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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好幾百年……等我死後,作為報複,你可以徹底忘記我。”

“忘記?”厄迦慢慢咀嚼著這個詞彙,他的神色變得古怪,“您憑什麼替我做出決定?”

“我沒有替你做出決定,就像你也一直在冷眼旁觀著我的生死。”西芙揉著悶痛的%e8%83%b8腔,呼出一口濁氣,“承認吧,厄迦,你和我的感情之間,有太多彆的更重要的東西,當它們出現時,我是什麼樣的態度和想法,都會變得無關緊要。”

“是啊、是啊……我的一生隻為複仇活著,當教皇成為新的神明,他就會派出天使大軍替我踏平現任精靈王的宮殿,等拿著必索特的頭顱祭奠我的父母妹妹……我這麼多年的忍辱負重才不算白費。”

厄迦鬆開一直緊握著的柵欄,轉身神經質地來回踱起步來。

他捂著腦袋,漆黑的發絲在蒼白的肌膚襯托下如同無星無月的冷夜,突然,他的指尖在碰觸到了什麼東西後,緊促的腳步停在當場。

幽綠色的火焰自指尖點燃,照亮了光線渾濁的地牢。

他空出的手撫摸著自己耳垂上的銀環,陰鬱的眉眼轉過來朝著西芙:“您說過,它放在我身上就像一件精致的藝術品。”

“就算是現在,它在你的身上,依然像是藝術品。”

西芙真誠地讚美著。

“還有這個。”

他撩起一直蓋著手背的袖口,露出一直佩戴著的、西芙送給他的紀念禮物,一塊雕刻著風圖騰的男士手表。

“厄迦,哪怕你認為我對你毫無感情。”

西芙輕聲說道,“我也要告訴你,這是我第一次為一位男士精心準備禮物。”

厄迦沉默地聆聽著西芙的言語,他的心臟在刹那間感覺到了久違的甜蜜——在西芙身上,總有一種獨一無二的魔力,當她望著自己的眼睛,坦誠表達感情的時候,哪怕是編織好的謊言,都是那麼的讓人心神搖曳。

但很快,他製止了內心軟弱的動搖。

精靈青年麵無表情地拽著表帶,不顧力氣過大導致皮革將手腕的肌膚勒出紅痕,粗魯地將它摜到了肮臟的地麵。

他低聲念起古老的精靈語,洶湧釋放的風魔法瞬間吞噬了整塊手表。

火焰點亮了他陰沉的眼睛,緊接著把眼底的瘋狂映照得一覽無餘,“我會舍棄跟您有關的一切,西芙小姐。”

西芙意識到了他要做什麼。

在手表整塊化為灰燼後,厄迦舉起魔法仍未熄滅的雙手,並指如刀,將耳垂上的銀環連帶著皮肉一起削去。

風魔法的詛咒在他頭頂爆開,化為深綠色的骷髏,帶走了厄迦感知一切生靈情感的能力。

他無法再與森林建立連接,無法回應生命樹的呼喚,無法再從鳥語獸鳴中察覺想要的訊息。

他也同時失去了自己的喜怒哀樂。

和漫長餘生中的感情。

癲狂過後,厄迦恢複了平靜,他變成了西芙第一次進入羅德尼家宅中見到的那位精靈。

英俊蒼白的麵孔,細長支離的尖耳,冷漠僵硬的表情。

“聖子要死了,您就和他共同赴死吧。”

厄迦用聚集起來的風元素止住耳垂上的鮮血,像是為了祭奠什麼一樣,將指尖殘餘的尚未凝結的液體,抹在西芙正對的鐵質柵欄前。他的瞳孔中沒有了隱忍和克製,隻剩下深深的死寂:“我說過,如果證明不了對我的愛,您一定會死去。”

西芙笑了笑:“我也說過,為了你,我死了也願意。”

