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讀卷,第九日放榜,他應該是想得了大功名再歸家,好堵住那些人的嘴。也沒剩幾天時間,到時候給父母一個驚喜,也好。
“那你不許逃走。”秦婠拉著他的衣袖。
“我為什麼要逃?”這回秦望跟不上她的思路了。
“怕你考不好不想回來。”秦婠揚眉。
“我?考不好?”秦望指著自己鼻尖,看看她,又看看卓北安,卓北安聳聳肩不幫腔,他便戳她腦門,“拭目以待吧。”
“拉鉤!”秦婠豎起小指。
秦望覺得這鉤如果不拉,她大概會派人把雲廬給圍起來盯著,隻好妥協,一邊拉鉤一邊說:“也隻有你,換個人敢這麼和我說話,現在已經被我扔水裡喂魚了。”
“自負!”秦婠緊緊鉤住他小指蕩了蕩,鬆手,趁著他甩手抖指的功夫,忽然踮腳抱住他的脖子。秦望一愕,配合地低頭彎腰,聽她在自己耳邊一疊聲地叫:“哥哥,哥哥,我也有哥哥了!”
心似要化開般,這十幾年孤苦飄零的痛都被她聲音安慰,秦望不由自主回抱她,一掌輕按在她背上,一掌卻撫上她的發。
妹妹,真是個奇特的小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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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是卓北安陪秦婠走的。雲廬外的路很靜,路兩側是竹籬圍起的樹林,光一束束透下來,鼻間都是草木芬芳。道路很窄,他們一前一後地走,秦婠腳步很輕快,卓北安看得出來,她很開心,偶爾側頭看來時,臉上都帶著笑,眉眼彎彎,嘴角的梨渦甜得醉人。
他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動心,會不可自拔地喜歡她。
她太鮮活,是他蒼白歲月裡最缺少的東西——熾烈的感情,馥鬱的笑容,還有那些屬於西北的奔放。
“北安叔叔在看什麼?”秦婠退後一步,挨到他身畔走著,撇頭看他。
這個角度,她眼角微勾,梨渦香甜,是夾雜著嫵%e5%aa%9a的清純,卓北安看了兩眼,飛快轉開。
“沒什麼。替少白兄與你高興罷了,恭喜你尋回兄長。”他淡道,一如既往的平靜。
“你可替我保守秘密,莫先告訴我爹。”秦婠笑嘻嘻的,走路都像踩在雲上,有幾分不真切感。
卓北安“嗯”了聲再無話,她便又道:“北安叔叔身體可好些了?上回南華寺的事,我還不曾好好謝過你,因你生病,我也不敢前去打擾。”
“我已無恙,多謝你費心記掛。南華寺之事是我職責所在,夫人不必放在心頭,更無需言謝。”他鄭重道,腦裡閃過山間那一抱,還有她那聲呼喚,卻又恍惚。
秦婠見他雙眼直視前方,語氣也疏離,便有些泄氣——北安叔叔仍舊是遠山高雲,不可捉摸。
他們沒什麼話題,悶著又沉重,秦婠絞儘腦汁,總算又找個話頭:“北安叔叔喜歡我的酒嗎?”
卓北安想起那酒,他喝過兩次:“你釀的?”
“不是,是侯爺釀的。因為……”她眨眨眼,有些俏皮,“我饞你埋在官衙柿子樹下的酒,他給我偷偷挖了兩壇回來,後來覺得老去挖不好,所以他學著給我釀了幾壇,我嘗那味道,和你釀的一模一樣,你嘗著可好?”
他一雙浸%e6%b7%ab官場多年顯得淩厲的眼眸望來,把她看得緊張。
“呃,不問自取是為竊,你彆怪侯爺……我……我賠你酒吧。”她怎會覺得他像沈浩初呢?這麼嚴肅的人。
卓北安沒飲過自己釀的酒,卻從彆人那裡嘗到這酒的滋味,埋酒之時,他隻是把自己潛藏的種種欲/望一並埋起來,並沒想著去喝。
那酒,順口,燒人——像他壓抑的欲/望。
“酒很好。”他開口,唇角有絲淡淡的笑。
秦婠忽然又覺得他像沈浩初,她覺得自己有些錯亂。
沈浩初怎麼還不回來呢?
