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鬨蟲子的時候不可以!

二嫂哭了一天哭的都沒了力氣,大嫂關心道:“老二家的早點去休息吧,這事急也急不來,橫豎不是咱們一家的事兒,肯定能有個說法的。”

二嫂有氣無力地點點頭,卻拉住了紅桑,“大妮兒你來屋裡陪我吧,我一個人害怕……”

紅桑愕然了一下,自己昨天才到李家來,跟二嫂不熟啊?隨即才明白這是把她當成了“同是天涯淪落人”,在村裡人看來田大妮兒既然進了李家門那水牛就是她今後唯一的依靠,旁人安慰什麼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隻有大妮兒和她的立場是一樣的。

這也是沒拿她當外人,順利地接受了這個在非常時期以非常方式進門的小妯娌。想想李家的家風真是不錯,男人都憨實媳婦們也善良,紅桑瞧著這樣的人家蒙難心裡就不忍,乖乖地陪著二嫂進屋去了。

大妮兒年紀小也說不了什麼體己話,二嫂拉著她零零散散聊點有的沒的,無非是有個人說話不讓自己胡思亂想罷了。待二嫂聊的累了淺淺地睡過去,紅桑才想起光陪著二嫂晚飯也沒吃。正尋思要不要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吃的,房門便吱吱呀呀開了一條縫,大嫂拿著飯碗在門縫裡悄悄跟她招手。

紅桑一骨碌翻下床來到門外,大嫂把熱乎乎的碗塞給她,小聲說:“老二家的沒胃口,你不能也跟著不吃飯啊,瞧你都瘦成什麼樣子了……娘那邊也沒吃呢,彆回頭外麵的都平安回來了,家裡的卻給餓壞了。唉你快吃,吃完了自己悄悄收拾去廚房。”

這是什麼神仙大嫂啊!紅桑蹲在門外大口扒飯,雖然隻是幾個土豆芋頭並一小碗素炒豆角但是管飽。大嫂已經麻溜地回了自己屋裡抱著自己男人瑟瑟發抖了一會兒,突然有點後怕,就乾脆手腳並用地纏在男人身上警告一句:“你可不許出事!”

李家大樹尋思了一會兒,憨實無比地回道:“那也不是我說了算的……”

就挨了一頓暴揍。

紅桑吃了人家的飽飯心裡過意不去,雖說她現在身體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娃,但內心還是個江湖人。李二石頭的事情她若是放著不管總覺得虧欠了什麼,就算幫不上什麼忙,探探是生是死總還是可以的。

時值夜深人靜,紅桑貓兒一般無聲無息就溜出了李家。雖說如今沒有內力在身,但田大妮兒的小身子板兒柔軟又靈巧,她又從未落下過呼吸吐納的練習,一段時日下來身手越來越利索,隻差養好腳傷,縱橫鄉裡不在話下。

黑夜寂寂,香巫教隻有兩三個人在巡邏,很容易就能避開。紅桑來到李老爹打聽到的那間收容病人的屋子,門口隻有一個守衛正在打盹。這些都在她預料之中,換做是她也不會有太強的戒備。這滿村子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村民,嚇一嚇就困在屋子裡不敢出來,有什麼好防的?

她繞過守衛往屋後摸去,這屋子很大,想來本應是個多口之家,如今屋子裡都清空了什麼家具也沒留。月光透過半掩的窗戶隻留下一點微弱的光,紅桑摸黑蹲在地上前行,隱隱約約感覺到地上橫著一排物體,看著長短倒像是人。

紅桑暗暗嘟噥就這麼擺地上彆是已經死了吧,又往前摸了兩步側耳聽聽,這才聽到微弱的嘶嘶呼吸聲。她懷裡揣著火折子,隻是不敢輕易去點。待到了跟前不得不去辨認時才把火折子拿出來,用自己單薄的背影擋著點燃。

森森的夜晚,幽幽的火光,紅桑集中精力準備快速辨認出李二石頭確認生死然後第一時間熄滅火光。在她的計劃之中這隻需要短短的一瞬間,除非剛好寸到被人撞個正著,否則夜深人靜的誰也不會注意到這一瞬間的亮光。

