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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卷(重生) 落日薔薇 4239 字 6個月前

。”秦婠說著臉一紅,原不過想把自己的生活告訴他,好讓他放心,也讓他死心,不過說著說著,便成了大實話,“嫁他,我幸。”

羅慎臉色忽然一白,清亮的眸中漸漸浮現痛苦,而徹底的痛過之後,卻是釋懷。長久以來的執念不過是憂她懼她過得不好,今日得她此話,便如剜肉利刃,雖痛卻也剜腐得生。

言語雖可作假,可她臉上的神情卻作不得假,那抹紅暈有初為人妻的滿足與羞澀,他不曾見過。

“如此,甚好。”他斂祍一禮,“羅某要去尋母親了,侯夫人,告辭。”

他是一介布衣羅慎,她是鎮遠侯夫人,再無從前。

秦婠頜首,道一句:“慢走。”

客氣疏離,卻是如今的他們最好的選擇,她希望他能徹底放手。

衣袂一動,羅慎轉身,行出兩步,他又回頭:“夫人,不論外間傳言幾何,我都信你。”

秦婠心頭劇震,待要回答,他已振衣而去,不再回望。

從上輩子到這輩子,隻有羅慎,由始至終都沒信過坊間種種傳言,他情深如此,可她無以為報,雖是造化弄人,不論對錯,終究還是一場辜負。

————

“嫁他,我幸。”

秦婠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落進花蔭後站的那人耳中。

心情微妙複雜,很難言語形容,她話中的那個“他”,是他,又不是他。卓北安靜靜站著,本來毫無交集的兩個人,被以一種奇怪的方式聯係在一起,他很難再像從前那樣坦然麵對她。

直到羅慎遠去,秦婠也要離開,他才踏出花蔭。

“北安叔叔?”

看到卓北安,秦婠極為意外。

卓北安卻隻神色淺淡地點點頭。他的臉色不太好,眉間卷著病色,雙頰若削,比先前又虛弱幾分,瞧得秦婠有些擔心。

“山間風冷,北安叔叔怎麼來了?”秦婠問出這話就後悔了。卓北安甚少參加這類活動,若是他來了,必是陪著某個人而來,再想想知客僧說的貴人,她已猜著了。

果然,卓北安並沒回答她,隻是笑了笑,卻朝謝皎開口:“謝皎,有人想見你。”

一直冷麵沉默的謝皎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在花蔭後瞧見一抹明黃的顏色。

“我能不見嗎?”她道。

“那不是你能選擇的,彆激怒他。”卓北安道。天子雖然冷靜明理,但到底年少,總也會有不理智的時候,而很不幸,謝皎就是那個讓他變得不理智的人。

“知道了。”謝皎麵無表情,隻向秦婠與秋璃道,“夫人,我去去就來。秋璃,照顧好夫人。”語畢她扭頭就走,有一絲明知前路刀山火海她也無懼險惡的從容。

秦婠望向卓北安,她也不指望他會給自己答案,謝皎本來就是卓北安身邊的助手,從上輩子已知的發展來看,謝皎與皇室之間必有牽連,隻不過那是皇室秘辛,她無從得知。

“你托我查的事,我已經在查了。你家奶娘黃氏,五年前入京,原藉漢興,當年漢興大旱,顆粒無收,餓死不少了,她是逃荒進京的人,這些在應天府都有案可查,落戶手續齊全,並無疑點,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已派人前往漢興調查,來回尚需半月左右。另外就是你家公產的事,我查過,慶喜莊、慶源莊、旺平莊,這三處莊子已經悄悄更名了。”

“什麼?!”秦婠大驚,這是公田,怎會悄無聲音更名?“慶喜莊、慶源莊和旺平莊,這三個莊子是相臨的……是誰買走的?”

