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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淒慘的還是她家裡的狗,已經被撕咬得血肉模糊,肚腸橫流。

田寡婦雖然知道昨夜那一陣狗吠最早開始狂叫的就是她家裡的狗,她也不是沒有聽到院子裡的異動。可是她孤兒寡母的哪裡敢去查看,待天亮看到看到這般慘象已是心都涼了。

“——我命怎麼這麼苦,怎麼就能發生這種事啊!”

她哭得淒慘,村裡人也是唏噓不已,對眼前這場麵議論紛紛——

“怎麼搞成這樣?村裡彆是來了黃皮子?”

“黃皮子能把狗咬成這樣?就怕是有野獸下山了……”

這可是件大事,彆說村子裡雞啊牛啊都金貴,人遇上了那也是不得了。村裡人一時安慰的安慰幫忙的幫忙,更有許多人已經去找村長商量這件事了。

田寡婦在婦人們的幫忙下清理了院子,狗和雞的屍體也被男人們抬出去埋了。一番吵吵嚷嚷漸漸平靜下來,隻剩下田寡婦偶爾的啜泣和身旁人低低的安慰聲。

田寡婦家屋後的一間小屋棚裡,依舊被五花大綁的紅桑默默歎了口氣,瞥了一眼旁邊滿嘴血漬擦都不知道擦一下,仰麵睡得正酣的瘋子——真是作孽,偷誰家不好偷人一個孤兒寡母,叫人家以後怎麼生活?

從山上一路下來好歹也花了兩三天,這兩三天裡紅桑沒見瘋子睡踏實過。這會兒吃飽喝足了睡得就跟死了一樣,彆說鼾聲了,就連呼吸都幾乎不可聞。

如果不是他那偶爾的抽搐——那伴隨著浮凸筋脈中有什麼一竄而過的全身猛烈抽搐,除此之外竟一時間找不到什麼能證明這個人還活著的跡象了。

紅桑這兩天被折騰了個夠嗆,好容易安頓下來便縮在藤蔓捆的網子裡,小心地在身上能夠得到的地方捏捏摸摸。要說田大妮兒這個農家閨女的身體還真是抗折騰,被拖著磕碰了這麼久,縱是滿身的擦傷和淤青,總算沒傷了骨頭。

她閉目呼吸吐納調養生息,一旦入定便不知道時間流逝,也稍稍的遺忘了腹中饑餓。

驚醒她的是外麵突然的一陣騷亂,由遠而近,似乎慢慢地席卷了整個村子——

“快跑!快跑!!”

“救命!!啊啊啊——”

“瘋狗咬人了!!快打死它!打死它!!”

紅桑聽得一驚,腦子裡似乎模模糊糊地能夠聯想到什麼,她被捆在藤蔓裡站不起來,就乾脆倒下去貼著地麵從木板門的縫隙往外看。

門口有很多雜物堆積遮擋了她的視線,僅能從不寬的縫隙裡看到土泥道上不時有一雙雙腳驚惶地跑過。隨後她聽到一種讓人頭皮發麻地呼哧呼哧的聲音,一條狗蹣跚地出現在視線裡,她看不到狗的頭,但能看到白牙間流下的涎水,還有早已垂在地麵被一路拖曳的肚腸……

這是被瘋子咬死的那條狗!

紅桑後脖頸上的寒毛一層一層蔓延到後背,腦子裡想的是如果瘋子也咬她一口……想到這兩三天日夜相對,瘋子每每看她時的那個眼神,紅桑就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站在多麼危險的懸崖邊兒上。

——今日拖著肚腸在外蹣跚搖晃見人就咬的,也可能不是那狗,而是她。

紅桑的目光一寸一寸挪向依舊死了一般的瘋子,對自己說冷靜點,冷靜點,現在外麵也不見得比這棚子裡安全。至少瘋子一直都在克製,到目前為止都沒有咬她,外麵的瘋狗可就不認人了。

