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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卷(重生) 落日薔薇 4268 字 6個月前

暗想,果然是逃了。

“那後來呢?”她想直接問沈允浩的下落,但又怕嚇到明煙,隻好循循善誘。

“我們逃到莊子裡,身上沒有錢,就……就偷彆人家的吃食……”她臉一紅,又垂了頭,“躲了兩天我們就被莊子裡的人給抓住,帶到了喬大善人那裡。”

喬大善人?

“喬宜鬆?”秦婠問。

“嗯。”時煙點點頭,“喬大善人知道我們的情況後並沒怪我們,他說我們可憐,就將我們帶回京城,讓我們住到這裡來。夫人,你彆怪浩允哥哥,他隻是不想再回塔裡了,那裡太黑太冷,他一個人很難過。”

屋外傳來兩聲“咕咕”的鴿子聲,庭院地麵落著兩隻雪白鴿子悠悠走著,秦婠想起上回見到的少年,蒼白的模樣一如這鴿子雪白的羽毛。

“你和浩允怎麼認識的?”秦婠問道。

“三年前家鄉大水淹了村子,父親和哥哥都死了,母親帶著我逃難出來,可她也病死在路上,是惠圓師太外出辦事時遇見了我,將我帶回庵裡收留。庵裡收留了許多像我這樣孤苦無依的姑娘,師太是個好人。我進庵之後沒多久,師太就讓我給浩允哥哥送飯,照顧他的飲食起居。”明煙想起棲源庵的日子,臉上掛起朵小小的笑。

庵裡日子清苦,不過食能裹腹,冬有寒衣,已經夠了。

最初給沈浩允送飯時,他從不說話,每回她進去,他都縮在黑暗裡,師太說他脾性不好送完飯彆去招惹,她也不敢多話,直到有一回她見到他腳上粗沉的鐵鏈。

他一個人,孤伶伶地被鎖在塔裡,哪也不能去,她覺得可憐,就把自己剛剛馴養的一窩鴿子送給了他。

“我父親以前是馴鴿人,沒遇水災時,家裡養了好幾籠鴿子,我跟著我爹學了不少馴鴿的本領。他那時不理人,我就想拿著鴿子給他解解悶也好。”明煙說著不知想起什麼,臉一皺,“可誰知道,我第二天給他送飯時,看到他掐著雌鴿要殺……”

她救下那窩鴿子,問他為什麼。他終於開口,說自己厭惡動物,討厭它們不聽使喚,難以親近,總要傷害他,不是要撓他的手,就是要咬他,要麼就用嘴吸他……他說自己是個和父親一樣醜陋的人,所有人都怕他。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那麼說,我隻能安慰他,說鴿子很聽話,說我會馴鴿,我可以讓這些鴿子聽我的命令,想飛到哪裡就飛到哪裡,他聽了很高興,讓我教他馴鴿。後來,我們就熟了。他人很好,我隻教他馴鴿,他卻教我讀書識字,給我講很多故事……”明煙笑起來,平凡的五官生動許多。

“他不發脾氣嗎?”秦婠想起沈從山,沈從山天生有疾難以控製自己的脾氣,也不知沈浩允是否一樣?

“發!偶爾也會發狂,師太說那是他被關在塔裡的原因。他發狂的時候,會在塔裡大聲尖叫,把自己撞得遍體鱗傷,第二天躺在床上動也不動。不過他發狂的次數不多,大部分都在……”她看了肯秦婠,咬咬牙道,“在他母親來過之後。”

秦婠望向卓北安,均未開口。

“他母親每隔兩三個月就來一次,他既想見到母親,又怕見到她,因為……他母親會打他。打得可狠了,拿藤條抽,拿戒尺打,有時候還用簪子戳,用燒紅的銅扣燙他,浩允哥哥會大聲地哭,求他母親住手,可他母親說……”

“你這個孽種,和你爹一樣的孽種!為什麼是你活下來!為什麼是你?你為何不與你爹一起死去!”

