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優美的聲線傳入耳畔，她那麵對愛情不為所動的心，竟然也難得的體會到了一點共鳴。
“這歌聲真美。”
西芙小聲感歎。
“如果不美，他們也不會成為神明的使者了。”
圖蘭含著笑容，低聲回應道。
……
可惜神山並沒有在越發嘹亮的曲調中有所表示。
群山在絲縷如織的陽光下靜立著，遠遠望去是古老而緘默的輪廓。
老夫妻並沒有感到氣餒。
他們對著神山和人群的方向分彆鞠了一躬，然後手拉著手，腳步輕快地退場。
接著是一對難舍難分的情人。
再接下來是，希望伴侶明白自己暗戀心意的青年。
參加的人們按照順序輪流登場，歌聲或纏綿或純淨、或明%e5%aa%9a或婉轉。
令西芙欣賞到了一場水準高超的藝術盛會。
這期間，他們在入口處遇到的少年少女也進入了歌唱者的行列。
儘管他們同樣沒有打動神山，但歌曲結束以後，少女眼含熱淚地答應了少年的求婚。
時間隨著山語節的進行，從早晨來到了將近傍晚。
保持著一個姿勢過久的西芙，小腿處傳來酸脹的感覺。
她理所當然地倚靠著圖蘭，兩人站在樹蔭下，從背後來看，像是一對恩愛的情侶。
二十九號下去。
終於等到了他們上場。
“親愛的，一切交給我。”
眾人的注視中，圖蘭自然而然牽起西芙的左手。
他的動作沒有半點拘謹，親昵到似乎他們天然就是彼此深愛的關係。
那雙青藍的瞳孔專注地凝視著西芙，堪比晴空下大海的顏色，在少女心上拂去安定之意。
從旁觀者，變為被旁觀者。
隻需要兩分鐘的時間。
西芙和圖蘭站在神山前方，周圍的十來米開外，是密密麻麻挨擠著的頌鴉族族民。
“諸位，我叫倫安，她是蒙娜塔。”
圖蘭捏造的假名伴隨著他的謊言一起，張口就來。
仍未完全適應“蒙娜塔”角色的西芙，隻好保持赧然的微笑，不去看人群，緊緊盯著對方。
“我們在黑暗之國相識。”
“那時候我因為受了傷，被黑暗之國前來做生意的商人抓住，打算賣去萊孚哈爾做奴隸。”
奴隸買賣，是眾國之間心照不宣的貿易。
畢竟四國都信奉弱肉強食，孱弱的族類成為他國的仆從寵物，也算不了什麼大事。
不過參加山語節的情侶夫妻，往往會敘述浪漫溫馨的故事。
很少會有人與人的初遇，是來源於這樣卑劣黑暗的開始。
圖蘭無謂頌鴉族人暗自變化的眼神。
他將偽裝成蝶之妖精，和西芙相識相伴的過程，雜糅以無數謊言，娓娓道來。
配上動情的語氣和表情變化恰到好處的麵孔，竟然也變成了一則讓人感動的故事。
敘述結束，沒有人說話。
幾秒之後，隆重的掌聲在山林間響起。
“祝你們幸福！”
“一定要好好在一起啊！”
一些抹著眼淚的年輕人大聲對他們說道。
化身謊言中另一位主人公的西芙，借著衣袖的遮掩，默默在圖蘭的手掌上掐了一下。
麵不改色的圖蘭側過臉，對她說道：“今天，我想在這裡，對你許下永生永世的諾言……希望你能夠以妻子的身份，陪伴我直至生命的終結。”
聽到他的話，西芙的眉心一跳。
這樣的話語，應該由她來引導圖蘭說出才對。
攻略神明的遊戲，仿佛變成了圖蘭攻略自己。
礙於眾目睽睽，西芙輕輕點了點頭：“我答應。”
圖蘭朗聲笑了起來。
西芙見過他輕笑的樣子、微笑的樣子，以及冷笑的樣子。
但唯獨沒有見過這樣真心實意的笑容。
像是真正得到了心愛少女的青睞，全身心散發出快樂和期待未來的氣息。
這樣想著，她的麵孔不自覺地帶了點紅。
故事講述完畢，西芙遵循約定，站在圖蘭的身邊。
他們一起轉過身去，麵朝神山。
朗潤的青年嗓音，變成了絕佳的訴情利器。
圖蘭與其說是在歌唱，不如說是在詠歎。
沒有歌詞的曲調，自半啟的薄唇中散逸，如霧似雲。
西芙再次見識了到近乎魔咒般的天籟。
它隱去了飛鳥振翅於群山的聲響，隱去了陽光照射在身軀上的熱意。
它令人聯想到鮮花、珍珠、象牙、牛%e4%b9%b3……一切純潔無瑕的事物，都不足以與之匹配。
西芙的腦海在這場以歌聲呈現的表白中，逐漸變成一片空白。
無數的霞光在意識裡綻放，濕熱的生理淚水湧現於在場者的眼角。
很快，她發現。
那些霞光並非是意識空間的虛幻形態，她眼前群山的輪廓，也映放出絢爛無匹的光芒。
神山終於降下了遲來的眷顧。
可在旁歌唱的圖蘭，麵孔上的表情卻不是那麼高興。
第178章
霞光輝耀奪目,勝過頌鴉族存在千百年出現的景象。
眾人都被這一時的盛景所吸引，就連西芙也沒有察覺到圖蘭臉上轉瞬即逝的異樣神色。
青年停止了歌唱，殘餘的情緒逸散於靜謐的空氣中,仍在每個人的心間耳畔作響。
忽然，他和西芙的頭頂同時浮現出一道如夢如幻的桂冠。
從霞光中摘取一束的炫光縈繞在環狀冠冕的周圍,模糊的邊緣也逐漸變得具象。
