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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璟見公司裡還留了幾名女員工加班,便讓司機先送她們回去。

女員工們又是感動又是不好意思:“付總,那你怎麼辦啊?”

“我打車。”付璟開玩笑道,“你們早點回去休息,明天可不準遲到。”

這邊出租車價格昂貴,一般上班族是舍不得用的。

臨到門口,付璟才發現這雨比想象中大上許多。雨點劈裡啪啦地往下砸。一時間隻聽得見大雨嘩嘩,仿佛這世間萬物都籠罩在這密不透風的牢獄之中。

下雨的時候車是最難打的。

付璟好一會兒也沒打到,乾脆想打電話叫小馬開車來接自己。

正這時,一輛黑色轎車緩緩朝這邊駛來。停在了大門邊。

這棟辦公樓不止他們公司。以為對方是來接人,便往旁邊避讓了一下。不想一道熟悉的身影從上邊下來。

黑發青年撐著純黑色的傘,朝這邊走近。風勢太大,雨水斜吹而入淋濕了肩膀。那人卻渾然不覺,徑自走到付璟跟前。

傘麵撐來,漆色眼瞳注視著他。

“回家吧。”

付璟:“……”

.

付璟原本是不想上車的。但門口有保安,時不時還有路人經過。兩個大男人杵那兒太紮眼了。

而且他不走,季啟銘也沒有離開的意思。最後隻好妥協,獨自上了後座。

路上有些堵。付璟撐下巴望著窗外,雨水蔓延窗麵,將景色劃上一道道模糊的線。

什麼也看不清。

就跟他現在的心境一樣。

他和季啟銘這副樣子,究竟算什麼關係?

“你不用來接我。”付璟道,“我有車。”

今天隻是因為特殊情況。

季啟銘:“你很晚沒回,又沒打電話。伯父伯母擔心你。”

付璟這才想起,由於下班前那一通人來鬨,他完全忘了聯係爸媽。本來平時如果加班,他都會發訊息讓兩位老人先吃,不用管他。

“他們讓你來接我的?”

季啟銘搖頭,遲疑著:“我也……”

他頓了頓,朝後視鏡彎眼,“是我自己要來。我很擔心你。”

付璟完全沒注意對方這微妙的態度轉換。隻覺得自己想多,付父付母絕不可能主動麻煩這個人。

這會兒車流終於暢通起來。車速加快,窗外風景模糊成了一團。

“季啟銘,”付璟皺眉,“我覺得我必須認真和你談談。”

“謝謝你這些天幫忙……但你這樣做,隻是浪費時間。”

那晚付璟已經說過類似的話,但對方依然充耳不聞。他今天決定話再重點兒。

“你說你可以裝一輩子。但我告訴你,這壓根不可能。而且我也不想你……”

為了這點壓抑本性。

那簡直像是在說,要扼殺掉“本我”一樣。

“你現在或許對我有些興趣覺得可以忍。但等到了臨界點,你肯定會開始恨我。你自己想想,你小時候不也在忍嗎。後來你又對他們做了什麼?”

輪胎貌似撞上石頭,整輛車猛地顛簸了一下。

付璟急忙握住扶手。

季啟銘直視前方漆黑的道路,笑問:“你覺得我對他們做的很過分?”

送親生父親坐牢導致對方自殺,送後媽去精神病院折磨,讓癱瘓堂兄神不知鬼不覺死在病床上。

單單這麼看,的確很過分。

但付璟也清楚,那些人同樣三番五次想要季啟銘的命。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季啟銘無論想怎麼報複,旁人都無權置喙。

“……不。”付璟皺著眉移開視線,“但道理是一樣的,你不可能裝一輩子。你是季啟銘。”

“無論你怎麼做,你也不會成為付銘。”

忽然一個急刹車。

強大的慣性害得付璟往前摔去,又被安全帶給生生拉扯回來。

他驚魂甫定,瞧見前方大雨瓢潑,一隻貓輕盈地越過斑馬線,跳去了另一側。身影很快消失於黑暗。

由於駕駛座背對後方,他並看不清季啟銘的臉。隻能從後視鏡隱約瞧見那人的額發。方才些微被雨水打濕了,略顯淩亂。

車廂裡極靜。沒有音樂,也沒有電台廣播。隻能隱約聽見二人的呼吸聲。

或者說,是付璟一個人的喘熄聲。

那個坐在駕駛座的青年宛若一道幽靈,死氣沉沉。

付璟忽然有些不安。是他話說得太重了?

正想開口緩和一下,卻忽聽前方人開口。

“所以,‘我’是不需要的。”

音量極輕,似在喃喃。

什麼?

付璟一時沒反應過來,就見那人轉過身來。微濕的發絲些微擋住眉眼。隻看得見嘴角勾起,眼眸微彎。

“冒牌貨果然不行。”

這個人在笑。

但這副微笑的模樣,卻要比付璟任何時候看見都要令人膽寒。

晦暗的光自青年眼中透出。

車外,傾盆大雨連綿不斷,宛如一座沒有出口的囚籠。

“我知道了。”

“我會成為真正的付銘。”

第四十九章

真正的付銘?

付璟未能立馬理解這句話的意思,而當反應過來,心下頓生濃濃的不安。

不會……吧。

雖然,他一直清楚季啟銘做事極端,也知道這人無論對自己還是對彆人都心狠手辣。可因為自己區區一句話,就去“成為”付銘?

