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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卷(重生) 落日薔薇 4229 字 6個月前

惡名自然慢慢被新的印象衝淡。

秦婠卻是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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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燕王、康王與永壽公主等皇家子孫皆已到來,場上的聲音便都消失,剛才還嘰嘰喳喳的小姑娘們都回到自家大人身邊垂手站好,曲膝行禮,目送幾人進了臨仙台給徐太妃祝壽。

秦婠行禮時悄悄抬眼,想一窺天家風采,不過看到的隻有站在最旁邊的燕王。燕王霍寧並非太妃親生,是先皇長子,由太妃撫養長大,所以與太妃極親,又自小與皇帝交好,深得其信。這霍寧自幼熟讀兵書,長成之後便替先皇掌了帥印,平定過兩次疆域動亂,是位難得的將才,如今又是今上最信任的兄長,朝野上積威甚重。上輩子秦婠沒機會見到,今日一見,便覺這久經沙場之人果然與其他人不同,他板正的身骨宛如鐵盾,步伐堅毅,眉沉目斂,行動之間皆是殺伐之氣,與身旁俊美的康王形成鮮明對比。

正想著,霍寧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淩厲的眼眸掃來,秦婠趕緊垂下頭,不敢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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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太妃已經盛妝端坐臨仙台中,先領今上從宮中頒下的賀壽旨意,再受自家子孫之拜,接著才是各府女眷入內拜壽。壽禮一早已經抬到殿後,此時呈上的不過是禮單,由宮人一一唱過。

沈家雖有爵位在身,但由於沈浩初並沒出仕,名聲不顯,是以並不受重視,秦婠帶著兩個姑娘上前拜壽,徐太妃並沒多說什麼,賞了些禮就算完事。

拜過壽的人便往外頭去,彆苑裡備了宴,請了幾台戲,已經咿咿呀呀唱起,外頭的爺們早就聽上,裡麵的女眷愛聽戲的便自去聽戲,不愛聽的就在園裡逛起,亦或抹起骨牌。

年輕的媳婦姑娘自然不愛這些,都聚到了天宵台上。

這裡有個不成文的習俗,乃由永壽公主發起的。大安崇尚禮樂,永壽公主年輕時就喜好舞樂,樂衷詩詞,曾親創過不少宮廷舞樂,在兆京乃至整個大安都久富盛名。而每一年太妃的壽宴,永壽公主都會在這裡設下邀才宴,請各府姑娘一展風采,若是投了她的眼,日後便能被邀入公主府邸,結識皇親貴胄,可謂前景無限。

再加上天宵台是彆苑一處外挑的觀景台,正對著棲鳳山,下邊是獵場,燕王、康王帶著各府公子準備賽馬狩獵。站在台上的姑娘們已能看到狩獵場上英姿勃發的男人,而底下的男人一抬頭也能瞧見天宵台上的姑娘,兩者之間仿若隔著淡淡霧紗,彼此都像是書畫裡的神仙,不知多少年輕的心被撩動。

如此出風頭的機會,一年不過一次,誰願意錯過?

“在找你家小侯爺?”

秦婠正朝下張望,不若然間被蘇縈拍了肩膀。

“誰找他了。”秦婠想找卓北安,不過想來他身體太弱,是不可能到獵場來的。

“那你看什麼?”蘇縈笑了。

“我……在等一個人。”秦婠想到了曹星河,剛才拜壽時她可沒有看到曹星河,根據上一世的記憶,曹星河出場,非常特彆。

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說著,宮人的唱喝聲突起:“永壽公主駕到。”

果然,永壽公主帶著一幫人到了天宵台。

所有人便都躬身行禮,永壽公主道了句“免禮”,目光掃過在場眾人,又溫聲道:“久聞各位姑娘博藝多才,今日難得聚於一堂,又來得這般齊全,本宮甚感欣喜。不知諸位姑娘可願在此一展風采,讓本宮再睹我盛京繁華?”

