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鈍的西芙,眼尖的他立刻瞧見了躲藏在沙發正對麵的半身畫像裡的狹長黑影。

難道西芙的心裡,最害怕的東西就是這些嗎?

圖蘭青藍色的瞳孔,頓時顯露出隱晦的深意。

他沒有告訴西芙的是,燥氣幻境的形成,會根據闖入者內心最恐懼或是最在意的事物來呈現。

上次在森林中是如此。

這次這座古堡也是如此。

無論是鬼魂或者怪物,根本恐嚇不到自己。

那麼,會感到害怕的,也隻有……

想到這裡,一個惡作劇的主意,在青年的心底形成。

對此一無所知的西芙,仍在尋求著依靠:“那我們要上樓看看嗎,還是先在第一層搜尋一下?”

而這時,握著她的圖蘭,突然把手鬆了開來。

頭頂上幽微的照明在這一刻莫名閃爍,忽閃了幾下徹底損壞。

西芙還來不及看清圖蘭去做了什麼,就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孤獨感中。

她壓抑著嗓音驚呼一聲:“圖蘭,你在哪裡?!”

無人回應。

偶爾的窸窣聲響起,仿佛昆蟲腹足的滑動聲,又仿佛有什麼在西芙的周邊快速移動爬行。

……又是上次的情況,又變成了自己一個人。

明明在剛進入的時候,她還能感覺到充斥在掌心中對方的體溫。

燥氣的幻境沿循少女內心的恐懼而生,迷霧的影響力自她踏入那一刻起潛移默化地滲透。

西芙的腦海升起“掌心”、“體溫”這兩個名詞沒過幾秒,殘留的溫度驟然消失。

這讓她又由衷地懷疑起,自己在幾分鐘前到底有沒有跟圖蘭牽過手,還是這個空間裡從始至終都隻有她一個人的存在。

安裝在回旋樓梯旁的落地窗外月色清明,就近可以看到模糊的梯麵輪廓。

更遠處的一樓空間,則沒有一點可以借助的照明。

西芙抱著手臂,站在第一節台階上,向四周張望著,期待著消失的青年回到自己這裡。

雖然她對圖蘭沒什麼情意,從起初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就交織著欲望和利益。

然而,當需要西芙直麵恐懼時,不管對方的心思如何,隻要能夠陪在身邊,就會成為最安全可靠的動力。

沒有哪一個時刻,會像現在這樣,令少女袒露出小心翼翼掩藏好的脆弱。

她糾結再三,打算朝著圖蘭失去蹤影的方向摸索過去,看看是不是霧障在哪裡設置了結界,又將他們分隔兩地。

立在沙發背後,將黑影揪出畫框的青年,無聲無息觀察著少女的舉動。

他的神軀縱使失去了神力加持,依然能夠在黑夜裡清晰視物。

眼見少女的麵孔上的膽怯和害怕愈發濃重,他才繞開了沙發和茶幾,接近少女的背脊,展壁將她擁入懷裡。

“啊!!”

精神緊繃到頂點,西芙嚇得尖叫起來。

“小姐,是我。”

青年微涼的手指向上,按住了西芙柔嫩的唇縫。

月光之下,他一手捏著畫框惡鬼的脖頸,一手禁錮著懷中的少女。

分明唇角的笑容是溫和而無害的,卻向外界傳遞出比惡鬼更為陰沉和至暗的氣勢。

“你、你去了哪裡,嚇死我了……”

抓住救命稻草的西芙想也不曾多想,被燥氣影響下的大腦促使她轉過身,撲進了圖蘭的懷抱。

“我去抓這個了。”

圖蘭空閒的手臂離開了一點,稍稍遠離臂彎嬌柔美麗的雀鳥,而後抬著手腕,將還在掙紮的惡鬼輕鬆提起。

青白的麵孔,純黑的眼睛,滿口獠牙。

即使被捏住脖頸,依然張大口腔,試圖向西芙咬來。

“這是什麼東西?”

