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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表達能力的海神冕下,在煙花全部燃儘以後,仍然怔怔地注視著天空。

他默念著西芙在結尾處用魔法寫就的文字,冰封恒久的心臟某處忽然暖和了起來。

不再作為他人美好回憶裡的旁觀者,耀眼奪目的煙花,也不再是持續刺痛靈魂的難堪印記。

伊戈感覺到身邊的氣息一近,回過神,西芙已從幾步外來到了他的側畔。

那串花體文字停留的時間格外長久。

長久到他們共同仰視在夜空之下,難以言喻的情緒環繞周圍緩緩流淌。

“冕下,希望您能夠喜歡這份禮物。”

無需伊戈多言,神示之書關於海神好感度上升了十點的提示便是最好的證明。

他抿著嘴唇,激烈的脈搏和心跳沉浸在煙花的綻放聲中砰砰作響。

過了很久,他聲音朦朧地說道:“還不賴。”

西芙聞言,半垂眼簾,背過手去搗鼓了一陣,又掏出一顆散發著淺金色光芒的透明小球。

她在燃放煙花時也沒有閒著,用錄影魔法記錄了這一場短暫壯麗的景象。

這顆類似記憶團原形的小球,便是將剛才的場景封印其中的產物。

西芙將它遞到伊戈麵前,麵色多了幾分少見的鄭重意味:“冕下,在人類的文化裡麵,煙花是短暫而不長久的事物,即使美麗,總有些哀傷的意味……所以,我想要延長它的生命,獻給您一場永不熄滅的美景。”

在少女輕柔的嗓音中,伊戈將它接了過去。

“隻要念出特殊的咒語,裡麵的錄影就會自動發揮作用。”西芙為伊戈做示範,小心地探出一根手指,點在觸碰圓球的表麵,她似乎有些緊張和羞澀,用比剛才更輕的嗓音說出幾個字:“咒語是,獻給伊戈。”

稀薄如霧氣的光元素將兩人包裹,伊戈進入錄影魔法的世界,縮小無數倍的煙花在他的瞳孔中上升回落。

定格在末尾處的文字上,伊戈反反複複看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西芙的腿站得有點酸脹,他才結束欣賞,將圓球珍而重之收藏起來,動容地低語道:“謝謝。”

“不管您以後處於什麼樣的時刻,如果您感覺到孤單的話,就拿出來看看吧。”

西芙想,雖然她為了達成目的說過無數的謊言,但這一秒,說出口的這一句話,裡麵卻實實在在地摻雜了一些她也不知道何處來的真心。

懸掛高空的月光,在伊戈的臉龐灑下輕紗般的輝芒。

他聽到西芙的話語,緩慢轉過頭來,光線下的瞳孔半是明亮半是暗淡:“我是執掌四海的神明,隻要我一句話語,有多少人巴不得陪伴著我、擁抱著我,向我獻出全部的身體和靈魂……你怎麼竟然會認為,我也有孤單的時刻?”

“誰都有孤單的時刻,就連神明也不例外。”

西芙望著伊戈,眼前出現的,卻是年少的他倔強而執拗的臉。

不知道花費了多少歲月,他才磨煉出一身風流浪蕩的偽裝,讓傲慢和不經意掩飾渴望愛意和關注的內心。

兩人對視了一分鐘,伊戈敏[gǎn]捕捉到西芙眼底淡淡流轉的同情和憐憫。

同情什麼?

又憐憫什麼?

他是高高在上的海神,允許接收的情感,唯有愛慕、崇拜和豔羨。

伊戈情不自禁地抬高聲調,仿佛為了證明給西芙看,又像是試圖說服自己:“西芙,你可真幼稚。那些侵占低等生靈內心的負麵情緒,都來源於麵對問題發生時的無能為力……當一個人掌握絕對的權柄時,世間的一切哀愁都會離他而去。”

真是要命的自尊心。

年少的時候是這樣,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這樣。

西芙在心底無奈一笑。

好在她經曆過伊戈的往事,對於他的真實情緒有了幾分洞察力。

她沒有繼續和伊戈爭辯,而是揉了揉發脹的小腿,在沙灘上坐了下去,順從又敷衍地誇獎道:“您說得對,您是最厲害的神明!您活在這世界上,不會有任何弱點,也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影響您的心情。”

西芙的話出口,沒有得到伊戈如同往常一般自戀的回應。

繃緊脊背的青年神明,佇立在她手邊,仿佛一棵挺拔且緘默的樹木。

西芙習慣了伊戈今天晚上時不時的安靜,她撩起被風吹亂的金色長發,望著月光下浩瀚無際的大海,心想算上剩下兩個記憶團裡的好感度,隻要得到伊戈一半的神力和壽命,這趟攻略海神的旅途就能圓滿結束。

不知道好感度滿的那天,能不能迎來伊戈的真心許諾。

她自顧自思考著,身體忽然被半蹲下來的青年用力抱緊。

妥協的、服輸的、認命的語氣,溢出伊戈的唇畔,一圈一圈蕩入西芙的耳際。

他說:“是我錯了。”

“我不是無堅不摧的神明,我有弱點,我也會被影響情緒。”

“……我的弱點,是你。”

第152章

就莫名失去記憶團一事,西芙詢問了厄迦。

得到的答案是因為西芙改變了伊戈曾經經曆過的事情,導致記憶團內原有的場景與現實相悖,所以才會在西芙醒來崩塌摧毀——這也是為什麼不能隨意使用神示之書回溯之力的原因,因為不論哪一環的偏移,都會對於後世產生影響。