慶喜莊在最裡麵,往外就是慶源和旺平,三個莊子連在一塊,都是貧瘠的田莊,雖說為族產卻也無人重視,可就這樣被賣掉卻委實蹊蹺,公中可是一文錢都沒見著的。而上輩子至少到老太太死之前,這幾個莊子似乎都正常納供,並沒聽說轉手他人。

難怪何寄要她去老太太那裡查田契。

“官府那邊登記的是一個叫陸信的人,隻身一人在京城做生意,但近期他並不在兆京,無法找他問話。”卓北安回答道。

陸信?她沒聽過這個名字。

“也有可能是主謀者為了掩蓋自己的身份,用他人的名義買走了莊子,你現在要查的,是你家裡到底是誰將這莊子賣出去。”卓北安在她開口前便補充道。

“官府那裡難道沒有買賣記載。”秦婠疑道。

“有,記的是沈老太太的名。”

“……”秦婠心頭怦怦真跳,越查便越覺得沈家的水又渾又深,全不見底。

最不可能賣田產的人,竟然將田產賣了?這可能嗎?還是說其中有貓膩?

“我知道了,我回去會查清此事。”她穩下心神,向他致謝,“北安叔叔,兩次出手相助,秦婠還未向你言謝……”

“不必言謝。我查這事不全因為你,燕王近期一直留心京中異狀,那慶喜莊有些不大對勁,為公為私我都要查一查,此事可能牽涉及廣,你自己也多加小心。”卓北安打斷她的話,替自己找了一個無可辯駁的合理借口,“秦婠,容我提醒你一句,你家裡可能有人暗中勾結江南王,若是此事屬實,你們危險。”

秦婠欠身行禮:“多謝提醒,秦婠知道了。”

卓北安一直繃緊的臉色終於有了絲鬆動,這才察覺自己聲色太過嚴厲,不由放柔語氣想安慰她兩句,又見她麵無異色,便隻將安慰的話放下,簡單說了聲“告辭”,就轉身離去,再無餘話。

————

回到禪房,秦婠心裡壓著數不儘的事,哪裡還睡得著,不過在桌旁用肘支著頭略歇了會。山上的天暗得早,待她睜眼人已枕著手臂伏在桌上睡著。天色已昏,屋裡燭火已燃,不想這囫圇一覺竟也到天沉。

她甩著發麻的手站起,發現小陶氏與三個姑娘都不在屋裡,隻有秋璃和謝皎並一個婆子在禪房內。謝皎也不知幾時回來的,正坐在燭下擦拭她的隨身小匕首,麵無異色。

“大太太和三位姑娘呢?”秦婠問道。

“剛才回來過了,因見夫人倦極,故未吵醒你。寺裡有晚課,也有撞鐘,大太太帶三位姑娘過去祈福了。”秋璃給她沏了杯水過來。寺院條件粗陋,水是後山現打的泉水,不能像在家中那樣隨時汲水,用起來多有不便,不過泉水清甜,燒開後不必沏茶也自帶甜味,秦婠漱口後又飲了兩杯才起身。

房間煩悶,秦婠推門出屋。這禪院頗大,已住滿了人,男客女賓全都分開,這裡專供女賓。天色半暗未黑,地上落著樹影,山間涼風鑽骨,有誦經聲與鐘聲隨風而來,清冷幽寂遠離世俗煙火,讓人一時有些恍惚。秦婠在院中站了片刻,肩頭忽然被一物打了一下。

她抬頭望去,隻見院牆斜長進的一棵大樹上站了個人影,那人籠在黑暗裡,看不見臉,隻是身形像個男人,她嚇了一跳,才要張嘴喚人,那人卻像隻蝙蝠般朝她俯掠。電光火石之間,她來不及驚叫出聲,就被那人攥了腰肢高高躍起,跳出牆外。

“是我,彆怕,我帶你去個地方。”

熟悉的聲音,屬於何寄。

作者有話要說:  嚶嚶,表哥……T.T

第104章 複仇

宛如舊年在西北打秋千,人忽上忽下,一時離天很近,一時又要墜地,隻是速度更快,飛得更高,秦婠能聽到耳畔的簌簌風動聲和枝葉掃過鬢發的聲音,積雨打在臉上、落進衣襟,透心涼。¤思¤兔¤網¤