和記憶裡的惡鬼形象如出一轍。

西芙隻瞥了一眼,便用雙手抱住圖蘭的腰身不敢再看。

青年睜著眼睛說瞎話道:“我剛才不經意看到這鬼魂躲在畫框裡,臉朝著你的方向正打算乾些什麼……又怕出聲提醒你會把它給嚇跑,所以才沒有說話,趁著失去照明它鬆懈下來的機會,把它給抓了起來。”

安全感失而複得的少女沒有多想。

她將臉靠在圖蘭散發著熱意的%e8%83%b8口,貪戀無比地來回磨蹭了幾下。

“不要再離開我了……”

“我真的好害怕,好想你一直陪著我。”

失去了尋常語言組織能力的西芙,顯得有些語無倫次。

她的尾音渲染出哽咽和驚慌後的顫唞,仿佛尋求窩巢的無依幼鳥。

達到目的的圖蘭低沉應了句好,隨即加重了摟住西芙腰肢的力度,試圖將她嵌入血液和骨肉之中。

站在少女的身後,大地之神心緒複雜地想到,自己是憑借計謀贏得了西芙的依賴和投懷送抱。

……可奇怪的是,他的呼吸也在西芙帶著哭腔說出那些話時紊亂了一秒。

第172章

神之眼雖然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兩人所麵臨的麻煩,但礙於距離的限製,西芙唯有走到足夠近的範圍,才能在層層青灰色的燥氣包圍中,準確找到初始之核所藏身的位置。

驚懼的情緒平複過後,西芙用尾骨割開連衣裙的下擺,將長長的布條分彆纏繞在自己和圖蘭的手上。

“這樣我們就不會突然分散了。”

西芙上下磨蹭著手掌,對自己不甚美觀的作品充滿了盲目的信心。

圖蘭默許且縱容了少女的行為,他掏出本命長劍,乾脆解決掉手中所捕獲的惡鬼的性命。

身上隻有黑白色調的惡鬼慘叫了一聲,它%e5%90%9f誦著怨毒的詛咒,不過幾秒便化作青灰色的煙霧,消失在空氣中。

見利用武器可以解決掉這些東西,西芙的害怕又減輕了些許。

她依偎在圖蘭的身側,信賴地問詢道:“我們該從哪裡開始尋找初始之核?”

青年淺淡的瞳孔,是滿目黑暗的空間內難得一抹亮色,他提醒西芙:“小姐,您可以先用低級魔法製造點光源。”

“對哦……”

少女拍了下腦袋,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我總覺得我每次進入燥氣幻境,都會變得很笨。”

她顧忌著地脈內部不能使用明火的禁令,特地在尋覓出一道除了光亮以外沒有任何附加作用的魔法。

硬幣大小的兩團淺金色光亮自西芙的指尖飄升,不需要任何載托的工具,仿佛小精靈般一左一右浮在二人臉側。

圖蘭則借著這兩簇不甚明亮的光源,抬頭端詳著整座古堡的布局。

空曠、嚴肅、壓迫感,是圖蘭心頭產生的第一印象——挑高的屋頂上懸掛著巨大而沉重的水晶吊燈,它在光明魔法的輝映下,折射出水澤一般波光粼粼的流影,在它的四周,所有的房間呈圓形排開,站在一樓就可以看到五樓的天花板。

樓層和樓層的高度也似乎有所不同,一樓同二樓之間唯一的連通工具,是看起來陡峭且華而不實的回旋樓梯。

西芙沒有被房屋結構吸引。

古堡的所有設施中,最先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幅幅裱在精美畫框裡的圖畫。

這些圖畫有的繪製了端莊的人物,有的繪製了模糊的山水,還有一些則是西芙解讀不出來的晦澀線條符號。

莫名的陰冷籠罩在圖蘭的表層,稍微多看一會兒,會有種即將被吸入其中的錯覺。

“小姐,您的神之眼有看到什麼不同尋常的東西嗎?”