眾人齊聲應諾。

天宵台的正中空了出來,秦婠與蘇縈退到角落裡。她們已為人婦,這種出風頭的事和她們沾不上邊,隻默默作個觀眾便好。

很快的,琴樂響起,有人在天宵台上揮袖舞起,衣裳被風吹起,如虹霓滿天。

秦婠看得投入。上輩子沒機會看到的景象,這輩子她要看個夠,才不枉這一場斷頭的重生。樂音入心,舞姿催情,她忽有種身在局外的看客之感,仿如站在遙遠的地方,看一場時隔已久的演出。

各府姑娘或舞起,或奏琴,或%e5%90%9f詩,使儘渾身懈數,而獵場上的男人已經上馬,卻都隨著樂聲駐足仰望,仿如出征前的臨陣仙音,精彩非凡。秦婠不知前幾年是怎樣情況,但這一年的壽宴,當真如坊間所傳得那般,美如牡丹群放。

秦婠看得正陶醉,樂音忽然停止,一陣急促的鼓聲如急雨般響起,天宵台上起舞的人已然換過。著一身寶藍舞衣的曼妙身影飄然而至,在台上急旋。這人烏發高挽作分花髻,束著赤金冠,手臂、腕間與腳踝上也是赤金墜鈴的細環,隨著她的急旋發出清脆鈴音,其音之細又中和去鼓聲的粗厚,讓這陣鼓樂剛柔並濟,而她手執三尺青鋒劍,竟是一曲劍舞,在這天霄台上揮出漫天霜光,似壁畫上奉劍的飛天仙姬躍然而出,吸引去所有目光。

不是彆人,正是秦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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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從拜完壽到現在,秦婠都沒看到秦舒,她正奇怪呢,原來是準備去了。秦舒本就是博才多藝之女,她會有此表現,在秦婠看來不足為奇,秦婠隻是好奇,這天霄台上沒有戰鼓,這鼓聲從何而來?

她忽然心念一動,悄悄走到天宵懸台的木柵欄前探身望去,果然看到獵場上放的一麵狩獵用的戰鼓正被人奮力敲動,敲鼓之人赫然是她最熟悉的人——何寄。

何寄身著一身玄色勁裝,手執骨棒,英武非常,正一邊擊鼓,一邊雙目含情地望向天霄台上舞劍的秦舒。秦婠看得暗暗翻了個白眼,好似看到第二個沈浩初一般。

他以為秦舒這舞是跳給他看的嗎?

她未來的丈夫康王就站在獵場上,此刻與所有男人一樣將熾熱的目光投望向她……康王?不,不對!

秦婠突然察覺到一絲古怪之處。

上輩子她幫秦舒打聽過康王的喜好,康王喜歡柔婉的女子,不愛這等剛烈的東西,她這舞不是用來吸引康王的。可秦舒這樣目標明確的人,絕不會隻是為了出風頭而找上何寄幫忙,那她是為了什麼?

她又看了眼何寄,忽然想起這一世何寄會來此是因為救了燕王之故。久經沙場的人,心誌堅毅,必然更懂欣賞秦舒之舞。秦舒看中的,不是康王,是燕王霍寧。

仔細想想也對,比起不問朝政的康王,霍寧手握軍權,又是親王之尊,權勢地位皆有,在秦舒心中,恐怕沒有比霍寧更合適的夫婿人選,除非她要進宮。不過霍寧的親事一直懸而未定,此人唯我獨尊,老早就放出風聲,除非他自己挑中的女人,否則一概不娶,皇帝都拿他沒轍,所以秦舒隻能另辟奚徑,以求能入霍寧之目。

想通此節,秦婠再看秦舒時也不禁要佩服她,若自己能有她一半心計,上輩子也不至於落得那般下場。

不過,她此番籌謀,注定落空。

想到上輩子發生的事,秦婠心又是一鬆,悠然倚在柵欄上欣賞她起舞。台上秦舒正舞到酣處,忽然間卻響起一陣鞭響,又有一人加進了秦舒的劍舞中。秦婠定睛一看,竟是秦雅。

秦婠不禁蹙眉,上輩子她可沒聽說秦雅與秦舒共舞之事,這姐妹兩是怎麼了?

