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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什麼樣的驚喜呢?

西芙實在有些難以猜想。

她攤開手掌,抬起頭看著圖蘭:“你說我很了解你,但說實話,你喜歡什麼,我猜不到。”

“真的猜不到嗎?”

圖蘭依舊是笑的模樣,他忽然俯落脖頸,美麗的臉龐在西芙麵前無限放大。

那雙青藍色的眼眸,對準西芙的目光,含著壓抑的熱度,不加掩飾,又分外滾燙。

少女被迫整個人貼住靠背,青年溼潤的吐息輕輕帶起金色額發的一角。

“我想要的東西,一直都隻有一樣。”

圖蘭說得慢條斯理,瞳孔深處的微光編織成一張網,將西芙一點點纏緊,貪婪地捕捉。

“小姐要是想不出來,不如問問自己的心。”

自己的心。

綠洲的幻景告誡西芙要守好自己的心。

如今圖蘭又讓西芙問問自己的心。

層層血肉包裹下,那顆還屬於人類的心臟,似乎有太多人想要。

她直愣愣地與圖蘭對視,轉瞬之後,看見青年原本還帶著認真表情的麵孔,仿佛融化的碎冰般,淌出涓涓的暖意,“既然這個要求現在不好實現,那還有一件好實現事情想要拜托小姐。”

“明天是頌鴉部落一年一度的盛會,您可以陪我一起去嗎?”

*

頌鴉,是大地之國特有的物種,也是獸人的一種,以聲音清亮、善於歌唱而聞名。

圖蘭請求西芙答應成為他的女伴,卻並沒有告知對方究竟是以何等身份前往。

勤勤懇懇挑選了一晚上禮服,希望站在圖蘭身邊時,能夠相得益彰的西芙,第二天一大早就忙碌起來,盤起滿頭的長發,露出優美的頸項,再敷以櫻色的口脂。

等她滿身莊重華貴地來到與圖蘭約定好的集合點,青年笑著上下打量了幾分鐘,讚歎一句真美,手上卻釋放神術將她變成了渾身黑漆漆的模樣。

“忘了和您說,我們不是以神明的身份參加他們的盛會。”

“而是,以生活在部族的同類。”

看著因早起妝飾而睡眠不足的少女,湛藍的眼底流露一絲怨念,圖蘭忙不迭地道歉道:“對不起呀小姐,我也是猶豫了一整晚,畢竟變成頌鴉的樣子參加,我的子民才不會拘謹嘛。”

無形運轉的法則為人打開一扇門,就勢必會關上一麵窗。

天籟的歌喉,是為頌鴉打開的門。

那麼其貌不揚的外表,就是對他們關上的窗。

鳥類的形態灰撲撲的,變成人類自然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入鄉隨俗的西芙粘上了兩胳膊的羽毛,披著將身形完全遮擋的長袍,降落在頌鴉部落。

她壓著眉峰偷偷打量圖蘭,見他雖也是麵目普通,但怎麼也遮不住一身高貴的氣度。

“小姐,看到前麵的入口了嗎?我們要從那裡進去。”

圖蘭挽著西芙的手臂,在她的耳側低聲說道。

“你不要叫我小姐了,萬一被彆人聽到多奇怪。”

上次大地之國都城的體驗就不太美妙。

當圖蘭聲量頗大地叫出“小姐”這個稱呼時,所有在旁的平民都免不了朝他們施以注目禮。

“好,那我叫你‘親愛的’吧。”

“……?”

這是否又有些過於得寸進尺了。

西芙瞪了他一眼,剛想抗議,肩膀就被身後的來人一拍:“你們是來參加山語節的嗎?”

山語節是什麼?

聽起來怎麼感覺不像是個正經的晚會?

圖蘭及時把目露疑惑的西芙藏在身後:“是啊,我們是從彆處的頌鴉部落裡趕來的。”

“聽說這次山語節的優勝者,不僅能夠戴上命定眷侶的桂冠,還有機會得到一件被大地之神祝福過的珍寶。”同樣一身簡樸打扮的頌鴉族少女,牽著她伴侶的手,熱心地交談道。

“原來是這樣。”圖蘭配合地露出感興趣的神色,他撓了撓下頜,感歎道:“也不知道誰有這麼好的運氣,能得到如此珍貴的寶物。”

“是啊是啊!”

“我沒有在禱告時被大地之神眷顧過,哪怕得到一件被祂賜福的東西也好啊。”

“彆灰心,隻要懷揣誠意禱告,說不定下一次大地神就會賜福於你。”

“謝謝你的祝福啦!”

頌鴉族少女和圖蘭聊得投機,冷不丁被一旁目露醋意的少年一扯。

“我們快進去吧,那邊馬上就要開始了。”

少年的視線帶著警告,飛快瞥向圖蘭。

轉頭又勾起溫柔的笑容,柔聲對自己的愛人說道。

“哦好,那我們走吧。”

少女乖順地點了點頭,她在臨走前,又向西芙和圖蘭比出加油的手勢。

“你們也加油!”

圖蘭致以禮貌的告彆,再度引來頌鴉族少年的頻頻回首。

“我以前總以為伊戈花心風流,是走到哪裡都能引起狂熱追捧的大眾情人,想不到你作為兄長,也不比他遜色。”待二人走遠,西芙抱起手臂涼涼地說道。

“小姐也吃醋了嗎?”

圖蘭唇角的弧度柔和上挑,使他平庸的麵貌呈現出一種動人的光彩。

似乎有些人天生便是如此。

不需要美貌的加持,站在那裡,就能無端引起他人的矚目。

西芙不理會他的問題,從鼻腔哼出一聲:“所以那件被你祝福的寶物是什麼?”