圖蘭花費了幾分鐘,將古堡的行走通道和房間式樣記在腦海,做完基礎的工作後,他轉頭朝西芙問道。

“沒有,隻是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真理之冠不像厄迦這般智能,自己與它溝通,也僅能得到一些是或者否的反饋。

西芙不好判斷神之眼的作用範圍,便沒有貿然提出建議。

她的遊移被圖蘭儘收眼底,於是臨時充當隊伍掌控者的青年神明提議道:“我們去樓上看看怎麼樣?”

“嗯?不繼續在一樓看看了嗎?”

“您注意到那些畫了嗎?”の思の兔の網の

光源的籠罩下,圖蘭的表情顯出幾分高深莫測,“在我殺死那隻惡鬼後,整個一樓的畫全都消失了。”

“我懷疑這些畫是燥氣幻境中最重要的組成,而初始之核,很大概率就隱藏在畫裡麵。”

被圖蘭這樣一說,西芙依稀想起,當自己站在樓梯上時,左手邊的不遠處似乎是有一副人物肖像。

現在它消失了,隻剩下空蕩蕩的畫框。

灰白色的牆壁襯著空無一物的鏤金畫框,說不出來的怪異。

“那我們就上二樓看看吧。”

根據圖蘭的思路做完基礎的判斷,西芙點頭應承道。

“您想走在前,還是走在後呢?”

圖蘭望著前方僅能容下單人站立的局促樓梯,露出一點無奈的苦笑。

他以為要糾結一番的少女,卻很快給出了決定:“我、我還是走在前麵吧。”

畢竟後方沒長眼睛,有圖蘭替她盯著,應該不會被那些鬼魂偷襲。

希望能儘早從這個鬼地方中離開的西芙,率先踏上了樓梯。

木質的台麵承擔著少女的體重,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

她看不到圖蘭的麵孔,卻能通過被布條束縛的右手,感覺到圖蘭的存在。

“這樓上的畫好像看起來更多了……真不知道有什麼人會願意住在這樣的古堡裡麵,難道是個畫商?”

但凡氣氛陷入沉默,就會有無數被窺探的感覺襲上後頸。

為了消除這股陰影,走在前麵的西芙努力地尋找著話題。

“嗯。”

可不知道為什麼,布條那端的圖蘭,倏忽變得沉默寡言起來。

還有三級就要進入二層,西芙不經意的視線觸及掛在樓梯旁的人物肖像。

根據外表判斷,大概是位年輕的貴族男子。

順著衣著向上看,西芙發覺他的麵容模糊,而眼睛的位置是兩個黑洞洞的窟窿。

青灰色的霧氣在窟窿中一閃而逝,男子抿嘴微笑起來,唇畔的弧度越來越大,似要咧到耳垂兩旁。

“啊!”

不出意料,西芙又被嚇了一跳。

她下意識轉過頭想要告訴圖蘭,古堡裡麵鬼魂不止一隻。

但她轉過頭去,見到畫像裡的男子出現在自己的背後,正在保持詭異的笑容,伸長脖頸湊近過來。

……

視線忽然一陣模糊。

心跳停拍的驚悚感使得西芙出了一頭冷汗,她再度回籠意識,身軀已從樓梯口來到了浴室內。

低階的照明光團儘職儘責地陪伴在她身旁,成為無邊冷寂中唯一的安慰。

西芙抬起頭,一麵半人高的鏡子突兀聳立在眼前。

如影隨形的貴族男子浮蕩於身後,無限拉長的脖頸上支撐的麵孔,不再是朦朧仿佛煙霧的五官。

鼻梁變高,肌肉平滑,黑洞洞的眼窩換上鈷藍如海的瞳孔。

“西芙,你愛過我嗎?”

詭異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