月桂葉的紋路,鴉羽狀的點綴，輝煌而堅硬的純金之冠。
一大一小，一寬一窄。
明明滅滅的輝芒，照亮了西芙和圖蘭偽裝出來的平凡麵孔。
脫離人群之外，時刻關注著參賽者情況的的族長,見此場麵,用克製不住的喜悅之情,高聲向自己的族民宣布道：“看來，神山已經作出了它的選擇！”
於是，所有頌鴉族人歡呼著簇擁上去,將兩人圍在中間——不管誰能擁有命定眷侶的桂冠，神山眷顧於族內的好處，卻是每個族人都能夠實打實享受到的。
依舊是回去的山路，成群結隊的步伐再度踩過碎裂的樹葉。
西芙的前後左右擠滿了頌鴉族的女性。
她們的麵孔綻開與有榮焉的笑容,被黑色衣著襯托的無比潔白的手臂,攙扶在她的身側。
幾乎不需要自己走路行動,西芙仿佛被海浪裹挾的小舟,向著山路顛簸而下。
再回到頌鴉族的棲息地,看起來陰森的建築都掛上了慶祝的彩絡布條。
像是有人已經提前下山預告,族內留守的男女老少都喜氣洋洋。
一行人來到目的地,族長抬頭鳴叫示意,將圖蘭和西芙分散開來的人群潮水般向後退去。
圖蘭隨意整理了下淩亂的衣擺，牽著西芙的手主動走上族長所在的高台。
蒼老的麵孔俯身而來，分彆貼了貼青年和少女的額頭。
族長展開雙臂，從手臂與肩膀的連接處開始，整條化作了鳥類的羽翼。
維持著半人半鴉的形態，他圍繞兩人跳起了怪異的舞蹈。
嘯亮而連綿不絕的鳥鳴，%e5%90%9f唱出對於大地之神發自真心的信仰和愛戴。
哄——
台下篝火的點燃聲，令西芙抬起眼瞳，向前方望去。
在族長的帶領下，他們也載歌載舞了起來。
“入鄉隨俗吧。”
圖蘭在西芙的金發邊輕聲吐出幾個字。
不等少女給出反應，他一手與少女十指緊扣，一手攬住她的腰肢，嫻熟地加入了這場狂歡。
火焰點燃了內心的情緒，燥熱的空氣則將其推向高/潮。
西芙跟同圖蘭的腳步，跳得笨拙。
但得益於驚人的天賦，很快變得像模像樣。
“讚美真愛！”
族長縱身%e5%90%9f唱著從高台躍下。
“讚美真愛！”
台下也隨之應和著迎接著他的到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讚美繁衍！”
“讚美繁衍！”
他們的表情虔誠。
“讚美生我育我的土地！”
“讚美生我育我的土地！”
他們的態度狂熱。
“讚美公正平等的大地神明！”
“讚美公正平等的大地神明！”
他們的歌聲如有魔力。
……
西芙不自覺的脈搏加快，呼吸急促。
她通過時觸時離的肢體，感覺到圖蘭身上傳來的柏木香氣和肌膚的熱意。
“小姐開心些了嗎？”
火光投映在圖蘭的下半張臉上，他的瞳孔深邃，唇畔的笑容卻明亮得滾燙。
西芙也說不清楚自己究竟開不開心。
至少在此刻，身份可能暴露的陰謀、怎麼處理三神情感的煩惱、以及賽戎會不會聽從她的暗示，將棺木轉移到默克鎮的糾結通通離她遠去。
她的眼前唯有圖蘭美麗到驚心動魄的麵孔。
她的腦海唯剩萬千霞光蔓延時的輝煌燦爛。
“這頂桂冠是我親手設計的。”
越發激烈的舞步中，圖蘭的語調依然平穩。
他低聲呼喚西芙的名字，衝她眯了眯尾稍帶著點%e5%aa%9a意的眼睛，“頌鴉族舉辦了成百上千次山語節，我大部分時候都會到來……我見過很多人戴上它，可隻有您戴起來最好看。”
那火光的熱意也彌漫到了西芙的臉頰。
她試圖說點什麼，抿了抿嘴唇，比話音更快的是彌漫在眼瞼下方的薄紅。
這個人真是……
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都能說出令人麵紅心跳的情話。
天空之上，最後的餘光隱去。
黑紫的顏色席卷每一片雲彩，點綴其中的星子與篝火遙相呼應。
星光霏落於圖蘭的瞳孔，似有迷離華彩於他眸底明滅變換。
西芙心念一動，對著青年緩緩勾起唇角。
萬千星子閃爍的天幕之下，響徹雲霄的頌鴉族歌聲裡，她用甜甜的聲音說道：“有你在我身邊保護著我，我才能肆無忌憚地綻放光彩。”
……
狂歡直至夜半。
西芙也收到了族長獻出的鴉羽耳環。
尖銳的銀鉤刺破耳垂的皮肉，吸收掉沁出的鮮紅血液，完成了認主的儀式。
西芙在隨後的宴席中喝下了少許花蜜釀成的酒。
芬芳的液體滋潤了舌尖，回味的後勁卻猛烈。
圖蘭半摟半抱著薄醉的她出了頌鴉族的領地，確認周圍無人後，開啟傳送陣回到了神殿。
“冕下。”
守候在神殿大門旁的神仆看見圖蘭懷抱的少女，紛紛伸出手試圖接替自己主人的負擔。
卻被圖蘭搖頭拒絕。
“動靜小點，去準備好換洗的衣物和洗澡水。”
青年的腳步和神仆離開的窸窣聲一同響起。
隻顯了一聲，便回歸無聲無息。
怕打擾到在臂彎沉睡的少女，圖蘭釋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