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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卷(重生) 落日薔薇 4236 字 6個月前

便起身往外,邊走邊道:“周莊頭,煩勞帶我先在莊上走走吧。”

“是。夫人請。”周莊頭見秦婠年紀雖輕,行事作派卻沉穩非常,也不見她如何冷麵發威,可幾句話出口,帶來的人竟無一人敢置疑,心裡便愈加尊敬。

在聚合慶走了大半日,夜裡沈家人就宿在祠堂後的宅院裡,一夜無話。

翌日一早,秦婠又再細細叮囑了眾人幾句話,就帶著三個隨扈,和秋璃、謝皎坐著一輛馬車往慶喜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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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桃李花盛,田間小道雖不若官道好走,不過車簾撩開便能瞧見兩邊山上盛開的野桃花,輕粉滿樹,似一夜綻放,未遇雨襲風卷,開得那叫一個漂亮。

何寄牽著馬倚在桃樹下,手裡轉著折下的一枝桃花,正閉著眼等秦婠。車軲轆的聲音由遠及近,他睜開眼,瞧見狹窄山道上駛來的馬車,車窗裡鑽出個烏油油的腦袋,正衝他笑著揚手。

近了,他便看清,秦婠烏油的發間簪著兩簇新摘的桃花,臉上脂粉未施,頰上是淡淡桃暈,鮮活健康,笑容由心而生,唇瓣兩點梨渦比桃花還甜。

他輕斥一聲,縱馬到她馬車旁邊,得她一聲“何寄哥哥”,也不回話,隻將手裡桃枝遞予她。她笑嘻嘻接下,晃著花把下巴擱在窗欞上,眉眼彎彎,容色照人,逼得何寄不得不將目光挪開,怕太過直白的眼神引她懷疑。

“就帶了這點人?”看了眼她的隨扈,何寄問道。

“人多了打眼,這幾個都是侯爺留下的,功夫好,也信得過。”秦婠答道,又問他,“咱們先去莊子,還是先去棲源庵?”

“先去棲源庵。此庵地處荒蕪,趁著天色正好早些過去,不怕迷道。”何寄見她雙眸直往自己這匹棗紅的馬兒身上瞟,便笑道,“怎麼?你想騎馬?”

他記得,太妃壽辰那日,她曾沙場策馬,絲毫不遜曹星河,而上輩子他們夫妻五年,他都不知她竟會騎馬,且馬術如此精湛。

秦婠撇唇,道:“不騎,每回都輸給你。”

何寄笑出聲,是重生以來最爽朗的一次:“那我下次讓你一段路。”眼裡有些得意,覺得自己就是在西北與她並駕齊驅的何寄。

秦婠卻忽然收聲,隻盯著他。陽光下的少年神采飛揚,是上一世的她再不曾見過的灑脫。有時她覺得他不像她心裡何寄,有時她又覺得他就是那個何寄,有著相同的俠氣。

“看我作甚?”何寄被她看得心慌。

秦婠收回目光——在西北賽馬,不管是他有心相讓還是二人確實棋逢對手,她從沒輸給過他,都是平局。

“何寄哥哥,連姨近日身體可好?我聽說她又病了。”她轉而問起連氏。

何寄眉色一落,不無擔憂:“嗯,從上年開始,她的病就反反複複,一時好一時歹,請了幾個大夫都不管用,總難斷根。這個月病情又加重了,如今正臥床養著。”

“連姨早年太過操勞,傷了身子,又失之調養,這輩子不容易,等這趟回去了我請位太醫院的先生去給連姨瞧瞧身子吧。”秦婠仍舊趴在車窗上,與他閒談。

連氏寡婦帶大兒子,又要賺銀錢,又要照顧兒子,早年在西北過得艱難,損了身子,早就染上頑疾。照上輩子的記憶,連氏在何寄去了以後身體就一落千丈,不過數月也跟著走了,這輩子連氏比那一世活得久了些,但頑疾仍在,不過藥石吊著,時好時壞,也不知這輩子命數幾何?他母子二人相依為命,若然其中一個不在,剩下那個便孤苦伶仃,連氏每常為此傷神。

何寄謝過她的心意,卻聞她提及另一事:“連姨眼下最關心你的終生大事,上回在琢品記的時候,你提過你有意中人,怎不見你告訴連姨,好讓她替你去求親?連姨眼下最關心的就是你的終身大事,你若是娶妻,指不定她心裡一高興便百病全消?”

