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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卷(重生) 落日薔薇 4304 字 6個月前

得吃,隻想藏著。

她問他,人家為什麼要分他饃鏌。

他把臉貼在冰冷的石壁上,呲著牙說:“娘,她救了我。我想出去看看外麵,想和他們玩,可他們罵我醜,說我可怕,用石頭砸我,拿樹枝扔我……娘,很疼……”他有些驚慌,很快又笑了,“然後她就出現了,把他們都趕走……我藏在草叢裡看她,她生得真美,是我見過的除了娘以後最漂亮的姑娘,她說彆怕,壞人都走了,還分了這個饃饃給我。”

“娘,我喜歡她,很喜歡很喜歡她……”他重複著“喜歡”這個詞,在尚不明白男女感情為何物的稚嫩心裡,一遍遍重複著喜歡。

老太太歎了口氣,開口:“如果他是個正常的孩子,有一天他跟我說他喜歡上一個姑娘時,我想我這做娘的會很高興吧,那意味著他要成人了,該成家了。可他是從山,永遠都不可能長大的從山,我從來沒想過給他找媳婦,我想我不能害了彆人家的好姑娘,我自己的兒子,既然他不能給我養老送終,那就換我護他白頭,給他送終吧,可他卻告訴我,他喜歡上了一個姑娘……”

他問她:“娘,我能不能再見見她,我會乖乖的……娘,我求你……”

那年他才十九歲,風華正茂的年紀,卻活得連條狗都不如。

她記得她沒能回答從山這個請求,因為侯爺怒氣匆匆地進來,指著從山的鼻子罵,說他不可能再出去,讓他死了這條心,這輩子隻能呆在這暗無天日的塔裡,再也不能出去,說已經叫人打了條粗沉的鐵鏈過來,要拴住他的腳,鎖住他僅存的一點自由和尊嚴。

她勸不住侯爺,隻看到從山默默縮進角落,捧著那塊饃饃呆呆地看,什麼都不爭。

“後來,佛骨塔就上鎖了。那根鐵鏈鑄了一個月才鑄好,送到棲源庵要給他銬上時,他卻突然發起狂來,把身邊的人都打傷,然後跑出庵門,遇到了那個姑娘……”

這一回,便沒那麼溫情。

受了刺激的沈從山,不再是乖巧的孩子,他更像個野獸,憤怒而暴躁的野獸。

“他把那個姑娘帶走了,等到被人發現時,什麼都晚了,晚了……”

————

“後來呢?”秦婠今晚說得最多的一個詞,就是“後來”。

“後來……後來林家人親自到應天府銷案,說是誤會,已經給那姑娘訂了門新的親事,其中發生了何事,我也不清,隻知按上頭的意思寫卷宗。那刺頭兒也不來了,沒多久,就傳來他犯事的消息,被抓到應天府時整個人像從血裡撈出來一樣,隻有那眼睛,看得人賊冷。再往後,沒兩天就判了他一個流放,押去西疆了。”

李品說著說著,眼皮有些打架,看著像撐不住的模樣。

“那他們的家人呢?”秦婠忙又問道。

“不清楚,聽說那姑娘嫁了戶好人家,給了林家一筆銀兩,林家人拿到銀兩後就搬走了,再沒出現過。至於喬家,喬義犯事被抓時,喬父為了阻攔官差辦事被打了一通,當晚就走了,剩個寡母和幼妹,沒多久也相繼病故,算是絕了戶吧。”

李品已然將眼睛閉上,話到最後聲音已弱。秦婠見狀也不好再問,轉頭看向卓北安,卓北安起身,把蒲葵扇遞給小廝,道了句:“出去說吧。”