這就叫藝高人膽大。紅桑暗暗地想也就是她在這裡,不然還有誰敢在香巫教眼皮子底下來認人?然後她點燃了火折子,隻定睛瞧了一眼就手一抖,把火折子甩在那人身上自己猛地往後一縮發出短促的尖叫。下一刻回過神來猛地捂住自己的嘴,門外剛響起一聲“誰!?”她就已經翻身出窗。

第21章 疫病之村2

香巫教被驚動,三更半夜在附近搜人。紅桑繞了個圈子才敢回到李家,蜷縮在散發著頭油味兒的床頭去回想自己剛剛都看到了什麼。

——李二石頭呢?看到了嗎?好像,沒注意?她應該還沒有來得及去確認李二石頭在不在裡麵……

沒找到李二石頭,還把火折子扔人身上了?沒燒起來吧?

應該沒關係,就算燒著一下香巫教也會去撲滅的……所以她這回把香巫教也驚動了。

若是其他時候事情辦成這樣,紅桑就是撞牆剖腹也難掩愧疚。可是這回不同,在蟲子麵前她不知道什麼叫慚愧。

雖然在去之前她就已經預料過有遇到蟲子的可能,畢竟蟲子是香巫教搞出來的,而病人就算不是香巫教搞出來的也是他們搞出來的蟲子搞出來的,脫不了乾係。但她也絕沒有想到自己會看到那樣的畫麵。

那人是活著的啊,明明還在喘著氣,可他露出的上半身上已經爛了一個個深可見骨的瘡,那長長的有數不清條腿的蟲子就在爛瘡裡爬進爬出。

那把火,說不定燒起來才好呢。

可惜她很清楚那是不現實的,她隻能強行讓自己閉上眼睛不去胡思亂想,哪怕是一會兒也好,在天亮之前她必須養一下精神。

香巫教沒能搜到夜闖禁屋的人,天還沒亮就把村民又聚集在了打穀場。慣常出麵的黎樞不在,這些異族妖人看起來越發的凶神惡煞讓村民心驚膽顫。

紅桑躲在人群裡,偷偷地看著坐在異族人後方的老人。很瘦,身材有些微傴僂,給人一種乾枯的感覺。紅桑很不喜歡他的眼睛,渾濁又陰鷙,隻是這樣看著都令人極不舒服。

老人的中原話大約說的不好,隻讓身邊的人發話道:“昨晚有人進了禁屋,給你們一次機會把人交出來,不然——”他突然拽過一個農婦,手中帶著血槽的長刀架在她脖子上,“我們就每天殺一個。”看著恐慌和驚叫在人群裡迅速蔓延,他才繼續道:“但隻要自己出來,就沒有人會死。我們,不殺你。”

一直以來紅桑都是非常痛恨黎樞的,這個時候她卻突然懷念起他來了。如果黎樞在,他做事才不會這麼簡單粗暴絲毫沒有轉圜的餘地。可是今天才是他們進山的第二天,最快也要明日傍晚才會下山。

現在她沒有其他選擇,自己闖出來的禍,總不能連累這些老實巴交的村民。她想了一下自己不過就是個小孩子,就算撞破一點見不得光的勾當,對他們來說也好糊弄。既說了不殺她,那說話算話就是必要的,不然日後村裡誰還信他們的話。

打定了主意紅桑驀地站直了身體,然後發現自己站直了也沒人堆高。她隻能無奈地舉高手,“我,是我乾的。”

大氣不敢出的環境中這句話的效果跟炸雷一樣,四周的人一臉驚疑地看著瘦瘦小小的田大妮兒,飛快地讓開了一個圈子。

異族老人眼光一掃,一個教徒衝進人群一把抓住紅桑的手腕拖出來,紅桑嗷嗷叫道:“疼!疼!”她被甩到老人跟前,紅著眼圈揉著手腕子,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就剛剛那一甩就踉蹌了好幾步。老人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她,人群裡也開始竊竊私語——怎麼可能是田大妮兒?怎麼想也不能是田大妮兒!

