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下車了，小姐。”

兩人下了車，一望無際的沙漠裹挾著灼人的熱浪撲襲而來。

沒有建築，沒有樹木，沒有水源，滿目儘是顏色相同的滾滾黃沙。

“啊，好熱！”

既怕冷又怕熱的西芙連忙抬手罩在頭頂，“你們的冬天已經這麼可怕，那到了夏天該怎麼辦呀？”

空無一人的站點，角鹿公車也已經離開。

“我們都習慣了。”

圖蘭笑了一聲，將降低溫度的神力附著在自己的外袍上，用力扯了下來，披在少女的肩頭。

他還貼心地提起了兜帽，整個罩住西芙的頭顱。

湧動其中的涼爽，令西芙發出貓似地窺探，舒服地眯了眯眼睛：“所以我們來這裡乾什麼？”

“我想帶您看看沙泊裡的綠洲。”

圖蘭意味深長地說道，“如果我們運氣好的話，會在綠洲的水潭上欣賞到難得一見的幻景。”

“幻景？”

西芙似乎在哪本書裡看到過這個名詞，卻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是啊，我聽他們說，幻景中有時候會出現叫人念念不忘的美景。”

圖蘭頓了頓，“有時候，則會呈現出欣賞者內心最渴望的東西。”

沒有人的沙泊，讓圖蘭無所顧忌地開啟神力。

一個簡易的六芒星傳送陣在腳底亮起，兩人便來到了位於沙泊中央的綠洲。

綠洲的麵積不算太大，生長著一些鬱鬱蔥蔥的草木，其中還有小型動物遊躥的身影。

西芙不得不感歎魔法世界的神器，當她踏入此處的那一刻，仿佛一道無形的結界，將外界的熱意隔絕。

站立在蔥蘢的樹蔭底下，她感受了在大地之國彆處都沒有的清爽適宜。

圖蘭秉承侍從的禮儀，落後一步站在西芙的身側，他輕飄的眼神落在少女發端。

見西芙的視野被長袍遮擋了大半，圖蘭略略側轉身體，以極快的速度朝著前方的水潭釋放出一道神術。

“看，小姐，我們運氣真好！”

隨即，他的眼神微微發亮，伸手指向十幾米外水潭的位置。

西芙聞聲望了過去，隻見如湛藍絲綢一般起伏在綠洲土地之上的湖麵，緩慢升起一幕無法形容的畫麵。

並不是圖蘭口中所說的，叫人如癡如醉的美景。

西芙在其中看到了一位身穿灰色長裙的神明，頭戴璀璨無匹的冠冕，額間懸著一顆心臟般的深紅寶石。

祂難以言喻的絕美麵孔對準西芙，一雙沒有眼白，隻剩無儘空蒙的瞳孔緩慢睜開。

【守護好你的心臟，那是不可被任何人奪取的珍貴之物。】

神明沒有開口，與自身如出一轍、且更為冷淡威嚴的聲音將西芙的知覺儘數淹沒。

不知過了多件。

她終於回過神來。

水潭的畫麵裡，有關神明的蹤跡全部化為了泡影。

仿佛從未存在，也從未離開。

西芙不由自主地朝身後瞥去，圖蘭的視線沉浸在遠方，沒有對她分出一絲額外的注意力。

心口稍稍鬆懈，她趁青年不察，重新把臉轉了回去。

而此時此刻，畫麵裡的場景轉向了西芙始料未及的一幕。

隻見原本平穩的景象不斷變換著，映出模糊拉長的人影。

開始是憤怒哀痛的撒希爾，接著是茫然失措的賽戎。

最後出現的，是伊戈看向她時心碎欲絕的眼睛。

……

西芙忽然感到心口一痛。

幻景的持續時間不長，幾分鐘後便迅速結束。

“你在裡麵看到了什麼？”

努力忽略心臟異樣的西芙，率先開口詢問圖蘭。

“我欣賞到的，是一個不能言說的美好秘密。”

圖蘭的語義似是而非，但一雙映出熱意的雙瞳，向西芙暗示著秘密相關的內容，“那麼，小姐您呢？”

“我隻看到了一些沒有見過的風景。”

回憶著圖蘭說過的話語，西芙現學現用拿來搪塞對方。

她捏著長袍的衣擺，邁開了腳步，“這個水潭裡麵的水可以直接喝嗎？我感覺有點口渴。”

“可以，綠洲本來就是沙泊中的唯一水源。”

圖蘭立刻跟上她的腳步，宛如謙遜而忠誠的騎士，守護著公主從始至終。

隻是在西芙看不到的陰影裡，圖蘭眼前閃過他剛才利用神力窺探到的半幕西芙內心。

撒希爾、賽戎……

伊戈。

圖蘭咀嚼著這幾個名字，眼底泛起淺淡的殺意。

第171章

回到神殿休息的西芙,始終思索著綠洲水潭上，欲望之神化身的虛影，所說內容的隱意。

她懷揣心事度過了兩日,感覺到體內的力量再次充盈，便找到圖蘭,提議要前往第二處枯萎的地脈。

圖蘭照例說了些不要錢的好話,又分出一縷神力替她查看了身體狀況。

確定可以繼續修複後，他帶著西芙來到了距離神殿更遠，環境也更加惡劣的所在。

地脈依然掩藏在一座山峰之中，開裂的洞口，漆黑的隧道,並肩同行的兩人。

再走上一段時間,又會遇到那難纏又麻煩的瘴氣幻境。

西芙惦記著圖蘭上次說過,會在神殿的藏書室裡麵找一找記載燥氣的書籍。

於是對著青年問道：“你找到應對燥氣的辦法了嗎？”