秦婠想起那根玉兔抱桃的簪子,何寄說過是買給他意中人的。他這人也是心高氣傲,即便手頭緊湊,買簪子的銀錢卻也在數日後就儘數送還到她手裡。

何寄攥緊了馬韁,唇忽抿作直線,良久方回她:“她嫁人了。”

馬車磕到一處石窪,車身震了震,秦婠手一鬆,攥著的桃枝便落地,被車軲轆碾過,“嘎吱”一聲斷裂,桃花被碾進泥水,不複初色。

“倒是可惜。”秦婠替他惋惜。

二人間忽然無話,陷入沉寂,秦婠縮回腦袋坐進車裡,何寄目光方似起火一般,烈焰滔天地隔簾而望。

他從未試過這樣隱忍地喜歡一個人——再多的驕傲,都願意折作那枝桃花,碾入塵埃。

接觸得越多,越無法自拔。

這與他當初愛慕秦舒並不一樣,未得秦舒,他雖有遺憾,卻是怨忿勝於難過,久了便淡了,他在乎的隻有自己而已,所以求來重生,求來自己想要的生活,變成他想成為的人。

這本來很完美,但秦婠卻是其中最大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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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午時的太陽已有些熾熱,不過山野間草木繁盛,卻透著絲絲陰涼。棲源庵被一片荒蕪草木遮掩,確實偏僻得緊,馬車走得近了才能遠遠看到六角的塔頂。

“那是佛骨塔吧?”秦婠步下馬車,問何寄。

“是。”何寄將馬拴在附近的樹蔭下,前去帶路。

從這裡到棲源庵,已無可讓馬車通行的道路,隻能徒步而行,幸而距離並不遠,隻是山道難行,秦婠不免還是走出一頭薄汗。

庵門被茂密藤蘿所掩,有幾朵朝生夕謝的勤娘子點綴其間,顏色綺麗。跟在秦婠身後的隨扈上前拍門,不多時庵門被人打開一道縫隙,後麵有個素衣尼姑隻露出半張臉,警惕地看著外麵,見到是男人後冷喝:“這裡謝絕男客。”說著就要關門,卻被隨扈緊緊按著門。

秦婠見狀上前,見那尼姑已是三十左右的人,便道:“這位師太,我乃鎮遠侯夫人,這兩日在附近田莊視察農情,聽聞貴庵乃由我家供養,便想來神明前上柱清香。”語罷,她招來謝皎。謝皎手中已提有藤籃,其中放著香燭果品等物,秋璃更是取來秦婠掌家所持的沈府玉牌置於那尼姑眼前。

尼姑聽到“鎮遠侯夫人”幾字裡,臉色就已變了,話也不多說半句,門也未關便飛身轉入庵中通稟。秦婠也不貿然闖入,隻站在庵門口侯著,一會兒功夫,庵門忽被人徹底打開,裡頭迎出三個衣著相同的尼姑,正中那個年歲大些,脖上掛著串佛珠,朝秦婠合什拜倒,道:“阿彌陀佛,不知鎮遠侯夫人駕臨,有失遠迎,還望夫人恕罪。”

“師太客氣了,是我不請自來才對。不知師太法號?”秦婠略作頜首便帶著人進庵。

“貧尼法號惠圓,乃這座庵廟的住持。”惠圓師太客氣回答,又麵有難色地看著秦婠身後的男人。

秦婠便令幾個隨扈在庵門處侯著,隻帶著何寄同行,惠圓見她麵上已無回旋餘地,又看何寄冷麵抱劍,便隻能任之,道:“夫人,敝庵供奉的是千手千眼觀音大士,讓貧尼帶夫人前去上香吧。”

“不急。”秦婠笑了,道,“外頭一片荒蕪,此地卻彆有洞天,風景雅致,我想先在庵裡走走,再行上香。”

惠圓待要阻止,秦婠卻已徑直往庵後走去。棲源庵建得清幽彆致,風景開闊,大殿正後方便是何寄口中的佛骨塔。秦婠一路疾走一路看,在庵裡看到不少女子,除了已削發出家的尼姑外,還有些穿著素衣帶發修行的女子,似乎都在收拾東西,見到他們幾人紛紛嚇得退入屋內,隻把已收拾妥當的箱籠放在院中。

秦婠眯起眸,這是要搬走?