沒人信是真的沒人信,沒人信得紅桑都有點受傷了。她隻能突然“啊!!”地尖叫一聲,對老人道:“看,是我。”

昨晚那一聲確實尖細,但也隻能讓人確定是個女人。女人嗓門尖叫起來大約也挺難分辨,可又找不到不是她的證據。老人指示教徒問道:“這是誰家的女娃?”

紅桑飛快指著田二嬸道:“她家的!她是我親嬸子!”

香巫教的人一眼掃過去,二嬸嚇得腿都差點軟了——死丫頭是想害死她!她慌忙辯駁:“不不跟我沒關係!她已經定給李家就是李家的人了!跟我家沒關係!”

這些人中原話不算好,對中原的風俗也沒懂那麼多,但這裡有人前兩天才聽田二嬸說過這是她家的孩子,這總是沒錯的。▂思▂兔▂網▂

“為什麼進禁屋?”老人親自問了一句,目光同時掃向二嬸。

——如果隻是孩子做的事,這事情沒那麼嚴肅。就算是有大人指使他們其實也不怎麼當回事,一群隻知道刨土的泥腿子能做什麼?隻是這件事情關係到了他們在這裡的管製,必須得讓村民知道,不讓進的地方就不能進。

二嬸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隻被那雙渾濁的眼睛掃了一眼就撲通跪在地上,全身發抖起都起不來。紅桑知道自己也該裝一裝,可她這膝蓋怎麼可能跪得下去。隻能努力擠出一點可憐兮兮的表情道:“我就是好奇……”

這理由敷衍成這樣說出來誰都不信,可她又實在編不出借口。誰成想卻是村長抖抖索索地說:“諸位大爺,這孩子她腦子是有些問題的,有時候會做些瘋瘋癲癲的事,真不是有意違抗大爺的,能不能,就饒了她這回……”

——對呀,全村人都知道她腦殼子撞壞了呀!紅桑頓時就理直氣壯起來。

老人揮了揮手讓村長退到一邊兒,看著紅桑問:“——你看見了?”

——那屋裡的東西,你看見了?他隻會問極簡略的問題,紅桑的冷汗卻一下子下來了。她該怎麼回答?若是看見了,會不會滅口?可若是沒看見——她的火折子扔在人身上呢,這瞎話會不會說的太瞎?這個時候她應該不要惹怒老人比較好,隻能硬著頭皮道:“沒,沒看見太多……”

老人突然陰惻惻地笑了,關外語言自語道:“竟然不怕?”

紅桑也就是聽不懂,她若是聽懂了非得尖著嗓子大叫:不怕你個大頭鬼!!她嚇得魂都散了好麼!!

老人又問:“你跟誰說過?”

“誰也沒說!我保證!”

老人看了她兩眼,也不知信是不信,對教徒吩咐道:“這裡散了,把她帶走。”

紅桑跟著香巫教教徒來到那棟禁屋,白天再來這裡還真像是進了什麼鄉村藥局,院子裡放置著各種石碾瓦罐草草藥藥,隻是充斥在四周的氣味實在不敢恭維,刺鼻中還帶著隱約的臭氣。

昨夜探過的那間大屋門窗緊閉,紅桑看到就一陣頭皮發麻,心裡略略有些犯嘀咕帶她回這裡來乾嘛?該不會當時沒殺她,卻要把她關在這裡讓她也變得跟他們一樣?

或許是看到先前黎樞對她態度不錯的關係,隻要她乖乖聽話,這些教徒對她就不算凶狠。把她帶進院子之後一個教徒塞了個臭烘烘的水桶給她指示道:“你負責照顧裡麵的,喂飯,喂藥,清理。”

紅桑一僵,整個人石化在原地。她周圍走動的異族人一臉輕鬆,用她聽不懂的話交談著:“總算有人能幫手了。”“要給她收拾住的地方嗎?”“收拾吧,她也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