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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卷(重生) 落日薔薇 4304 字 6個月前

糊,耳邊是嘈雜聲音,她聽不清楚,隻看到沈浩初伸來的手,她覺得累,往前倒下,被他接進懷裡。身側人影晃動,越來越多的人擁過來,她眼裡隻有沈浩初,沒有彆人。

“好疼。”她皺著眉,縮在他懷裡,看著他削瘦的下頜,有些難過。他們才剛重逢,一天時間都沒到呢,要是再也看不到彼此,她和他都會傷心的吧,不知道如果死了,還有沒有重生,能不能再見到他。

“沈浩初,我會不會死?”她問他,卻見他紅著眼眶,抱住她的那雙手不再穩如磐石,打著顫。

他連聲音都在顫唞:“不會,不會!不會死……”

“要是死了,我會很遺憾的,因為我還不知道你是誰,我要是想在黃泉路等你,人家問我在等誰,我該說誰?”她看著他通紅的眼中滑落的淚,擠出一絲笑,“你怎麼哭了?和你開玩笑呢……我不死,好不容易才回來,我不死……”

“等你好了,我什麼都告訴你,小婠兒……”沈浩初方寸全失,手掌上溫熱粘膩的血帶來極大恐懼,經曆過死亡的人,本不該如此害怕死亡,但她的存在,讓他真真切切地感覺到活的好,讓他開始恐懼死亡,亦或是生死所帶來的訣彆。

“讓開!”

短暫的對話被一聲怒喝打斷,秦望撥開人群一步踏入,看到倒在沈浩初懷裡麵色灰白的秦婠,少年的神情一下子變得可怕,連帶著看沈浩初和何寄也沒有好眼色。

秦婠略抬起眼,試圖緩解悲慟氣憤:“哥,你來了啊。”

“你閉嘴。”秦望白衣染血,雙眉擰成川,又朝沈浩初道,“把她抱上馬車,我帶著軍醫。”

沈浩初抱著人站起,%e8%83%b8口一片殷紅,分不出是他的血,還是她的。

何寄怔怔站著,仍未從巨大的震愕中回神,眼前隻有她定定站在自己背後的情景,小小的身板挺得筆直,他不知她哪來的力量能做出這樣的舉動,似乎從這輩子重逢開始,她就不斷刷新他對她的認識,而這一次……他被恐懼與愧疚淹沒。

如果,他沒動那陰暗的心思,沒有猶豫,他向沈浩初施了援手,她是不是就不會從馬車上下來,不會為了救沈浩初而衝入戰局,也不會為他擋這一箭?

他不得而知。

隻是這一箭,刺中的還有岌岌可危的理智和感情。

————

軍醫是個年過四旬的中年人,看著沈浩初抱著幫婠上了馬車,他有些猶豫。

“秦公子,侯爺,夫人傷在背上,這……男女有彆……”

秦望目光一沉,手中長劍翻轉,劍身折射出一道月光,晃在軍醫眼上。

“救人!誰敢說三道四,小爺手裡的劍可不長眼睛。”這話,不止是說給軍醫聽,也說給沈浩初聽,他要是敢用男女大防這等迂腐言論來阻止軍醫救人,秦望手裡的劍可不會留情。

他正憋著團火氣呢。

“醫者救人當無男女之分,先生請隻管醫治,不必顧及其他。隻要能救得內子性命,本侯定當銘記大恩。”沈浩初的聲音適時從馬車內傳出,打消軍醫的顧忌。

軍醫應了聲,一邊背著藥箱跳上馬車,一邊道:“煩勞秦公子命人燒來沸水備用。”

秦望乖戾的神情這才放緩,眼中擔憂取而代之,正準備下令命人生火燒水,不妨有道人影急匆匆掠來,眼見要闖上馬車,他忙伸手攥住那人手臂。

“你要乾嘛?”看到來者是何寄,秦望目光一沉。

“她怎樣了?放手,我要進去看她。”何寄反手掙脫,雙眸已然猩紅,滿麵急色。

“你在胡鬨什麼?”秦望再度扣住他肩頭,“裡麵有我妹夫和軍醫就夠了,你一個外人進去乾什麼?你若真想幫忙,真為著她好,還不如替她燒點水,彆進去添亂。”

開什麼玩笑,箭傷在背,療傷要脫衣服,連他這當哥哥的都不便進去,何況是何寄這個外人。思及此,秦望不由多看了何寄幾眼,他知道這人同他妹妹交情好,但眼下這情況,是不是也好得過分了些?

