種時刻,她不知怎的,懷念起伊戈賦予她的魚尾,那條淡紫色的,如夢似幻的漂亮魚尾。
繞過數個轉角和半露天的值夜台。
再穿過一扇總管東側宮殿的大門,西芙按照記憶的指引,終於摸索到了圖蘭的住所。
這裡仍舊全無光亮。
唯一起到些作用的,是來自海水的熒熒微光。
西芙留心著腳下的道路,沒有發出一點不該有的響動。
她遊進外殿,又順著半開的縫隙朝內殿看去。
一個黑黢黢的身影冷不丁撞入她的視野。
西芙捂住雙?唇,瞳孔因猝不及防的驚嚇微微擴大。
她並沒有像過去那樣發出恐懼的尖叫。
努力忽略掉砰砰作響的心跳聲,她低著嗓音問道:“圖蘭,是你嗎?”
那人影忽然向後看來,青藍色的眼瞳沁出渙散淩亂的光彩。
……是圖蘭,又似乎不是圖蘭。
西芙最終還是靠了過去。
如果大地神出了什麼意外,她與神示之書的計劃也無法達成。
少女小心地浮在離青年兩步外的左手邊,試探著問道:“你還好吧,圖蘭?”
誰料圖蘭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把她問蒙了。
他問:“母親,您是來懲罰我的嗎?”
“……?”
什麼,圖蘭叫她母親?
她是不受燥氣的影響了,現在受影響的變成了大地神是嗎?
不知道倘若圖蘭清醒過來,會不會尷尬的想要在礁石宮殿上一頭撞死。
西芙嘗試對青年施放了一個低級的清心魔法。
得到的結果是毫無作用。
無奈的她看了看自己的體型,又伸手比劃了下圖蘭的重量。
……到底是把意識混亂的他先放在這裡,還是架著一起出去找初始之核。
沒等西芙做出決定,那頭喊她母親的圖蘭又摸索出一根深藍色長鞭,雙手捧著奉到她眼前。
“母親,我已經準備好鞭子了。”
圖蘭將手臂抬起高過頭頂,脖頸順勢恭敬地俯落。
像極了聽話又馴順的孩子。
叫不醒他的西芙,忽然又想到了一個主意。
圖蘭身上有很多秘密,換作神智清醒的平日,他根本沒有可能對自己坦白。
如今,算不算是個好機會呢?
垂著眼簾的少女轉了轉眼珠,大膽的想法在她腦海形成。
她輕咳一聲,接過圖蘭掌心的皮鞭,努力學習著回憶裡那位絕美人魚王後的神態,背著手故作威嚴地問道:“圖蘭,你要先告訴母親,你犯了什麼錯。”
這個問題出口,維持著低頭姿勢一動不動的青年猛地抬起頭來。
嚇得西芙以為他被自己刺激著醒了過來。
見圖蘭失焦的瞳孔,死命又茫然地望著前方,她一時不敢繼續說話。
宮殿的氣氛陷入凝滯,連流動的海水也仿佛要徹底結冰。
西芙見識過失控的賽戎,怕失去理智的圖蘭有同樣的毛病。
她屏著呼吸,握住手裡的鞭子,大腦瘋狂轉動,開始考慮起下一步的舉措。
就在這時,圖蘭緊繃的身體一陣鬆懈,向來挺直的、高貴而修長的脖頸,頹喪地彎了下來。
他窸窣著解開華美的外袍,露出山巒般矯健有力的白皙脊背。
“……我忘記了您和父親交付於我的職責。”
“我動了不該動的心。”
“請您懲罰我吧,母親。”
一字一頓,圖蘭咬字異常用力。
他的嗓音很低,卻分外清晰。
第180章
“你對誰動了不該動的心?”
圖蘭如此配合,西芙當然不會錯過追問的機會。
她纖細的手指落在鞭柄的頂端,輕輕敲打著。
海水吞沒了節奏的聲響,唯有小小的亂流,自她手邊搖擺著浮現。
圖蘭配合過了一次就不肯再配合。
他搖了搖頭,一副很有義氣的樣子:“母親懲罰我就好,是誰我不能說。”
他執意要受刑罰,不管西芙怎樣岔開話題或者旁敲側擊,都不再言語。
做著垂死掙紮的少女,隻好又重複一遍相同的話語:“我不是你的母親。”
幽暗冰冷的海水裡,圖蘭半睜著混沌的雙眼,一動不動跪在在她腳邊。
偶爾從此間彌散出的微末情緒,似在困惑一向嚴格的“母親”怎麼還不動手。
與他僵持十分鐘,西芙敗下陣來。
她順時針轉動著皮製的鞭柄,沉默考慮於何處下手,才能降低圖蘭醒來時惱羞成怒的幾率。
左等右等,沒有等到熟悉痛感的青年,下意識抬高聲音,喚了句:“母親?”
啪。
西芙被這個可怕的稱呼驚得手下一抖,如同遊蛇般的鞭尾已經重重掃上圖蘭凸出的脊柱。
那匍匐在銀發下的肌膚急促抖動了兩秒,圖蘭將額頭抵在礁石宮殿冰涼的大理石磚上,懇切地叩頭道:“感謝母親對我的懲罰和教導。”
他的心裡似乎對於不同的錯誤,有著各異的標準。
西芙一鞭子下去還不算結束。
又在圖蘭委婉的督促聲中,打落了第二、第三、第四……第十下。
萬籟俱寂的人魚族領地,響亮的鞭打聲不絕如縷。
不知是因為神力受禁錮的原因,還是因為圖蘭的這條鞭子是特彆製作。
那起初白皙無暇的肌膚,逐漸映出粗暴的痕跡。
打到第二十下時,更是紅腫破皮,滲出了鮮紅的血絲。
明明放緩了手中的動作,怎麼還會呈現出這麼嚴重的傷口?