從前後意思來看,付璟實在不認為這會隻是單純的偽裝。

“彆、彆開玩笑了。”像是為了緩和氣氛,他乾笑著開口,“難不成你還能時間回溯?”

季啟銘:“有另一個辦法。”

付璟:“什、什麼?”

但季啟銘並沒有回答。

貓跑走了,季啟銘坐正回身子,手重新放上方向盤。

付璟身體一晃,轎車再次朝前駛去。淋著瓢潑大雨。

道路一片漆黑,仿佛前往地獄深淵。

那之後付璟也沒再說話。

他背靠回座位,催眠是自己想多。

的確,季啟銘做事極端。但那些事通常建立在萬全準備之下。怎麼會是自己那沒頭沒腦的猜想。

絕對不可能。

.

雨一直未停。夜晚回房後,伴隨窗外沙沙雨聲,付璟做了個夢。

一開始,畫麵是光鮮亮麗的。

雖然身處困境,但眼前總有希望。他朝著那個方向奔跑。每當遇見困難挫折,總有人出現拉他一把。

很快,他就能抵達那個地方。

——一座寬敞的房子。或許裡邊有一位美麗的妻子,一個可愛的孩子。

他能擁有屬於自己的家。

這時,他發現不遠處站了一個人。

大約是一名青年。奇怪的是半截身子都籠於黑暗之中,隻依稀瞧見輪廓姣好的下巴,與近似蒼白的皮膚。

周身散發著無比強大的壓迫感,令人難以接近。

付璟慢下腳步。

他總覺得那張臉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是誰。嘗試上前搭話。

那人轉過頭。

明明半張臉都暗著看不清。但不知為何,付璟總覺得對上一雙無比陰暗的眸子。瞧見他後嘴角勾起,露出諱莫如深的笑。

隨後,伸手牽住了他。

手很冷,像是一具屍體。

付璟不禁起了雞皮疙瘩。剛想說些什麼,卻見那人往後退了一步。

他這才注意到,自己這條寬敞明亮的道路之外,竟是萬丈深淵。

他想要拉住這人,卻使不上力。反倒被帶著往前。

那人已退至邊緣,腳邊碎石裂開下落,許久都沒聽見聲響。

“——!”

付璟總算控製住自己說出一句話。

“小心!”

不想那人笑回:“小心什麼。”

付璟:“你後邊很危險!”

青年側頭看了一眼,沒生出半點兒害怕情緒。或者說,付璟本就看不清這人表情。°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彆擔心,”那人道,“我會變成‘他’的。”

沒頭沒尾這麼一句,付璟沒理解什麼意思。

下一秒就覺手上溫度退去。青年鬆開他的手。雙臂張開,往後倒下。

漆色發絲隨風揚起,衣衫鼓動,黑霧散開。這下,付璟終於看清了這人的臉。

比女子更加陰美的麵容。丹鳳眼狹長,眼角一顆淚痣。

付璟要去拉那人,卻撲了個空。

指尖從衣角掠過。

他蹲在懸崖邊上,眼睜睜看著青年往下墜去,融入黑暗。

“!”

付璟醒了。倏地起身,額頭已驚出冷汗。

外邊雨不知何時停了。隻剩屋簷殘餘的雨水一滴滴往下墜。晨曦光些微透進來,已是白天。

他長呼一口氣,揉揉眉心。

為什麼會做那樣一個夢。

是最近壓力太大?還是因為季啟銘昨晚對他說的話?

看看時間,才淩晨五點。

現在起床還太早。

付璟閉上眼,乾脆重新躺了回去。

但翻來覆去半天也沒睡著。

他就這麼生生躺著,直到鬨鐘響起。

吃完早飯,他立馬就給旺財套上牽引繩準備出去。旺財很是興奮。

“今天這麼早啊?”付母勸慰,“再休息會兒吧,剛吃完東西。”

“沒事,我慢慢走。就當消食了。”

出了門,路上到處都是水坑。付璟一直緊拽著牽引繩,不讓狗往水坑裡跳。

在經過季啟銘家時,他特意放慢步速。

往常無論有意無意,他總能在遛狗的時候撞上對方。

當時隻覺得尷尬。現在卻是第一次希望那人出現。

隻要能像平常一樣同他隨意打招呼,他就能催眠自己。無論昨晚說過的話還是那場噩夢,都不過是自己想多。

然而,他走過季啟銘家門前幾次,帶著大白狗溜了一圈又一圈,卻始終沒等來那人。

今天,季啟銘沒有出現。

.

似乎隻是最尋常不過的一天。一切回到從前。

遛完狗後,他換了身衣服準備上班。

或許是心中煩躁的緣故,工作上出了不少失誤。就連小馬也看出他心不在焉,勸他休息。

可能是晚上沒睡好。

付璟捏了捏鼻梁,準備今天提早下班。

“放心吧哥,”小馬送他,“我鎮守此地,無人膽敢造次。”

付璟:“你外語學的怎麼樣了?”

小馬轉移話題:“今天天氣不錯啊,哈哈。”

付璟瞥了眼窗外。

的確天氣不錯。由於昨晚剛下過一場大雨,碧空萬裡如洗。

這讓他心情輕鬆了些。

最近一直在忙工作。他可能需要些休假出門轉轉。

心中正盤算著,忽然遠遠瞧見大鼻子男幾個來了。

昨天才剛見過麵,付璟可沒想到這麼快又會再見。

看來得儘快上告法院,這些人越來越誇張了。

讓秘書帶人去了會議室,付璟剛要開門見山,就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