二人便一前一後出了房間。

屋外很黑,隻有兩盞燈籠發出些微光芒。

秦婠心裡很亂,她已能將喬宜鬆與沈家之間這根線串上,然而……孰是孰非誰能說得明白?黑白善惡永遠都是渾濁的水,沒有界限。

“秦婠。”卓北安突然叫她的名字,用和當初沈浩初一模一樣的嚴肅語氣開口,“弱、哀、貧,這世間眾苦,都不能成為一個人手持屠刀為惡的理由,律法無情,方能治世。”

秦婠如遇當頭棒喝,心中那混亂被他的聲音一點點安撫。

“你和他……”她苦笑,“果真是同一人。”

卓北安淡道:“不一樣,我隻是你的北安叔叔。”

秦婠長吐口氣,振作一夜未眠的精神:“北安叔叔,那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召人,抓陸覺。”

————

大理寺內的過往已經結束,可沈老太太的回憶卻仍在繼續。

到底時間已久,很多細枝末葉她已想不起來,恐怕再過不久,她都要忘光了。

“事發之後,慶喜莊的人炸了鍋,而我在佛骨塔裡重新見到逃回後被鐵鏈鎖住的從山。”

他瑟瑟發抖地縮在角落,一邊哭一邊問她。

娘,我是不是做錯事了?

她揚起手,想給他一耳光——那豈是做錯了事?那是毀了人家一輩子。

可她到底下不去手。

“後來,那姑娘的未婚夫鬨上了官府,說要查清凶手報仇雪恨。侯爺不能讓這件事被人發現,也不能讓從山曝光,當初可是冒著欺君犯上之罪瞞下的孩子,怎麼也不能因此而害了全家性命,所他出麵打通了官府,將此事壓下,可那姑娘的未婚夫婿不甘心,偏要追究到底,甚至已經查出了些蛛絲馬跡。沒辦法,侯爺隻能下了狠手,治他一個罪,叫他流放西疆,他家人也因此事橫死病死,一個不剩。”

“那姑娘呢?”沈浩初問道。

“侯爺行事心狠手辣,本不想留著這個後患,是從山……”老太太眼眶通紅,想起沈從山跪在自己膝前磕頭的模樣。

他也不知從哪兒聽說自己做的事害了人家姑娘一輩子,於發瘋似的鬨,直到將她鬨來,他跪在她麵前,說:“母親我知錯了,我以後再不往外去,求母親救救她,她真的很好……很好……”

他不擅言辭,經常重複同樣的字眼,以證明他心裡重要的人事物。

他磕頭,磕得額頭血肉模糊,斑駁了地上的磚。

這輩子,從山隻求過她兩件事,一件是求她放他出去看看,另一件,就是救那個姑娘。

“他真的很喜歡淨秀,可他也真的害了她……她是從山這輩子唯一喜歡過,記掛過,並且對不起的人,我問自己,能不救嗎?不能啊。為了從山,我也要把林淨秀救下來。”

老太太聲廝力竭地說出一個名字。

林淨秀,那是三房林氏的閨名。

可誰知,那救,卻是另一場災難,整整二十四年的囚禁。

作者有話要說:  我天,一章居然寫不完……

六一兒童節快樂!!!!!!!!!!!!!!!!!!!!!!!!!!!

第155章 從溪

一場大火雖被及時救下,然而應天府的衙役們仍舊有些人心惶惶。這場火來得莫名其妙,滅得也莫名其妙,隻留下狼藉一片的文書庫。眼下文書庫內眾人正忙著收拾淩亂的文書,燈火已亮了一夜,陸覺竟親自坐在文書庫外監察著。

衙役們忙了整夜,才有人前來稟告。

“陸大人……”

陸覺正看著天色,天還很黑,可更鼓已經敲過五聲,天亮不遠了。

“大人?”