“夫人,裡麵無甚可看,請夫人止步。”惠圓陪著她急道。

秦婠卻道:“我瞧那塔建得漂亮。”

“夫人,那是不祥之地,夫人快彆往前,省得沾染祟氣。”惠圓勸道。

天際卻有鳥兒撲翅聲響起,秦婠抬抬,瞧見那七層佛骨塔上的最高處開的扇小窗中飛出一群潔白鴿子,繞著塔頂飛了兩圈後紛紛落下。她展眼而望,小窗裡黑漆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有人在塔裡飼養了鴿群?

“好乖巧的鴿子。”秦婠誇了句,滿麵興趣,拾步而去,不理惠圓勸說。④思④兔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

走出一片花圃,那佛骨塔全貌已然近在眼前。

她駐足,看到塔前站有一人,鴿群落在他四周地上,潔白羽毛散了滿地,這人掌背托有一隻潔白鴿子,正朝坐在石墩上的另一人溫柔而笑。

秦婠怔住。

站的那人年紀不大,眉目清秀雋永,隻是膚色蒼白,似久不見陽光之人,病態的白著。

他看起來,有點像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啵兒~~

寫了個《竊皎》的開頭扔在微博上,正在猶豫要不要放過來,哈哈……

第113章 身份

在秦婠想出那人長得像誰時,她身邊的惠圓忽厲喝出口,尖銳的聲音幾乎刺破秦婠的耳膜。

“明煙!”她隻叫出一個人的名字。

塔前的兩人仿似驚弓之鳥,鴿群突飛,翅膀撲棱聲亂作,直往秦婠麵門飛來。才剛還平靜和諧的景象轉眼被破壞,這群看起來可愛的小家夥顯露出突兀的攻擊性,將秦婠驚得退後兩步,何寄目光冷凝地踏前,袖風劃圈掃過,鴿群撲棱棱地掠過他飛向高空,留下幾片羽毛緩緩飄落。

秦婠目光從何寄身側穿過,瞧見塔前兩人已經站到一起。石墩上坐的原是個姑娘,此時已站到那年輕男人身前,垂著頭,眼珠子卻不斷從低垂的眼皮下窺探他們。她很瘦,麵色蠟黃,五官生得都薄,薄唇狹眸,容貌普通,頭發毛燥枯黃,隨意綁在腦後,身上衣裳洗到褪色且打了許多補丁,腳上布鞋破了個洞,大腳趾從裡頭鑽出,秦婠看得出來,那鞋短了頂著腳。

“你們在做什麼?”惠圓也被鴿群嚇了一跳,此時驚魂未定地罵了兩人一聲,又朝秦婠道歉,“夫人,實在抱歉,驚擾到你了。”

“無妨。”秦婠淡道,目光仍在塔前兩人身上流連不去

兩個人都很緊張,但站在那姑娘身後的年輕男人顯然更加緊張,他半側著身,垂頭看地,手悄悄地緊拽那姑娘的衣角,恐懼並且瑟縮。他也很瘦削,衣袍穿在身上像掛在竹竿上,個頭不高,就比那姑娘高出半頭左右。

“師太……對不起,我不知道今日有客。我們要搬離此地,我來幫他收拾東西,見他……他舍不得鴿子,所以帶他出來放放鴿群。”明煙磕磕巴巴地回答,頭稍稍抬起,看著秦婠身上華貴的衣裳,露出絲無措的羨慕。

“帶他回去!”惠圓喝罵的時候,也在留意秦婠的神色。

秦婠並無異色,隻問惠圓:“他們是何人?為何住在塔內呢?這塔又有何名目?”

“回夫人,明煙是敝庵收留的孤兒,在庵裡做些雜役。這塔名為佛骨,裡麵……收有高人舍利子,所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