幸好,西芙雖然寄居於欲望之神的身體,但一舉一動受到神明法則的束縛。

在完成神諭的既定指示下,沒有造成過度的偏差。

隻是沒有了伊戈的記憶團,西芙擬定好的計劃就無法達成。

為了複原他們之間決裂事件的全部細節,無奈的西芙隻能找了個理由,把圖蘭從看守他的住處裡叫了過來。

“小姐。”

披著蝶之妖精外殼的圖蘭,仍然是馴順且弱不禁風的樣子。

西芙難以將他和伊戈回憶裡,那個對比其他族人而言,顯得正直且優雅的王子殿下結合起來。

接觸到對方略帶奇異的目光,圖蘭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眉梢:“小姐,是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啊,沒有。”

西芙簡短地回複了幾個字,視線從圖蘭的肩膀滑到他的身後,對上兩個奉伊戈之命,虎視眈眈盯著他們的神仆,“兩位漂亮的人魚姐姐,可以請你們先在外麵等候嗎?我要替圖蘭檢查一下他翅膀上的傷口,可能需要花費比較長的時間——據我所知,人魚族失去水源太久的話,應該會很難受吧?”

儘管隻是想要她們出去的借口,但西芙說得也是實情。

其他種族進入海國會感覺呼吸行動困難,同樣的,海族暴露在沒有水源的空氣裡超過十分鐘,便會渾身脫力。

亞特蘭蒂斯唯一一條能在水陸兩地間穿梭自如的人魚,是海神伊戈。

兩條人魚從收到圖蘭要來的消息開始,就在西芙的房間裡嚴陣以待了好幾分鐘,此刻已經處於感到不適的邊緣。

“可是……”

她們有些為難,這是冕下的命令,不可以讓西芙和圖蘭有獨處的空間。

“海神冕下對待下屬一向寬容,絕不會讓你們冒著生命危險在這裡看著的。”

西芙邊撒嬌,邊推著兩位的肩膀,將她們送出房間,“哎呀,快去海水裡待著吧,看你們臉色都發白了——你們放心,萬一海神冕下不高興怪罪下來,我會去和他好好解釋的。”△思△兔△網△

砰。

隨著房門的閉合,剛才還滿臉笑容的西芙收斂麵上的表情,順手將禁止窺探偷聽的魔法符咒貼在門框上。

“你是故意晚來了一會兒的嗎?”

西芙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從她派人去叫圖蘭,到圖蘭進入自己的房間,已經足足過去了八分鐘的時間。

麵對西芙的猜測,大地之神無辜地眨著眼睛:“要是來得太快,怎麼幫您找到最恰當的借口送她們出去呢?”

是了,圖蘭也是在海洋之國生活了很久的人,自然清楚海族的天性。

這番做法一出,令西芙在心底加深了對於他性格深沉的認知。

到底是遭遇了什麼,才會變成這副讓人捉摸不透的性格?

西芙收起不解,從門口走了進來,以一個和圖蘭麵對麵的姿勢坐在床邊。

盯著對方看了一會兒,她忽然問道:“那麼料事如神的大地神冕下,知道我今天叫你來是為了什麼嗎?”

略顯陰陽怪氣的口%e5%90%bb落入耳畔,圖蘭好脾氣地開了句玩笑:“總不能真的是要給我治療傷口吧。”

停頓兩秒,他又說道,“整座怒濤神殿都在傳言,小姐準備了一份彆出心裁的生日禮物,叫海神冕下很是驚喜,昨天我又被迫進入了一晚上共感狀態,伊戈似乎已經為你神魂顛倒,真是恭喜小姐了。”

不等西芙回答,圖蘭自發為她暢想起美好的未來:“隻要得到海神的一半壽命和神力,再加上太陽神賜予您的真理之冠中蘊含的力量,小姐想要晉升成為新的神明,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

到這個時候,圖蘭還不忘掩藏已知的真相,不告訴自己關於欲望之神的消息。

西芙的睫毛微微一顫,掩去眼底淺淡的譏諷,開始進入今日的正題:“你上次告訴我,海神冕下在幾個月前剝離掉了對我的所有好感——我想我找到了這些被丟棄的記憶的去處,還順帶發現了一些你們倆之間的往事。”

“往事,什麼往事?”圖蘭的麵色平靜而困惑,仿佛他從來就和伊戈沒有任何關係。

“是很多年的往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海神冕下把它和對我的感情拋棄在了一個地方。”西芙的視線下滑,落在他不自覺蜷縮起來的小指上,縱使表情可以控製得當,但一些細節仍然出賣了圖蘭的內心。

“應該是對於海神而言,沒有一刻想要想起的往事吧?”

西芙刺激著圖蘭,得寸進尺給那段記憶下了定義。

“小姐,我和伊戈的往事,時間過去太久,我也早就忘記了。”

像是站著說話彆扭,圖蘭沒有繼續和西芙對視,他轉身拉開書桌旁的椅子,將它拖到西芙的麵前,再正對椅背坐下。

整個過程,他都是避開西芙的目光完成的,當他再抬起頭來,情緒依然稱得上天衣無縫。

西芙想,以圖蘭的多疑狡猾,上次能讓他猝不及防地說出一些真話來,也不過是因為自己到來的時間太過猝不及防,眼下有了全麵的準備,想要不拿出一些真相就從他那裡得到答案,顯然變得十分困難。

但西芙並不擔心。

她是真切看過那段記憶的,所以複刻出大致的樣子,拿來欺騙壓縮了神力無法檢查的圖蘭也不是不行。

西芙早就做好了準備,魔法的光亮閃現,一比一完美模仿的藍色記憶團幽幽浮現在她的掌心。

為了製作得更加完美,西芙甚至改變了體內的元素結構,再結合真理之冠的神力,模擬出伊戈的水之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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