她閉上眼在心裡默念:村裡的大叔大嬸啊,不是她羅紅桑見死不救不肯幫忙,實在是有心無力自身難保啊。

幸好如今二子不在村裡,紅桑對田家其他人沒什麼感情也就談不上擔心,隻是對村裡幫過她的好心人有那麼些些的不忍。

這一回又不知過了多久,外麵亂完了靜下來,靜過後又亂起來。可是紅桑越來越餓了,再怎麼入定打坐也改變不了她逐漸虛弱的事實,在她覺得自己已經奄奄一息的時候,棚子的木門吱呀一開,驟然爆出了一聲短促的驚叫。

來的不是彆人,就是苦命的田寡婦。

她方驚叫出聲便又匆忙捂住嘴,緊張地回頭望望自己的叫聲有沒有招引來什麼,這才定睛去瞧自己棚子裡多出來的兩個人。

“大妮兒?你是田大妮兒?這是怎麼了?”田寡婦一邊蹲下來扯開紅桑身上的藤蔓,一邊戒備地瞅著倒在一旁的陌生人。

紅桑原本奄奄一息,這會兒見自己有救了,也強打起精神配合田寡婦。隻是深山裡的老藤長的那叫一個結實,田寡婦婦人之裡扯了幾次都扯不開,便在這雜物棚子裡尋了一個生鏽的砍刀。

紅桑終於重獲自由,隻是餓了太久人已經虛脫,又被綁了太久四肢血脈不通,在田寡婦的攙扶下才將將站起。突然一隻手猛地抓住她的腳踝一扯,紅桑頓時又跌了下去,一回頭見瘋子紅著眼睛狠狠盯著她,本就鐵青的麵容一陣扭曲,一張嘴哇地吐出一灘糾結成一團的蟲子——

兩道驚叫頓時響起,紅桑腦中一片空白,也不知耳膜裡充斥的究竟是自己的聲音還是田寡婦的尖叫。瘋子吐完蟲子直挺挺地又倒了回去,隻剩紅桑和田寡婦的尖叫還在此起彼伏。

紅桑見了蟲子就已經失去理智,全憑著一股本能踹開抓在腳踝的那隻手,被田寡婦連拉帶拽地遠離了那灘混合著胃液和消化物的蟲子。待她回過神時,人已經被田寡婦拉到了棚子外麵。

田寡婦緊緊地關上棚門,還在外麵堵上一堆柴火雜物,這才驚魂未定地問:“大妮兒,那是什麼人啊??”

田寡婦一個獨居的農村婦人,對她來說比起一灘蟲子,突然出現在家裡的陌生男人要更可怕一些。

紅桑這會兒稍稍回了神,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跟瘋子扯上關係,用力搖頭道:“我不知道,我突然被他抓起來的!”

田寡婦沒有多疑,一個是從小在村裡長大的女娃子,一個是從來沒見過的陌生男人,本也不像有什麼關係。

她慌慌張張地拉著紅桑進屋,關緊了房門道:“大妮兒,村裡出大事兒了,外麵危險的很,可千萬不能在屋外亂走知道嗎?你家離嬸子這兒有些距離,你就先在嬸子這兒躲躲,等安全了再回家昂!”雖是這麼說著,可田寡婦心裡也慌的很,誰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安全。

村裡人都在說村裡怕是犯了瘋狗病,那瘋狗咬人不說,被咬的人看起來也不正常的很——可那分分明明就是在自欺欺人。

田寡婦心裡清楚,自己家那狗,是死透得不能再透了。

死成那樣還能爬出來咬人?

她是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絕對不是瘋狗病這麼簡單。

這兩日村裡亂得不行,陸續有被瘋狗咬的人,家畜,野貓野狗也發了瘋,人人都嚇得關在家裡不敢出門。就像剛剛,她們發出那麼大叫聲都沒有人來看一眼,一來人人自危,二來這兩日隨處都可能有驚叫,誰又顧得過來。

如今這種情況,就算是住在一個村子裡田寡婦也是不敢讓紅桑自己一個人回家的。

田寡婦歎了口氣,一個怯怯的聲音叫了聲“娘”,她家裡五六歲的小女兒從屋裡探了半個頭出來,像是這兩日也被嚇得不輕,害怕地問:“娘,來人了嗎?”