第90章

似曾相識的顛簸。

似曾相識的場景。

西芙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蜷縮在四麵漏風的木質車廂內。

好吧,說是車廂,實際上,用囚車更為確切。

她環視著周圍那些或衣著光線,或布衣襤褸的圍觀者,他們絕大部分的目光都充斥著強烈的譴責和鄙夷。

西芙看了一眼,渾不在意地抬起頭,發覺今日是個難得氣候涼爽、天高雲淡的晴日。

“快看,那個就是羅德尼家的女兒。”

“什麼女兒,是黑暗帝國派來的惡魔。”

“我就說為什麼一個女人會有這麼強大的天賦。”

“聽說她竊取了羅德尼伯爵府小姐的身份。”

“惡毒的魔女!”

……

顧忌著教廷頒布的不得汙染城市大道的法令,這些圍觀者隻敢發出謾罵和譴責,沒有將爛菜葉、臭雞蛋扔到西芙身上。

西芙懶洋洋地聆聽著這些生於蒙蔽和無知中的可憐人的痛斥,抱起膝蓋,將沒有血色的臉頰埋進了手臂間。

“西芙·羅德尼,快點下來,聖壇到了。”

有人粗魯地拽住西芙的胳膊,將手腳被鐵鏈鎖著的她從囚車上拉了下來。

當麵對罪大惡極的囚犯時,教廷所強調的高雅、理性、溫和通通化為烏有。

西芙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推搡著,手上的鐵鏈源頭被人攥在手心,他們無視了她的受傷和病痛,像抓住一片無根飄萍般拉扯著她向行刑的目的地前進,步伐邁得太大,西芙的小腹又傳來火辣辣的疼痛,她低頭重重咳嗽起來。

“你們太失禮了,注意點教廷的形象。”

聆聽了太多遍,以至於第一個字入耳就能辨認出他是誰的聲音,從西芙的左前方傳來。

“納菲爾大人,這是……”

“我知道,但民眾們都在看著。”

“是。”

西芙沒有抬起頭,視線裡掠過一片威風凜凜的銀色盔甲,然後又跟著動作放輕了些的白衣教眾朝前走去。

人群走過,大門緩緩閉合,納菲爾作為今日守衛的首領,站在聖壇最後一道入口前。

他表情複雜地望著西芙的背影,在被人察覺前扣下了頭頂的麵甲,站成無欲無情的雕塑。

這是西芙第二次來到神壇。

也是在這裡,她和撒希爾完成了初次的相見。

讚頌太陽神功績的浮雕壁畫在高達幾十米的穹頂上連綿璀璨,沿著巨型的大理石支柱蜿蜒而下,有手捧權杖、背生雙翼的幼年天使雕塑,執劍護持、麵不斜視的四翼天使雕塑,以及最底部的,一人多高的,懷抱光明教廷聖花百合的六翼天使雕塑。

跟隨太陽神經曆諸神之戰而屹立不倒的兩位戰爭天使塑像,鑲嵌在類似棺槨的長方形凹槽裡。

一人端持主神的聖主冠冕,一人為主神擦拭斬斷罪惡的聖劍。

所有的雕塑麵孔都栩栩如生,帶著對眾生的憐憫、對真理的公正、對光明的信奉。

任意的讚美和歌頌都可以匹配這些華美無匹的建築。

它們簇擁著立於正中央,純白王座後的太陽之神,如同將來自白日宮的神聖輝芒,遍灑這被光明占領的人間。

在這樣不該沾染任何肮臟和鮮血的、一塵不染的神殿裡完成最後的任務,令西芙倍感微妙和嘲諷。

等她看遍聖壇內部所有的裝飾和繪畫,通往目的地的道路也終於來到了終點。

那是一座極其靠近純白王座的十字架,由毫無雜質的黃金組成。它拔地而起,距離裡麵足有一米高,一旁砌有六步台階。而在十字架的底部,同樣是純金打造的,類似於西芙洗漱時所用的銅盆一樣的器皿,靜靜放置在下方。

西芙掃了一眼便明白,這是儲存她血液用的東西。

“上去吧,罪人。”

