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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卷(重生) 落日薔薇 4290 字 6個月前

應天府,這些……便是二十年前的卷宗。”

秦婠看著滿地狼藉,其中不乏焦黑殘損的卷宗,不由驚道:“這是……?”

“陸覺對此事諸多阻撓,要我給他一日時間將卷宗備妥,不料當晚應天府文書庫便失火,看管文書的主簿李品也被燒傷,所幸我提前安排人手埋伏府外,搶下一部分宗卷,救回李品。”卓北安坐回椅上,斂眉肅目地沉思。

“這火是人為的?”秦婠猜測。

“現在還未能明確,李品傷重昏迷,他是當晚唯一的值夜人,若是人為,他極有可能見到凶手。我們眼下能做的,就是儘快將這些宗卷整理出來。這火來得蹊蹺,恰發生於我前去調動卷宗之時,若真是人為,必與喬宜鬆有關,應天府裡怕是也有喬宜鬆的人。”

卓北安隨手拿起一份卷宗,邊看邊說:“另外,你離京前給我寫的信,我已收到。府上小公子與小姑娘的下落,我已安排人手在京中四處查找,然而到目前為止均無線索。”

秦婠沉默——那就隻能先從喬宜鬆入手了。

“卓大人,你是不是……又幾夜未眠?”她看著火色下憔悴的人,也不知怎地,就將他和沈浩初想到一塊去,心裡泛起細微的刺疼。

卓北安沒回答,隻將那卷宗扔於桌麵。

秦婠俯身去拾地上的卷宗,正道:“讓我留下幫你翻閱這些卷宗吧,多個人多點力量,也快些。”話音才落,她忽然僵了背,痛呼一聲。

“你怎麼了?”卓北安聞聲望去,見她已皺起臉來。

秦婠隻是深呼吸——她箭傷未愈,今日一番急行早已顧不上那傷,傷口怕是已裂,剛才她又俯身,傷口的痛便成倍襲來。

“沒事。”她咬了咬牙道。

“還說沒事?”卓北安已見她背上的血透過單薄夏衣,氤氳而出,“你在路上受傷了?”

“小傷。”她緩慢直起背,按下這陣痛。

“我給你找個大夫,你去客房歇歇吧。”卓北安邊說邊朝她走去。

“不要,我不用休息。”秦婠搖著頭。

她的固執,卓北安是領教過的,說去泰岩就去了,不管不顧的性子,哪裡會聽人勸,他將臉一沉,道:“這是大理寺的案子,外人不得插手,我這不需要你,你回去等消息吧。”

“……”秦婠攥緊衣袖,心急如焚,半晌方退步,“那……那我看大夫,但你讓我留下好嗎?我想幫你們……你彆讓我走,我不想坐在家裡傻等。”

帶著哀求的話讓卓北安怎樣都說不出拒絕的言語。

緩了緩情緒,他妥協,點頭,秦婠露出笑,轉身朝外,邊走邊說:“那我去叫他們進來繼續看卷宗……”

語音未落,她便聽身後傳來他低沉的話語。

“秦婠,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麼?秦婠疑惑回頭。

“我和他,是同一人。”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不棄。

第153章 舊事

燭火搖曳,斑駁了滿室亂影,那個秦婠崇敬了兩輩子的男人,站在淩亂的卷宗間,像透過裂瓦灑下的月光,伶仃細瘦。她頓時怔忡,不知要如何回答這猝不及防問題。那個“他”,是她這一世良人,可也是五年後的卓北安,和眼前的男人是同一個人,但她不能將他們視如一人。

真相揭破,他們該如何相處?秦婠不知……

見她沉默,卓北安發出悠長歎音,也不知是感慨還是咳嗽,他用一如既往麵對晚輩的語氣開口:“你不必緊張,我隻是確認罷了。不管你與他是何種關係,你我之間都不會有任何改變,你是鎮遠侯夫人,而我是大理寺少卿,承你喚我一聲北安叔叔,今生也隻是叔叔而已,你不必有所負擔。”