她的生辰,近在眼前,可他連信都沒了……
作者有話要說: 呃,哥哥的人氣……有點高……
話說原想安個CP給他,不過我好像想不出他的CP會是啥樣,所以放棄了……捂臉。
第123章 驚怒
從四月開始,江南的雨就沒停過,綿延不絕地下。天地灰蒙蒙一片,河道的水已經漲出警戒線,四月底暴發了場小型的洪災,幾處村落被淹沒,不過因為蘇壩的存在,並沒造成更大的災害,不過……
“沈逍,你帶兩隊人護送唐大人速回京,將蘇壩之事先稟告皇上。無論如何,你一定要保護好唐大人的安全。”大雨如傾,沈浩初雖然穿著蓑衣戴好鬥笠,仍舊被雨打濕身體。
“那侯爺你呢?”雨聲很大,沈逍的聲音被迫加大,手裡出鞘的劍讓雨水打得劈啪響,血被一道道衝下劍。
“侯爺不和我們一起回京?”唐楓蹲在馬車車廂邊緣,不顧劈頭蓋臉打來的雨開口。
沈浩初看著來路,泥濘的地麵有兩道深重的車轍。
“一起走風險太大,我們分開走。沈逍,你帶唐大人繞行北口回京,我往泰岩走。”沈浩初抹了把臉,交衝進眼眶的雨水擠走。
沈逍收起劍,沉道:“侯爺,這樣你很危險。”
泰岩是回京的直行路線,最近的一條路,也是對方沿途必會設伏之路。
“他們的目標是我,我去引開他們最合適。彆說那麼多,眼下並非計較這些之刻,時間緊迫。唐大人,要委屈你了。”沈浩初把唐楓從馬車裡請下,又朝沈逍吩咐,“沈逍,你載大人一途。”
“侯爺……”沈逍仍舊猶豫。
“彆廢話。”沈浩初聲音一厲,將蓑衣鬥笠脫給唐楓。
“侯爺,保重。”唐楓拱手。
沈浩初點點頭,在他上馬之際叫住他:“唐大人,若是你先抵京,煩請捎幾句口信予內子……”
他的信,從四月下旬起,就已經出不了清洲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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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京萬裡無雲,一絲風都沒有。
有人疾步衝進大理寺官衙內,卓北安正與下屬議事,議的正是沈浩初之事,沈浩初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音信傳回給他。
“大人,探子回報,在泰岩一帶發現侯府車馬蹤跡與伏擊痕跡,沒找到人。”剛剛衝進來的人在卓北安案前單膝落地回道。
“知道了,再多派些人去找。”卓北安問了幾句話,就揮手讓人退下。
情勢不太妙,看來沈浩初確實查到了什麼要緊東西,故被江南王一路追殺逃往兆京,可惜,斷了音訊。
卓北安目光沉沉,看著屋外陽光大盛、無一絲陰影的空庭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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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芳齡的婚事如期而行,杜家公子過了會試,緊接著便娶親,可謂雙喜臨門,那排場聲勢浩大,相較之下,沈家就有些提不起勁。沈家的兩個男主人,沈浩初公差未歸,沈浩文落第,侯府門麵無人可撐,宋氏因為兒子落第之事又氣病了,好轉後便每日長籲短歎,沈芳齡的大喜之日也沒能讓她高興起來,不過裝個樣子敷衍了事。
唯一開心的人就是沈芳齡自己。←思←兔←在←線←閱←讀←
沈浩文在家呆到沈芳齡出閣後,就收拾了鋪蓋搬去書院,打算放下一切外務苦讀三年再考。走的那日,邱清露帶著兩個孩子送他出府,她和他的話很少,隻將他身邊的事一樁樁打點妥當,儘個妻子的本份。臨去前沈浩文問她可有話要說,她想了良久,才道了句“珍重”,沈浩文終是失望去了書院。