白衣教眾對她說道。

這些台階設置得極其陡峭狹窄,僅供一人踏足,如果注意力不夠專注,還有腳一斜栽下去的可能。

西芙拖著沉重的鎖鏈,一步一步走到十字架前。◇思◇兔◇在◇線◇閱◇讀◇

緊接著,鎖鏈像是受到感應一般,強迫西芙平展雙臂,將她鎖在純金的桎梏之上。

露天的神殿頂端投下盛大如織的陽光,西芙懸在十字架上,看著烏泱泱擁擠在聖壇高大柵欄圍牆外的平民,和宮殿兩側受到邀請前來觀刑的貴族們——她見到了熟人,披著鬥篷站在極遙遠之處的拉格德,和身穿親王禮服,離她很近的沙利葉。

拉格德目光裡報仇雪恨的快意沒有刺傷西芙,她卻因沙利葉眼中的沉鬱和壓抑而感到微微的不適。

他背叛了她,又盛裝出席她即將到來的葬禮。

西芙看沙利葉的時候,他也正好在看她。

兩者視線交觸,沙利葉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訴說。

然而西芙沒有再給予他第二次表達情緒的機會,她漠然地仰高脖頸,閉上了雙眼,仿佛見到的隻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身後很近的地方,響起步履踩上猩紅地毯的窸窣足音。

西芙背對著純白王座,看不到來者是誰。

但很快這個疑問就被解答了。

赫裡奧攙扶著正裝莊重、麵部被半透明聖紗遮擋的撒希爾,讓他在象征主宰的座位上坐下。

他則後退幾步,坐在了撒希爾左手邊的位置。

“今日同大家共聚在聖壇,是為了公布西芙·羅德尼的罪行,並加以懲罰。”

赫裡奧說完這句話,意識一蕩,那頭坐姿有些僵硬的聖子撒希爾,仿佛大夢初醒般壓低了嗓音:“西芙·羅德尼,來自黑暗帝國的惡魔,在公開你的罪行之前,證人會把確鑿的證據當庭呈現。”

他沉沉的話語,像是雨水即將到來前的陰天一般,籠罩了西芙的心靈,也籠罩了眾人的情緒。

西芙想,怪不得厄迦會那樣篤定撒希爾會當眾處死她,看來赫裡奧掌握了完美製約撒希爾的辦法。

而粉墨登場的威廉·羅德尼,他的情緒恰恰與西芙以及其他任何人相反。

說不清竊喜還是遺憾的火焰在他的血液裡燃燒。

他本想讓教皇陛下開展靈魂置換之術,把麗莎的意識投射到西芙的身上,好以此避開親生女兒體內沒有魔法、缺失信仰的罪責,現在教皇陛下卻想到了一個更美妙的辦法,能夠讓麗莎光明正大地行走在陽光之下。

雖然得不到西芙的力量有些可惜,但女兒能夠像正常人一樣出行、生活、嫁人,他也算是十分滿足了。

他在白衣教眾的宣告中推著坐在輪椅上的親生女兒,滿臉嚴肅謹慎地踏進主殿,正好來到了西芙的麵前。

三個人的目光彙聚,在真正的麗莎看到西芙的同時,西芙則看向了威廉伯爵。

威廉以為將要奉獻出最後一絲價值,然後徹底枯萎的便宜女兒會充滿仇恨地瞪著他。

可他飛快地掃過西芙麵孔,發現對方的態度出乎意外地平靜。

為此,他不由得多看了西芙幾眼,又朝前幾步,向王座之上叩拜行禮:“尊敬的聖子冕下、教皇陛下,向您致禮。”

“威廉伯爵,將你和你女兒飽受欺騙的過程,向見證人們訴說清楚。”

“是,教皇陛下。”

威廉伯爵清了清嗓子,把前幾日厄迦告知西芙的話語,聲情並茂地複述了一遍。

“如大家所見,這是我真正的女兒。”

他憐愛萬分地替麗莎掖了掖膝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