僅管她沒說,但聰慧如他,怎看不懂她眼中突然消失的熱切崇拜?怎會聽不出她那聲“卓大人”背後的複雜,已經不是“北安叔叔”了……

他不應該問她的,這些穩秘難堪的真相,哪怕彼此早已心知肚明也隻適合爛在%e8%83%b8中,和腐朽的病軀一同封存入棺,埋入地底,但莫名,在看到她哀求的眼眸時,他不受控製地脫口而出。

“我……”秦婠沒在他眼裡看到一絲一毫的波瀾,她想起自己的沈浩初,忽然明白,其實他本不是沉悶嚴肅的人,他應該是向陽而生的,一如這輩子的沈浩初,像鵬鳥有鴻鵠之誌,會笑會怒會動感情。

哪有那麼多的不動聲色?哪來那麼睿智的冷靜?那不過是他在長久的折磨後不得不妥協的屈服與壓抑,通透也罷,曆煉也罷,他的平靜,隻是一次又一次地告誡自己“不可能”後的結果。

這樣的卓北安,不堅強,甚至很脆弱,讓人心軟得一塌糊塗,可那又如何?

他們都明白……

她與卓北安,上輩子如何,這輩子還是如何,不會改變。

“還愣著做什麼?時間緊迫,快去把他們叫進來翻卷宗吧。”卓北安垂下眉目,淡道。

“哦,好。”她如獲大赦般跑出去。

他抬起頭,拿著卷宗的手微僵,目光落在背影消失處。感情是種很奇妙的東西,如果不是沈浩初告訴他,他們是同一人,他便不會給這個一直叫自己“叔叔”的姑娘過多關注,他隻是好奇,能讓“自己”動心的姑娘,該有多大的魅力?

但其實,他沒瞧出她有什麼魅力,倒是缺點一大籮筐,倔強固執任性跳脫,不過他可以肯定,這世上不會有第二人會在他死後砸爛他的靈堂,說他沒死,說要找他,然後真就不管不顧地去了——仿佛超越了生死。

而生和死,卻是他這輩子都跳不出的桎梏。

彆人是向死而生,他卻是生而向死。

外頭她的聲音傳來——“卓大人請諸位入內。”短暫的走神被打斷,從他問出問題到現在,不過須臾瞬間,他們沒有更多的時間來思考這些比案情更錯綜複雜的感情。

說開也好,明白了,才能將執念鬆開。

————

暮色重重降臨,漸又轉為濃厚夜色,黑暗籠罩了天地,外間一切嘈雜都被摒棄,更鼓不知敲過多少響,茶碗的濃茶一碗一碗地添,燭火下發紅的眼眸不知疲倦在看著褪了色的墨字,額上的汗滑到鼻尖,不經意間滴到紙上,渲開一抹灰淡的水漬。

“要是累了,你去歇歇吧。”卓北安看到秦婠用力揉眼,一雙眼紅得像兔子,不禁道。

“不累,就是眼睛疼,我撐得住。”秦婠拿著錦墊直接會在地上,身邊全是卷宗,像被埋進紙堆裡。

二十年前的兆京罪案卷宗,就算是卓北安已經將年份鎖定到三年,這卷宗仍是不小的數量。兆京是京城,雖說天子腳下律法森嚴,但人多的地方畢竟矛盾就多,小偷小摸、爭搶傷人這類案子數不勝數,何況有一部分卷宗還被燒殘,找起來更加困難。

幾個人通宵一宿,分工合作,看過的卷宗都按年份日期排列整妥,撂得像小山一樣高,沒看過的卷宗還淩亂地堆滿半間屋子。秦婠回答過卓北安的話後屋裡就再無聲音,隻有沙沙翻書聲,燭火爆了燈花,小廝第三次來剪燭芯、換上新蠟,屋裡的人都是習以為常的模樣,想來是常常如此。

秦婠不禁看了眼卓北安——長期如此,他這身體受得住?