西芙呼吸一亂,鞭子停在半空中,無論如何也落不下去。
自青年軀體上流出的血液飄散於海水,很快不見蹤跡。
但鹽分侵蝕著傷口,饒是忍耐力強大如圖蘭,也忍不住張開嘴,發出低低的抽氣聲。
“夠、夠了吧,動心……也不是什麼很嚴重的事情,我覺得足夠了。”
西芙結巴一句,又擺出人魚王後的架子,企圖讓失去理智的圖蘭聽從她的命令。
“夠了嗎……”
圖蘭仰起麵孔,遲鈍地撓了撓眉尾。
他的傷口被鹽分持續不斷攻擊,比遭受鞭打更為激烈的痛楚侵蝕著他的神經。
過了片刻,在疼痛中,圖蘭垂下頭顱,渙散的瞳孔突然呈現短暫恢複的預兆。
他趁著意識即將模糊的前一秒,將手指按在肩膀連接背脊的紅腫處,狠狠抓下。
指甲蓋大小的傷口,猝不及防浸泡在海水中。
激痛令他的脊背像隻煮熟的蝦子般弓起,複蘇的理智瞬間壓倒了燥氣幻境的影響。
西芙仍在一旁疑惑著圖蘭的行為。
難道年少時候的他有奇怪的受虐傾向?
於心底自問自答的少女,冷不丁對上青年驟然抬起的眼睛。
失去溫和優雅的偽裝,極端淡漠的青藍色仿佛淬冰的霜露。
一個激靈,西芙遊移的心緒轉醒,她叫道:“大地神冕下?”
“嗯。”→思→兔→網→
就著簡短的回應,圖蘭小幅度轉了轉眼珠,熟悉的、能夠掩蓋一切的和煦之色再次填滿西芙的視野,“嚇到您了吧,小姐?這燥氣幻境,似乎連神明都會中招。”
他的目光掃過西芙掌心的鞭子,又落在自己□□的腰腹間。
隨即回過神來的少女,窘迫地咳嗽兩聲。
她背著手轉身:“你先穿好衣服,我們再說剛才的事情吧。”
時間走過一分鐘,亦或兩分鐘。
總之西芙還沒組織好語言,一隻手掌就輕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姐,我好了。”
於是少女又轉了一次身,卻沒料到圖蘭靠得如此之近。
她的唇瓣擦過俯身的青年的下唇線,蜜露般的口脂刮在對方優美唇線的邊緣。
“啊,不好意思!”
西芙後退一大步,忙不迭地道歉。
“沒關係的,小姐。”
穿上長袍的圖蘭,看不出一點受傷的痕跡。
他用指腹抹去沾到的口脂,放在指尖慢條斯理地撚了撚。
西芙頓時感覺自己就是那點不合時宜的紅色,被青年放在掌心來回磋磨。
她打了圖蘭是事實,雖說不用力,但也鞭出了傷口。
不知道那本就不明確的好感度會不會下降。
西芙斟酌著用詞,又為剛才的事情道歉:“你,還疼嗎?抱歉是我太用力了。”
她正暗自忐忑,青年卻露出一個微笑:“所有的事,您都不用放在心上。”
“對了,我想我應該猜到初始之核的位置了。”
他不動聲色地扯開注意力的中心。
想趕緊從這尷尬場景中脫離出去的西芙連忙道:“在哪裡?”
“跟我來吧。”
無時無刻不喜歡貼貼的圖蘭,這次卻沒有主動牽住少女的手。
他邁開包裹在布料下的雙腿,以遠勝西芙百倍的優雅姿態,從內殿遊了出去。
西芙怎麼也沒想到,初始之核的位置會在人魚族的聖殿。
這個地方離礁石宮殿和居民區有段不近的距離,因此她孤身一人時沒有查探到。
西芙踏入聖殿的第一眼,就看到由煙霧浮粒構成的核,鑲嵌在頒布預言的石刻雕像上。
“好奇怪,初始之核怎麼會在這個地方?”
西芙邊嘀咕,邊迫不及待地上前。
在她側方的圖蘭聽到這句低語,眼神略一閃爍,卻沒有多說什麼。
破壞掉核,蔚藍的海水褪儘,深褐的脈絡顯出。
西芙施展神力填補完乾枯的紋路,回去的路上兩個人各懷心事,都有些沉默。
晚飯時分,圖蘭吃完了自己的食物,沒有因為西芙的停留,而陪伴她在餐桌上閒聊幾句——他一反常態地道了聲還有公務沒有處理完,便步履匆匆離開餐廳。
縱使對此充滿好奇,西芙也知道,圖蘭不可能向自己吐露心底的秘密。
但好在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她決定通過禁術來碰碰運氣。
耐著性子等到淩晨,圖蘭雷打不動的入睡時間段。
西芙做好一切防護措施,將咒言貼在額頭,緩緩沉入了夢境構造的世界。
依舊是很多年前的忒彌斯,一模一樣的建築,渺無人煙的空間。
這讓西芙懷疑自己的意識是不是出現了差錯。
否則為什麼除了雙腿變成魚尾之外,其他的所有都跟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