明煙忍不住瑟縮,覺得心裡堵得難受。

“……”秦婠頓時怔住,想像不出那個溫婉嫻靜的林氏說出這番話時的表情,但那語中的惡毒即便隔著一個人的口,也叫人打心底寒出來。

“所以夫人,求您彆怪浩允哥哥,他真的很可憐。”明煙抹抹眼睛,突然間跪到秦婠麵前。

秦婠嚇了一跳,忙要扶她,卻被她枯瘦的手狠狠攥了手腕。

“夫人,我知道您是個好人,你幫幫他吧,他被喬大善人帶走了,我不知道去了哪裡,我害怕……我害怕他做錯事……”明煙不肯起來,一直攏在眉間的憂心彌漫入她清澈的眼眸裡。僅管喬宜鬆對她很不錯,救了她又供吃穿住,但她總是覺得這無緣無故的好裡邊夾雜了彆的成分,讓她對喬宜鬆起了警惕。

“你先起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秦婠扶不動她,隻能望向卓北安。

卓北安托著明煙的另一手,略一施力就把人扶了起來,沉道:“明煙姑娘,你不說,我們幫不了他。”

“喬大善人把我們帶回這裡後,就與他單獨談了一番話,我不知道說了什麼,隻知道回來後,他性情大變。他告訴我,他要去了結一件事,等了結完這件事,他就帶我離開,他說他要讓所有與這件事有關的人,通通都付出代價,我好擔心……可我出不去。”

“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卓北安問她。

“好像是……花神節前幾天。”

花神節,那不就是黃氏遇害的日子麼?

“那喬宜鬆呢?你知道他的下落嗎?”

明煙搖頭:“喬大善人很少來這裡,也不可能讓我知道他的下落,不過……”她想了想,遲疑道,“前日夜裡,浩允哥哥悄悄回來看了我一次,他和我說,人馬上就齊了,到時他就能將讓所有冤孽都化作灰燼,讓我再等等……我……”

她也不知道說出這些是對還是錯,隻是本能覺得沈浩允在做一件非常可怕非常危險的錯事,她想要阻止。

秦婠腦中竄過一道電光。

灰燼?人齊?

最後回來的那個人,是沈浩初,他在等沈浩初回來,然後,一把火……

她謔然站起,驚恐得話都說不穩:“北……北安叔叔,回沈家吧,快……”

卓北安雖已意識到不對勁,卻沒她想得那麼快。

“喬宜鬆在利用沈浩允牽製沈家,但沈浩允卻隻是將計就計。他要報仇,要把沈家人全部……全部燒死,所以,被抓的人,都在沈家。”

————

正午已過,蟬鳴不斷。

沈浩初坐在堂間輕叩著桌麵等人,正有些倦意浮起,門卻在此時被人推開,門口的熾烈陽光射來,入目的先是雙柔軟考究的雲絲履,那人拎著一物緩緩邁入堂中,聲音略沉:“聽說沈侯要見我?”

“果然是你。”沈浩初穩穩坐著,看著那人漸漸清晰的臉龐,皺了下眉,他人在這裡,就不好辦了。

喬宜鬆已年近五旬,保養得並不算好,兩鬢微染霜色,一張臉頰削骨立,唯那身板挺得筆直,狹長的眼眸裡是銳利的光芒。

無論怎麼看,都無法讓人將眼前這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中年男人,與老太太口中那魯莽衝動的農家少年聯係在一起。