圖蘭也學著她的神態,避而不答,隻保持著神秘的笑容:“比賽的時候,請您好好配合我吧——隻要贏得最終的勝利,您將會是它的主人。”

第177章

和普遍開放的海洋之國不同,大地之國的種族看待伴侶夫妻的觀念更加多元化,有沉溺愛欲、放浪感官的兔族,也會有專情、至死不渝且占有欲很強烈的頌鴉一族。

聽完胡子頭發皆白的頌鴉族長的開場白,西芙才明白山語節簡單來講就是情歌比拚。

參加者可以是確定關係的伴侶,也可以是處於曖昧狀態,還沒捅破最後一層的男女同伴,他們會以情歌對唱,或者獨唱的形式,朝著頌鴉族守護的神山放聲歌唱,以表對於身邊人的愛意。

當神山被打動時,山體會釋放出無數能夠淨化靈魂、助力魔法修行的霞光,被稱為“大地神的恩賜”——但無論如何,唯有誠懇和真心才能得到神山的眷顧。

每一次的山語節,神山隻會眷顧一對有情人。

成為優勝者脫穎而出的他們,將共同戴上命定眷侶的桂冠。

將此作為愛情的宣告,起誓此生此後,心中眼裡唯有一人。

絮絮叨叨的族長,在長篇大論歌頌完大地神和忠誠的感情後,吩咐仆從呈上了珍寶。

是一對用鴉羽製作而成的耳環。

沒有認主的它們躺在托盤裡,僅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深褐色神光附著其上。

西芙看不透耳環的作用。

好在族長及時說明:“這是被大地神祝福過的寶物,上麵的鴉羽,是由我族力量最強大的巫師獻出的,隻要將它們佩戴在耳朵上,隨之響起的歌聲可以幫助堅定信念、驅散恐懼和迷茫。”

他的話音結束,令神仆捧著托盤,在參加者們的眼前展示了一圈。

西芙也立刻明白,圖蘭邀請她來參加山語節的目的。

他看出了自己在破解幻境時,經常受到燥氣的影響。

有這對耳環幫忙,滲透內心的恐懼將會大大減少。

……

西芙被圖蘭牽著手,混在穿梭在山間小道的人群中。

他們踩過滿地的落葉,枯黃蜷縮的葉片,在鞋底的碾壓下,發出碎裂的清響。

西芙有些苦惱。

儘管有神示之書加持,她可以聽懂大地之國的語言。¤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但想要真情實感的歌唱,還是太為難了點。

她不由自主朝圖蘭遞過去一眼,而接收到她眼中訊息的青年,用氣聲對她說道:“不用緊張,我們可以不以伴侶的身份參加,作為被表白者,你等會兒站在我身邊聽著就好。”

人群順道路而上,來到了頌鴉族守護的神山前。

沒有高聳入雲,也並無驚人氣勢。

神山、寶物,都和頌鴉族的族民一樣,看起來平平無奇。

勝在山峰前方有一塊開闊平坦的空地,進入神山蔭庇的範圍,周遭的熱意也降下了些許。

族長令參賽的男女排好隊伍,仆從們按照次序分發號碼牌。

輪到西芙和圖蘭時,被分在了第三十對。

山語節由於參與人數眾多,持續的時間從早晨到深夜。

西芙看了看自己的身後,發現他們處在靠後的位置,大概要到將近傍晚才能上前比賽。

首先登場的,是一對年齡頗大的夫妻。

橫亙在唇角的紋路和眼梢的折痕,都暗示著他們彼此陪伴度過了漫長的歲月。

作為第一對登場者,他們大大方方的牽著手,走到了神山前的空地上。

“我們是神曆二十三年成為伴侶的,到如今已經過去了五十多年。”

在歌唱之前,參賽者還要簡短講述一下自己和愛人的故事,方便他人產生共情。

西芙苦惱的感覺再次加重。

她和圖蘭。

……她和圖蘭能有什麼故事?

難道站在人群中央,講述他們怎樣合夥欺騙海神,還是講述他們怎樣彼此利用?

西芙又抗議地看了圖蘭一眼。

對方卻呈現出氣定神閒的態度,正在仔細聆聽那對老夫妻的愛情經曆。

“我們趕來參加山語節,並不是想要得到大地之神祝福的寶物。”

因為年長,背脊微微佝僂的男人,深情地望著自己的妻子,他用動容而堅定的語氣說道,“我們隻想用愛打動神山,讓‘大地神的恩賜’作為我們相伴歲月的見證。”

“好!”

“一定會的!”

人群裡傳來叫好和感動的聲音,他們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為老夫妻增添支持。

見識過頌鴉族的態度,西芙想,他們倒是和爾虞我詐的人族不同,似乎誰成為優勝者都不會感到嫉妒,而是為能見證真摯的愛情而感到觸動和光榮。

思忖間,老夫妻開始了山語節的首次對唱。

他們唱的是一首流傳自頌鴉族的民歌,內容描寫了兩位平凡夫妻的生活日常。

早晨化作原形,向大地之國的四麵八方,傳播神明的福音。

中午在山間采摘櫟木的果實,做成噴香的煎餅,哺育孩子。

晚上圍著茶幾坐在地上,依偎在一起翻開愛情的詩歌和篇章。

頌鴉族的歌聲極美,西芙思考了片刻,認為隻有人魚族的歌喉才能與之相比。

但人魚族天籟的聲線,多半用來迷惑引誘獵物,將它們借機拖到暗礁處分食。

所以對比隻把歌聲用在正麵的頌鴉族,多了幾分妖異和不祥。

西芙本以為身份是局外人的她,參加這場他族的節日,會感到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