閃神不過瞬間,她飛快又低頭繼續,才看了兩行,忽見有人捧著卷宗欣喜若狂地跳起來,直嚷:“大人,是不是這份卷宗?”

卓北安已接過他遞來的卷宗,秦婠則將滿手灰墨在衣上蹭了蹭,衝到卓北安身邊,踮起腳看去,卓北安迫不得及將卷宗拿得低點,讓她一起看。

這是二十五年前的一份卷宗,卷宗內隻有兩張薄薄的紙,宣告了一個人的罪狀。

犯事者名為喬義,年十九,兆京慶喜莊人士,鎮遠侯府佃戶,因對當年租稅不滿,故聚眾鬨事,爭鬥中打死主家護院一人,打傷數人,因而被判流放西疆。

“這個戳是什麼意思?”秦婠將幾行字來回看了兩遍,指著上麵的一個紅戳問道。④思④兔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

紅戳正中,是個“逃”字。

卓北安翻到第二頁,道:“這是在逃犯人的意思。”

果然,第二頁上寫著,喬義於流放西疆途中打傷押送衙役後逃跑,去向不明。

“這戳未消,便說明此人沒有抓捕歸案。”他把卷宗遞給秦婠,又向眾人道,“在這卷宗附近找找,有沒有同年慶喜莊的其他案子。”

“是。”眾人領命。

秦婠捧著卷宗蹙眉道:“喬義逃跑後去了清州,改名喬宜鬆,這說得通,但他安排黃氏入沈府,挑起沈家混亂,看著卻不像隻是替江南王行事這般單純,更像是挾帶私心報複的行為,借江南王之手除去沈家人。難道隻是因為沈家害得他被判流放?他的家人呢?”

卓北安已接起另一份卷宗,翻了翻便遞給秦婠:“你再看這個。”

秦婠放下手卷宗,接下他遞來的看起,一閱之下,眉目立凝。

這是與喬宜鬆那份同年的卷宗,隻早了一個月,是起%e6%b7%ab辱案,被害人為林氏小女,年方十七,同為慶喜莊佃戶之女,不過這個案子沒有凶手,卷宗上隻寫明被害人自願銷案,不再追究,然而,報案之人寫的卻是……喬義,林氏小女的未婚夫。

“這……”

秦婠捂住嘴,腦中浮起老太太說過的每一句話——

“從山不止身有畸缺,性情也很古怪,一時平靜,一時發瘋,若發起瘋來,庵裡的人根本製不住他……”

“從山長到成年,我與侯爺商議著也該給他尋房媳婦,所以從人牙子那裡悄悄買了個丫頭,許給從山。”

“沈浩允的母親生完浩允沒多久就病故離世了。”

慶喜莊,喬宜鬆,%e6%b7%ab辱案,林氏小女,姓林啊……

“大人!”屋外有人提燈而入,“應天府的李主簿醒了。”

卓北安立刻往外走:“走,過去看看。”

秦婠忙將卷宗放下,將滿心驚濤駭浪收拾,跟上道:“我也去。”

卓北安沒有阻止。

————

李品直挺挺躺在床上,雙手雙腳都敷了層碧瑩瑩的藥膏,沒有敷繃帶紗布,被火灼傷的皮膚焦黑滲水,看著嚇人。屋裡有股怪味,混和著草藥的氣息,衝鼻而來。秦婠揉揉鼻子,看著那嚇人的灼傷陣陣難受,卓北安上前兩步,站到她左上方,將目光擋住,低頭輕聲道:“李主簿,可能說話?”

“啊……可以……”李品的嗓子經火燎之後沙啞難當,不過幸而他被救出得及時,頭麵無礙,隻是四肢在逃命過程中受了傷。

“本官乃是大理寺少卿卓北安,來問應天府文書庫失火一案,你莫慌莫怕,一切有本官在,本官必將縱火行凶之人抓住,還你一個公道。”卓北安見李品聽到“失火”二字時陡然激動地瞪眼,喉嚨裡也發出混濁痰音,不由安慰他,又朝旁邊人使眼色。

立刻就有人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