“喬宜鬆,還是喬義?”沈浩初問道。

“喬某比較喜歡宜鬆之名。”這便算是承認自己的身份了。

“喬老板為了對付我沈家,也算是煞費苦心,不惜花了整整五年時間來安排此局。”沈浩初道。

黃氏是五年前進的沈家,她若是喬宜鬆的人,那便意味著早在五年之前,喬宜鬆就已在策劃對付沈家了。

喬宜鬆坐到堂上主座上,放眼滿屋錦繡,他花了二十六年的時間,才讓自己從一個受儘欺淩的農戶,變成了今時今日可以坐在這堂堂鎮遠侯府主座上的人。

要整垮沈家,其實有很多種辦法,但那樣都不能讓他痛快,也不能讓他得到自己想要的。

“我很好奇,你做這些事,是為了報仇?為了三嬸?還是江南王?亦或是三者皆有之?”見他不語,沈浩初繼續問他。

“沈侯,如今再追究這些,似乎並無用處。”喬宜鬆目光晦澀不明,他也想知道自己到底為了什麼。

“我隻是好奇而已,知道喬老板想要什麼,這買賣才能談。如果喬老板還執意要向我沈家報仇,那麼我再手書投誠信,豈非毫無意義?”沈浩初道。

“這一點沈侯大可放心,隻要沈侯真心誠意替王爺辦事,便是我喬某人的同袍,我自不會再視你為仇。”喬宜鬆淡道。

“那喬老板就是為了江南王。”沈浩初笑了。

“不管我為了什麼,都改變不了眼下局勢,沈侯就不必再拖延時間,喬某知道你在外麵有所安排,是在等卓北安?秦望?”喬宜鬆已經接到消息,陸覺被抓了,而他自己的家宅也被儘數搜遍。

沈浩初沒回答,他便繼續:“喬某已經給了你很多時間,現在不想等了。沈侯儘管考慮,每考慮一炷香時間,我就殺你沈家一個人,這是開始。”語畢將拎進屋中之物擲到地上。^o^思^o^兔^o^網^o^

圓球狀的物體從布內滾出,赫然便是個人頭。

沈浩初從椅上站起,麵色頓沉。

死的是沈家二老爺沈從遠。

“我會在外麵等沈侯的決定,沈侯可彆耍什麼花樣。”喬宜鬆話不多,手段卻極狠辣。

“那沈浩允呢?你可會將此人交給我?”沈浩初雙眉擰作結,拳頭難再鬆開。

“好,等沈侯正式投誠,與我同為王爺效力,我就將他交給你處置,也算是我向沈侯表達我的誠意了,畢竟,殺黃氏陷害侯夫人的罪魁禍首,可是他。”

喬宜鬆冷冷開口,卻忽見門外人影閃過,他不禁喝道:“誰在外麵?”

沈家的下人早被關到另一處,沈府裡都是他的人,他來此與沈浩初商談,外頭的守衛不會貿然靠近此屋,屋外隻有兩個人,站得比較遠。

桀桀怪笑突然響起,在這正午驕陽之下,泛著冬日寒意。

“沈浩允?!”喬宜鬆認出那聲音,幾步奔至門口,“你在外麵裝神弄鬼乾什麼?”說著用手推門——門無法打開,隻有鐵鏈掙動的啷啷聲,那門從外頭給鎖了。

門外的人沒回答,但很快的,有東西被沷上牆。

“火油?他要燒屋。”沈浩初一揉鼻子,嗅出那股濃烈的火油味。

喬宜鬆臉色頓變。

屋外,那人已點起火把。

第159章 相擁

砰——

喬宜鬆狠狠撞了幾下門,卻隻聞見鐵鏈聲響,門紋絲不動,火勢漸漸蔓延,即使是大白天屋外的火光也閃得嚇人,門縫裡已有煙鑽入,嗆得喬宜鬆退後好幾步,隔著門怒喝。

“沈浩允!你瘋了嗎?快放我出去!”

“瘋……是啊,你們不都說我是瘋子?燒死你們,就沒人再說我是瘋子,再關著我了……”沈浩允桀桀怪笑著,將手裡火把拋在屋前,欣賞著屋裡慌亂的人影,看他們徒勞無功的做困獸之鬥。

喬宜鬆臉色大變,不複先前冷靜,還待說些什麼,可嗓子被煙嗆得直咳嗽,慌亂間退了數步,外頭的人已漸漸消失,隻落下句輕飄飄的話。

“都死了,就沒有過去。”

誰都不懂這話的意思,喬宜鬆也沒心思解讀,他轉頭,身後的沈浩初早已用冷卻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