何寄掙開他的手,氣息急促地盯著馬車,五內俱焚,卻不敢再闖。

————

秦婠平趴在車內,背上衣裳已被剪子剪開,露出傷口。沈浩初舉著燈給軍醫照明,軍醫仔細檢查傷勢,確認箭尖沒有倒鉤和塗毒後,才決定取箭。秦婠已神情恍惚,迷迷糊糊地有人往她嘴裡放了塊軟布,她也沒聽清楚他們說什麼,隻憑本能咬緊。

不多時,秋璃捧著燒好的水進來,代替沈浩初舉燈,沈浩初便將她的雙手都牢牢攥到掌,她終於聽到他的聲音。

“忍著點,一下就好。”

聲音才落,背上忽然撕心裂肺的痛,隻聞得“嗤”地細響,一注血噴出。

“啊——”

尖銳的痛聲劃破這漫長夜晚。

何寄一滯,不可扼止地顫唞,地上的篝火似乎燒在心頭,黑夜像沒有儘頭。

————

等到傷口包紮好,秦婠整個人已像水裡撈出來般,渾身的汗,失色的臉龐像張薄宣,目光沒有焦距,散落在馬車一角,人半趴在沈浩初懷裡,這是已是她能找到的最不痛的姿勢。

醫治完秦婠,軍醫又要給沈浩初醫治,沈浩初卻搖了頭,秦婠如今趴在他懷中,他不想驚動她。見他固執,軍醫便抹著汗先下了馬車,腳才踏地,他就被何寄和秦望攔住。

都是來問秦婠傷情的,他少不得仔細再回答一遍。

箭雖然刺得深,幸而沒傷在要害,血流了不少,如今已止住,隻是到底傷口太深,恐怕傷情會起變化,軍醫手裡沒有藥,隻能回到東水城再作打算。

外麵的戰場已被收拾得差不多,秦望一聲令下,命所有人即刻趕回東水,何寄漸漸冷靜,壓著心中無數念頭,翻身上馬,跟在馬車一側,半步不離。

種種思緒被夜風吹冷,最後隻凝成秦婠模樣,和血為墨,刻在心上。

————

不過一個時辰,車馬就抵至東水城。東水城城守早接通傳,已帶著人舉著火把站到城門前迎接,沈浩初也不下馬車,他眼下已顧不上外務,也不問秦望為何會突然出現,身後還帶著一大隊兵馬,心裡眼裡隻剩下秦婠。

馬車進城後就駛向驛館,驛館已提早收拾過,沈浩初給她披上自己的外袍後才將人抱下馬車,往屋子走去。何寄終於瞧見秦婠,卻隻是她埋在沈浩初%e8%83%b8`前的一個側臉,他魔怔般跟在兩人身後進屋。

秋璃請他出去,他也不管不顧,隻是看著被沈浩初放在床上的秦婠,屋中燭火已點了好幾盞,可他仍嫌不夠亮,照不清秦婠模樣。

將秦婠安置妥當,沈浩初這才有些餘力,讓人拿著軍醫寫的方子去開藥,自己則坐在床畔讓軍醫醫治。%e8%83%b8口的傷果然迸裂,血已浸透紗布,臂上的傷口血液卻已乾涸,看得軍醫頻頻搖頭。

稍傾,有人來傳秦望的話。

“公子正和城守說明今夜之事,遣我來囑咐侯爺一聲,請侯爺小心照顧夫人,旁的事暫時交給他就可以。”