直至最後落定,秦婠的呼吸已經混亂急促。

“到了,沒事了。”何寄拍著她的背安撫道。

秦婠一臂揮開他的手,就算對方是何寄,她也不願意自己被他用這種半脅持的方式帶出來。“你想做什麼?”情急之下她轉身問他,可腳底生滑,她差點摔下去,隻好又狼狽地抱住樹枝。

何寄選擇的落點是一棵樹的粗橫枝,秦婠站在離主杆最近的裡邊,而他站在外麵。

“小心。”他靠近她,一手撐上樹杆,另一手扶住她的手腕。

秦婠隻聽到樹抖動時發出的沙沙聲,她堪堪站穩,借著朦朧暮色往下望去,一陣眩暈。

這樹極高,不是憑她那三腳貓般的爬樹功夫能輕易上下的。一時間怒氣更盛,她不自覺拔高聲調,轉頭瞪著何寄:“給我理由。”

何寄已經感受到她熾漲的怒焰,知道自己此舉有些魯莽,但他也沒有更好的法子,隻拿手捂住她的嘴,壓低聲音道:“小點兒聲,往那邊看。”

這番作賊似的舉動讓秦婠莫名非常,她狠狠剜他一眼,這才順著他所指方向望過去。夜色未全然降臨,山間清月已出,十五剛過,月亮尚圓,隻是遙遙掛著,光芒還很微弱,遠山亦如墨影。她的視線由遠及近,又看到前頭有段蜿蜒山路與路旁一叢茂密花牆。

此值花期,野生的九重葛長勢喜人,像樹一樣發起,將山石覆了大半。秦婠又順著那山路往下看去,山路似乎直通南華寺禪房後門,這裡是南華石的後山?腹內正思忖著,山路上就飄來一點燈籠的火光,執燈的人看不清楚,倒顯得燈籠像飄浮在空中般,莫名詭譎起來。

“秦婠,你彆怕,帶你過來是叫你來看一出戲。”何寄就站她身後,為了避免她失足摔下去,他離她很近,近得能嗅到她發間與脖頸裡的清幽香氣,一陣一陣,撩心撩肺。

“什麼戲?”秦婠已然冷靜,她沒回頭,注意力都放在前麵。何寄挑的位置極好,除了能妥善地隱蔽自己,又可將底下情景一覽無餘。

“替你報個小仇。”他聲音低得像樹葉沙沙。

秦婠不及發問,已經看到山路上來的人是誰了——秦舒和她的心腹丫鬟素清。

“是她設計你落進池中,又騙沈浩初跳池救你的,對嗎?你和鎮遠侯府的親事,你和沈浩初,從頭到尾都被她騙了,是不是?”何寄的聲音就像山路上那盞燈籠,縹緲虛無。

“你怎麼知道這事的?”秦婠也跟著壓低聲音猝然轉頭。

一轉頭,她就撞見狹長而執拗的眼眸,她沒來由心頭一凜。這目光很熟稔,卻又很陌生。熟稔是因為她覺得似曾相識,陌生卻是因為她從不曾在開朗豁達的何寄眼裡看過這樣的眼神。

像是壓抑的仇恨撕裂開平和的假相,將痛苦從心裡攤到現實。

她並沒告訴過何寄這件事,以何寄的性子若是知道,義憤填膺想幫她出氣是必然的,她不想把他扯進這趟渾水,所以沒對他提過,但不論他從哪裡得到的消息,都絕不可能有恨——恨和愛一樣,並關己身便很難擁有。

“秦雅說的?”秦婠很快想到最有可能告訴他這件事的人,她又想起在秦府時秦雅說的話:有人想害你。那時她隻是心生警惕,提醒自己在南華寺不要獨自外出,萬事都要小心,可不想卻被何寄帶了出來。

難道是被利用了?這趟南華寺之行,秦舒秦雅也都來了,她們想做什麼?

秦婠一想起這兩人就頭疼,沈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