田寡婦忙過去抱抱她,“囡囡不怕,是大妮兒姐姐來了,你認得她嗎?”

雖說是一個村子裡的孩子,但年齡上有距離是不在一塊玩的,尤其像田大妮兒這樣的女娃早早就在幫家裡乾活了。好在囡囡倒也見過她,見是認識的小姐姐就點了點頭不再害怕。

“娘,大妮兒姐姐受傷了嗎?”

被囡囡一問,驚魂方定的田寡婦才注意到——哎呦可不是嘛,大妮兒這形象可夠淒慘狼狽的,也不知這娃娃都經曆了些什麼,當下便有幾分心疼。

“大妮兒啊,嬸子給你燒點水你洗個澡,洗乾淨了喝點熱粥昂。”說著她便忙乎著,當下又是連連歎氣。

雖說大妮兒這孩子她不熟,怕是除了偶然遇見打個招呼之外話都沒說過兩句,但一個村子裡住著,也聽說過大妮兒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思●兔●在●線●閱●讀●

她自己是生了個閨女被婆家嫌棄,有時候看著大妮兒這沒人疼的孩子,心裡也有幾分同病相憐,不由得就和善了許多。

紅桑這沒心沒肺的可不想那麼多,當下謝過了田寡婦就不再客氣,洗乾淨吃飽飯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田寡婦整日裡躲在家裡無事可做,便抱著囡囡在一旁看她吃。雖然心裡還在憂心棚子裡那人是死是活,但當著囡囡的麵怕嚇著她又不好說什麼,便閒聊道:“大妮兒,你這到底是遇上什麼事兒了?”

紅桑知道沒個交代也說不過去,就避重就輕道:“我嬸兒要把我嫁給孫賴子,我就從家裡跑了,路上被那人抓了。其他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田大妮兒畢竟年紀還小,三言兩語糊弄過去,也不能指望她把事兒弄的清清楚楚的。

田寡婦又歎了口氣,“田二家的這是做的什麼孽……你沒事就是萬幸了,回去以後好好跟你奶說說,可彆再往外亂跑了。外麵壞人多,你一個小姑娘真出了事可怎麼好。”

紅桑胡亂應著,心思卻在琢磨著得趁瘋子醒來前把他綁了才行。可是怎麼綁?那棚子裡有他吐出來的蟲子,她光見了就得炸毛,哪還有心思去綁。

這種時候,果斷就隻有把主意打到田寡婦身上了。

她看看小囡囡,也斟酌著彆嚇著小孩,委婉道:“嬸子,那個要是醒了跑出來可怎麼辦,咱去給他綁上吧!”

田寡婦起先還在擔心那人的死活,被紅桑一提也擔心起來——這歹人萬一醒了,她們孤兒寡母手一個個無縛雞之力的,可不是得遭殃了麼。

第14章 妖教異人3

他看著那遙遠的方向,神思迷茫,又悠悠地歎了一口氣。

小獵戶五花大綁坐在地上,循著他的目光跟著看了一眼——那是他本來打算翻山的方向。如果不是遇上這群歹人,他和紅桑現在該走到哪兒了呢?

一想到紅桑,小獵戶看向那人的目光裡的敵意就加深了幾分。他被這群人抓來兩三天,漸漸的弄明白一些事情——首先這山林裡的異狀,毋庸置疑,就是這群人搞出來的!他們在這裡煉製什麼毒蟲,卻跑了一個重要的“人蟲”,就是那個東西擄走了紅桑。

他們把山林搞成這樣,他不但沒有辦法帶著紅桑翻山,還隻能乾著急地在這裡擔心她的性命!

被他盯著的叫做黎樞的人對敵意的目光恍若不覺,隻是一味靜靜地盯著那遙遠的方向。

他麵容俊朗不顯年紀,甚至是帶了幾分過分的清秀。再添上這略顯迷茫與憂愁的神情,渾一個淡淡憂鬱的夢中少年,配他一襲玉色青衫,便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一般。

單看外貌,與他同行的那些異族人當真是格格不入。

但小獵戶很清楚他非但與他們不是格格不入,在他們中的地位還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