沈浩初點了點頭,讓傳話的人下去,又回頭看秦婠。

“何公子,夫人眼下要休息,你也先請回吧。”秋璃見屋裡人散得差不多,隻有何寄仍杵在中間,怎麼勸都勸不走,有些急了。

何寄冷冷看她一眼,猩紅的眸色像染著血氣,把秋璃看得一嚇。

“我不走,我想留下照顧她。”

“你!”秋璃更急了,“夫人這兒有侯爺與我,你在這裡多有不便……”

“秋璃。”她的話未完,就叫沈浩初打斷,“隨他吧。”

“侯爺!”秋璃覺得不妥,可沈浩初的聲音雖然疲憊,態度不容置喙,她跺跺腳,“算了,我去看看藥抓來沒有。”語畢,便飛身離了屋子。\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一時間,屋中隻剩他三人。

誰也不說話,目光隻看著秦婠。

不知多久,秋璃送藥進來,何寄一個箭步將藥搶去,捧到床畔,秋璃又氣急,沈浩初卻揮了揮手,道:“秋璃,你去休息吧,我來照顧她。”

秋璃看著何寄小心翼翼地把湯藥端上前去,也知他不會傷害秦婠,但到底於禮不合,可沈浩初卻好像沒感覺一樣,她也猜不透主子的心,隻得退下。

在何寄的幫忙下,一碗藥都喂下,沈浩初將雙眸緊閉的人放下,掖緊被子,才嘶啞道:“何寄,你到底想怎樣?她視你如兄,你好好做她的兄長,不好嗎?”

兄長?

何寄在心裡嚼著這個稱呼,越嚼越痛。

經曆過這許多風波,嘗過那些溫柔和隱晦的甜蜜,他如何回得去?若能回頭,他倒寧願從未與她重逢,就像上輩子那樣老死不相往來,也許更好。

“做不到。我不想……做她兄長。”何寄想起井邊那一幕,那是他隻能在夢中才能擁有的甜美。

“可你回不了頭,她已經是我的妻子。”沈浩初歎了一聲,從床上站起。

當初請何寄代為照看秦婠與沈家,不過是因其對沈家最為了解,他並沒預料會發生這麼多波折,也沒想過何寄會泥足深陷,以至演變到今日,何寄對她的心思,已經連掩飾都不再有了。

“她不是你的妻子,是我娶的她。”何寄盯著床上的人,“把她還給我好嗎?你要什麼我都給你,我隻要她……”

沈浩初蹙了眉:“我記得我當初問過你,你的家人,你的妻子,你的所有,你是不是都要割舍。你還記得你回答了什麼嗎?”

何寄沉默,沈浩初便替他開口:“你說你不後悔。”

“那時候我和她之間有些誤會……”何寄有些窒息。

“什麼樣的誤會可以讓你們五年時間都沒解開?”沈浩初語氣一重,音量不由自主放大,語畢他不放心地看了眼床上的人,生怕驚醒她,見人仍好好躺著,他才放下心,又壓著聲道,“倘若你對她哪怕有一絲一毫的心,你都會在那五年裡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你根本就沒在乎過她,甚至丟棄得心安理得,把她甩給一個在當時毫無了解的外人,我!你想沒想過,如果我是一個惡貫滿贏的人,她會有什麼樣的下場?你沒替她想過對嗎?你既然放棄得如此徹底,又何必在今日說要她?她不是你招之即來揮之則去的寵物。”

何寄已是雙眸通紅,沈浩初的指責,他無可辯駁。

“我錯,是我錯,讓我彌補她,這輩子我會好好待她。”

“我不會把她交給你,從你說你放棄的那一刻起,她已經是我這輩子的責任。”

以及歸宿。

“你憑什麼?你不過也是躲在我的皮囊之下騙走她的心,她眼裡看到的你,都是我!”何寄怒極,卻不得不壓抑著怒火,克製自己的聲音。

“我可以讓她選,把這件事告訴她,如果她願意選你,那我放她走,我成全你們。你敢嗎?”相較何寄的憤怒,沈浩初異常冷靜。

那冷靜裡透著勝券在握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