圖蘭略一遲疑，點了點頭，神色卻沒有表現出輕鬆：“我陸陸續續在一些書裡麵都看到了對於燥氣的描述,但大部分都是一筆帶過，沒什麼詳細的解釋，不過通過閱讀這些簡略的文字，也讓我得到了一點結論,那就是燥氣的每次擴散都需要初始之核,隻要找到這個核,並把它破壞掉,就能解決幻境,順利通往地脈的所在。”

“核”這個字眼的描述,很容易令西芙回憶起當時在修複好地脈後,那片逐漸收縮最後崩裂開來的球狀塵埃。

所以那就是燥氣的初始之核嗎？

“可我記得,我們上次好像沒有破壞掉核，也從霧障中走了出來。”

西芙問出了內心的不解，而一旁陪伴的圖蘭也用充滿耐心的語氣進行說明：“找到初始之核，破壞掉它，是解決問題最簡單快捷的辦法，還有一種方式，就是像小姐您這樣，解開幻境設下的難題，找到正確的答案。”

“隻是幻境千奇百怪，有時候想要得到答案，意味著需要浪費大量的時間。”

燥氣無法奪走西芙和圖蘭的生命，但想要困住他們，消耗掉一些時間，卻是輕而易舉。

西芙麵帶沉思，沒有立刻發表想法。

見狀，圖蘭意有所指地歎了口氣：“可惜我並不擁有這方麵的天賦和技能，再加上地脈中不能使用高階魔法和神術，要是太陽神在這裡，說不定很快就能突破九條地脈設下的燥氣迷霧，所有麻煩都將會迎刃而解。”

“撒希爾？”

西芙脫口而出太陽神的名字，令得青年神明的眸光側動了幾分。

“是啊，小姐，太陽神有一項獨特的天賦叫做神之眼。”圖蘭踢開阻擋在少女身前，踩上去可能會扭到腳腕的不規則石子，不急不緩地說出下一句，“神之眼能夠看清世間一切的真實，想來穿透霧障找個初始之核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

“我們又不能使用神術，就算擁有神之眼又有什麼用呢？”

西芙忽然覺得，自己對於神之眼的理解和圖蘭的理解，似乎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笨小姐，撒希爾難道沒有告訴過您，神之眼指代的不是神術，而是他的眼睛嗎？”

青年天生含笑的唇線微微上揚，似是在嘲諷西芙，逸散的笑意卻和煦又溫柔，“開啟神之眼不需要耗費神力，除非你需要利用它，來展開更高級、更完全的神術形態。”⑦思⑦兔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

學習到了新的知識，西芙默默地垂下眼，看著腳下。

她總共沒開啟過幾次神之眼，原來之前需要結合神力的……都是它的高級完整形態。

謹慎起見，少女沒有立刻告訴圖蘭自己就掌握這項能力。

畢竟她不是撒希爾，不知道使用對方的眼睛需不需要具備新的條件。

她在心底呼喚著蟄伏在靈魂脈絡中的真理之冠，用意識與其溝通，想要借用神之眼的基礎功能。

真理之冠很快響應，兩行淺金色的光芒沿著通往眼睛的脈絡遊走。

虹膜充盈的感覺，讓西芙不適地閉了閉雙眼。

待她再睜開時，周遭的一切似乎沒有任何改變——沒有出現身處人魚族深淵時那幕景象，所有擁有元素的生靈失去了□□的存在，化作流淌著力量和魔法的靈魂之河，在她的視線當中熠熠生輝。

……這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猶豫片刻，西芙決定說出實情：“圖蘭，你知道的，我掌握了撒希爾一半的神力，可以展開神之眼的高級神術形態，但我的眼睛畢竟不是撒希爾的眼睛，我也不知道擁不擁有神之眼的基本功能。”

她停頓兩秒，語氣帶著苦澀，“至少目前看來，我沒有看到任何跟普通人眼不同的存在。”

“彆著急，我們就快要到達霧障的邊緣了。”

大片顏色青灰的、熟悉的迷霧，追趕著圖蘭的話音在兩人麵前展開。

肉眼可見，它比西芙第一次看到的那片濃鬱了稍許，這大概就是枯萎程度加劇的體現。

幻境中嗜血的樹怪，鑲嵌在樹乾上的眼球，還有獨自一人麵對黑暗的體驗，都使得西芙感覺到心有餘悸。

她率先邁開的腳步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素白的手指牽住圖蘭，等青年側頭看過去，西芙有些可憐巴巴地問道：“牽著手，是不是就不會走散了？”

“小姐，說實話，我也不太確定。”

圖蘭難得的坦誠，令少女期待的神色暗淡了些許。

但緊接著，他翻轉手腕，將對方的小手緊緊包裹起來，“不過任何時候，我都會牢牢抓住您的手。”

……

進入幻境後，西芙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圖蘭和她沒有走散。

壞消息是，他們正在一片古堡之中，而且周圍的亮度比上次的森林更昏暗。

血族、狼人……亦或是囚禁在黑暗深處的可怕遊魂。

曾經閱讀過的恐怖故事和觀看過的血腥電影，如同倒帶般在西芙的腦中重複播放。

西芙的肩膀輕輕顫唞。

敏銳察覺到點細節的圖蘭安慰她道：“彆怕，我在。”

“我好像沒看到初始之核的存在。”

少女的嗓音透出底氣不足的虛弱，“是不是因為我的眼睛不是太陽神的眼睛，所以沒有作用？”

“不會的，大概是因為距離不夠近，您才會看不見。”

成為神明時，早就摒棄了人類的一些弱點。

毫無感覺的圖蘭打量著古堡的布局，發現從下到上共有三層。

相較於在幽暗的幻境裡略顯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