“何事?”陸覺回神,估坐一夜,他眉宇間有絲倦怠。

“卑職們已將文書卷宗都整理妥當,庫內被大理寺帶走的,是宣樂六年到宣樂十五年間的卷宗。”下屬回答道,“還有李主簿……我們要不要……”

陸覺指尖扣著椅背,搖搖頭:“讓本官想想。”

眉心間卻有絲憂急悄然爬上。

“大人!大人!不好了,外麵……”有衙役急匆匆地跑來,神色慌張地開口。¤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放肆!”陸覺的親信怒斥來人。

那衙役心神一凜,方行禮道:“回稟大人,外麵來了好多人,將咱們衙署圍起了。”

陸覺拍案而起,沉道:“隨我出去看看。”

————

應天府的大門之外,已圍了十數名手持火把衙役,都是大理寺的人,正與應天府的人對峙站在府衙的大門口。秦婠站在卓北安側後方一步處,額上掛著薄汗,雙手在袖中悄悄攥著拳頭。

“害怕?”卓北安見她一雙眼眸緊緊盯著應天府衙的門,連眨都不帶眨,淡淡開口。

秦婠搖著頭:“隻是有點緊張。”她能不緊張嗎?兩輩加起來,她也沒見過這陣仗啊。

許是覺得有趣,又或是為了安慰她,卓北安低聲笑了,火光之下眉雪眼霜皆融,化作十丈春/水,綿綿而落。

“放心吧,有我。”

和沈浩初如出一轍的神態、語氣,秦婠飛快將頭低下,不敢多想,隻“嗯”了聲。卓北安不知想到什麼,笑意驟歇,恰逢衙內一群人出來,他便又冷凝十分。

“卓大人深夜帶人造訪應天府,如此之大的聲勢,不知有何要事?”陸覺迎出衙門,衝他拱手,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本官是為前日應天府文書庫失火一案前來,想請陸大人隨本官往大理寺走一趟。”卓北安往前走去,步履沉穩。

“怎麼?卓大人這是懷疑本官與此案有關?”陸覺露出嘲諷的笑。

“不敢。隻是此案有些疑點,想請陸大人協助調查。”卓北安回應他的是一臉平靜。

陸覺道:“說來此案乃是我應天府之事,當交由本官主理,卓大人既然發現疑點,便請將人證物證都交還本官才是,本官不會追究卓大人越職插手此事,擅自帶走證人與證物之責。”

卓北安輕咳兩聲:“陸大人,此案牽涉應天府內官員,再交由應天府主理,恐是不妥,且此案與本官手上黃氏一案頗有牽連,皇上上月已降旨將此案交由本官主審,故而便是越職越權,本官也少不得僭越一回,待此案了結,本官甘願受責。”

“哼。”陸覺聞言卻是一聲冷哼,“你受得起嗎?本官可是堂堂應天府尹,你隻是區區大理寺少卿,沒有皇上的旨意,你想帶走本官?你這是公然蔑視皇恩,向皇上挑釁。”

“我隻是請陸大人回去協助調查案情罷了。”卓北安眉平目靜。

“本官若是不去呢?”陸覺冷笑。

“恐怕今晚由不得陸大人了。”卓北安道。

“好你個卓北安!”陸覺朝後退了半步,四周應天府的衙役們立時抽刀朝前,將他護在正中。

秦婠捏了把汗,心臟“咚咚”直撞。火光晃著卓北安臉上的陰影,半明半暗,將他本就不苛言笑的臉染得肅殺冷酷。

雙方對峙加劇,正僵持著,一乘小轎忽停在火光最外圍,有人一邊整理衣裳,一邊從轎上下來,轎旁跟著幾個護衛,將那人牢牢護住。

秦婠聞聲望去,卻見來的是個年近六旬的老人,一身板正的官服,花白的頭發束在烏紗之內,看官服的形製,是個三品大員。還沒待眾人回神,卓北安已麵露微笑,親自迎上前去,朝那人恭敬行禮,道了句:“學生見過老師。”

“你這混小子,半夜將老夫吵醒,真是不知尊師重道!”老人先給卓北安一通罵,再將目光望向應天府衙門口。

秦婠略驚,難怪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