轉眼又是多日,沈芳齡一出嫁,沈府突然安靜下來,秦婠的事少了許多,也得了些空閒。近日除了沈浩初遲遲未有音訊傳回之事外,她日子還算順心。
自打知道寧非就是兄長後,她上輩子放不下的心事已經放了大半。這輩子重生之時,她對自己無所求,惟一心願就是父母安康、全家團聚,如今兄長既已尋回,彆說兄長是那樣的人中龍鳳,便是普通男人,母親見到了也是要喜極而泣的,料來母親多年心結可以放下,父親也不會再像上輩子那樣。
一世所盼所求已然成真,秦婠知足,隻等著殿試之期。
這幾日得空她便開始整整母親手上的鋪麵生意賬目,以備兄長回來後交還過去,不過今日羅碧妁又送回信來,信上說秦舒的親事已經定下,果是嫁予江南王做填房繼妃。
“江南王年近五旬,舒姑娘不過十七,他那年紀都和大老爺一樣了。”秋璃站在秦婠身邊嘀咕道。
“那也是她自己選的,將來有什麼事也怨不得旁的。”秦婠麵無表情。母親說這親事是秦舒自己點的頭,她自己挑的路。她在南華寺雖被秦雅害和聲名掃地,但這麼多年攢下的名氣也還在,總有幾個癡心男人戀戀不忘,她若願意放低門檻挑個普通人家嫁了,也是可以,但她並沒有。
“可她成了江南王妃,日後夫人見了她不是還要行禮?”秋璃有些不甘心。
“見不見得到都還兩說。”秦婠才不擔心這個。江南王根本不會回京,秦舒嫁去江南算是遠嫁,她們這輩子有沒機會再見都成問題,況且……江南王心存反意,皇帝遲早要收拾他,這輩子很多事都比上輩子提早了,恐怕江南王的野心也已藏不住,這正是讓秦家分府的最好時機。
雖是險棋,但走好了就是巧招。父母在,無小家,以她父親的為人,斷不會提出分府之事,除非涉及大是大非,這是同大房劃清界限,分出秦家的好契機。
兩人正聊著,謝皎掀簾進來,附在秦婠耳邊一陣輕語。
秦婠點頭站起,將坐皺的衣裳拉直,朝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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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桂堂裡正熱鬨得很,因著沈浩文的事,老太太低落了好長時間,今日才見了笑。沈澤念和沈嘉敏站在堂上搖頭晃腦地背詩,憨態可掬,逗得老太太笑個不停。自打邱清露親自帶孩子後,兩個孩子的脾性正慢慢被調整過來,也幸而發現得早,兩個孩子沒長歪,還來得及導回正途。
兩個孩子表演了一會,許嬤嬤忽匆匆而至,徑直附到了老太太身畔,耳語幾句。
老太太謔地坐起,臉上的瞬間冷凝。
邱清露察言觀色發現不對,立刻便將兩個孩子招到身邊,起身告退。
眼見邱清露帶著孩子與隨侍的人出了屋,人影都還沒從簾下消失,老太太便已按捺不住低聲問許嬤嬤:“怎麼做事的?好端端的人怎會丟了?”
“是在去新庵的路上,惠圓說有個叫明煙的小丫頭跟著他一起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明煙放跑了人。”許嬤嬤啞道。
老太太掐緊了手腕上的念珠,外頭忽又傳來丫鬟通傳:“夫人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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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桂堂外的九重葛開得正好,紅粉白三色花朵扶牆而出,叫那白牆一襯,格外豔麗。
邱清露給沈嘉敏折了兩朵拿在手裡玩,轉頭時看到秦婠帶著謝皎過來,謝皎手中捧有一物,以紅綢蓋著,看不出何物。
“嫂嫂。”秦婠見了她略一欠身,神情淡淡的。
“弟妹。”邱清露回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