天霄台上,秦舒臉色已然微變,秦雅的鞭子踩著鼓點,一身衣裙獵獵而飛,也是出彩非常,落在他人眼中這劍鞭之舞端地精彩,可在秦舒看來,卻是自己精心布置的計劃被人破壞,她不再是唯一。

這叫她如何甘心。

“秦雅?”秦舒暗喝一聲,她不知自己的舞怎會被她發現,但眼下顯然不是計較此事的時候。

“姐姐,獨舞不如眾舞精彩,難道不是嗎?”秦雅笑得冶豔,長鞭揮過,畫出鞭花。

“你不是要奏琴?為何與我爭搶?”秦舒腳步變幻,從她身邊掠過,低聲問出。

“將計就計,這是姐姐教我的。是你先壞我姻緣,那便莫怪妹妹我也不顧姊妹情誼。”秦雅輕靈躍起,咬牙切齒地開口。

石榴紅裙之恨,她怎能甘心?⑤思⑤兔⑤網⑤

秦舒已然聽明白,當初秦婠那一句“石榴紅裙”埋下的隱患已演變為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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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聲急切,天宵台上的劍鞭之舞俘獲了所有目光,台下的男人們看得精彩,連連擊掌,而台上的人也都或羨或嫉地緊緊盯著秦家這對姐妹花,卻沒發現遠處樹林裡突然騷亂衝天的飛鳥。

隻有秦婠率先看到這一幕。

她已經等了很久。

就像當年坊間傳奇裡所說的一樣,棲鳳山上兩匹駿馬疾馳而下,驚起滿天飛鳥,有兩人策馬如電

衝入狩獵場中,當著所有的人,刀劍相交,冰冷的鋒刃間閃起金色火花。年輕的南召小郡王霍談坐在通體黝黑的馬背上,手執長劍與另一匹四蹄踏雪的駿馬交錯而過,那馬上坐著的紅衣姑娘縱身飛起,手裡彎刀劃過冷芒,頭上披覆的火紅長巾在腦後似霞光萬道。

這番異動讓天宵台上與台下的所有人都受到了驚嚇。

南召小郡王是徐太妃最愛的孫子,永壽公主最疼的侄子,若是受了傷可不得了。天霄台上台下都已無人再看秦舒秦雅之舞,所有目光都集中到狩獵場上,永壽公主更是幾步衝到台邊,花容失色地看著場上真刀真劍的比試。鼓聲停下,被奪走目光的秦舒秦雅自然無以為繼,兩人恨恨對視一眼,也都衝到台邊觀望。

狩獵場上的比鬥還在進行。那紅衣姑娘刀法淩厲,身形變幻莫測,比起秦舒秦雅裝模作樣的舞不知高明多少倍,隻可惜頭臉皆被火紅長巾覆蓋著,誰也看不清她的模樣。

兩人鬥了幾個回來,霍談落了下風,銀鈴似的笑聲響起,清晰地落入各人耳中。

“你這呆霸王,還不給本姑娘乖乖認輸,真要將你掀下馬才甘心嗎?”

霍談在兆京逞凶已久,哪曾受過這等氣,又怎肯認輸,當下罵道:“少逞口舌之利,再吃我一劍!”

話未落又是一劍刺去,那紅衣姑娘“哼”了聲,柔軟的身體往後一仰避開了他的劍,手中彎刀已毫不留情往他背心劃去,眼見要傷到霍談,眾人儘皆色變之際,一柄長/槍似電光般往她麵門飛來,她隻得閃身避讓,誰知那槍尖勾中長紗。

紅紗如霞霧繞槍而去,烏發散落,明麗無雙的容顏陡然出現在眾人眼前,長眉杏目,紅唇如勾,似一團燃燒的火焰闖入沉寂已久的草原,燎起肆意之火。

出槍之人,燕王霍寧已然失神。

這人便是秦婠期待許久,以一人之姿力壓群芳的,西北掖城異姓藩王曹啟蘇的嫡長女曹星河,亦是霍寧此生心儀的唯一人。

隻不過,終其一生,恐怕都隻能與曹星河失之交臂。

因為,曹星河此來兆京,為的是受封為和安公主,遠嫁西北回紇和親。

整個兆京再也找不出第二個與她同樣鮮活,同樣狂妄的女子。而她自然也有狂妄驕傲的資本,秦婠在掖城呆了十年,最是知曉掖城那地方天高皇地遠,掌一方軍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