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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卷(重生) 落日薔薇 4264 字 6個月前

,嫡次子不長進,偌大的鎮遠侯府都靠她一人撐著,好容易有個承爵的沈浩初,她怎不費儘心思教養,可不料越是嚴厲,這孩子便越頑劣,到頭來連祖孫情分都淡了。

沈老太太早就紅了眼,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哭的,蒼老的聲音裡透著悲怒:“這不肖子孫打死便罷,留著也是禍害彆人,到時候還不知道闖出什麼禍事,反倒連累家裡!”

說著她又要將鞭子揮下,秦婠飛快上前抱住了老太太的手,勸道:“老太太息怒。”

“怎麼?你也要攔我,我這是在替你出氣。”老太太看著秦婠顫聲道。

“我不氣了,老太太也莫氣,身體要緊。回去之後秦婠會好生規勸侯爺,定然不叫侯爺再做出這種事來。”秦婠抱著老太太的手不鬆——再打就真要打壞了,到時候麻煩的還是她。

老太太雖然強硬,到底上了年紀,揮了幾下鞭子就後繼無力,被秦婠抱著手直喘氣,許嬤嬤見狀忙上前搶下鞭子,又再三勸她。有了這兩個台階,老太太這才真正撒開手,指著沈浩初又狠狠訓斥一通,被許嬤嬤勸回了豐桂堂,留下秦婠在院裡站著。

得,爛攤子又甩她了。

————

祠堂前掛的燈籠光芒與月光一道,淺淺落在院子裡,沈浩初還跪著,背挺得老直,牙關咬緊唇色發白,氣息喘得紊亂,除了最初那一句“我沒做過”的分辨外,他沒說過第二句話。

秦婠看著他滿背的血痕,有些痛快,又有些心軟,歎了口氣隻朝外吩咐:“來人,抬春凳來。”

話才落,她就聽到沈浩初啞忍的聲音:“不用。你過來扶我一把。”

“傷成這樣,你如何走路?”秦婠見狀俯到他身側。

才靠近,她已看見他滿身的汗,額間的汗珠子滾落臉頰滴在地上,想必是疼得狠了。

“還是用春凳送你回去吧。”秦婠勸他。

沈浩初不語,伸手狠狠攥住她的手腕,秦婠無法,隻能用力扶他起來。沈浩初半身力道都壓在她手上,她不得不再倚近他些才好扶住人。

“你慢點。”外麵的下人還沒進來,秦婠隻能先撐著,可沈浩初才邁了一步,也不知扯到哪處傷,口中“嘶”了聲,身形晃了晃,眼見要倒地,她下意識地去扶——

被他抱了滿懷。

秦婠隻覺得他的身體沉沉倚在自己身上,溫熱的氣息急促地拂過她的脖子。

“對不起。”沈浩初一開口就道歉。

秦婠以為他指沒站穩的事,轉開臉道:“不礙事,我叫沈逍進來扶你吧。”

她可沒力氣把他撐回屋。

腦後忽然有手緩緩撫上她的發,她聽他喘了幾下才緩道:“不是……我是說,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秦婠一時錯愕,待反應過來後才知道他是在為馬遲遲的事道歉。

一詞“委屈”,並非什麼感人肺腑的話語,卻讓她眼裡酸氣突湧。五年,她受了五年的委屈,從來沒聽到有人真心實意說一句,她委屈了。

“彆說了,回去吧。”她吸吸鼻子,忍住淚,平靜道。

“嗯。”沈浩初點點頭,再無二話。

這頓鞭,他卓北安替沈浩初受了,這歉,他也替沈浩初來說,隻希望這一世,她能少些怨忿。

日子大抵會舒心許多。

第21章 疑心

雖然看沈浩初被揍是件挺解恨的事,但看到後來,秦婠又有些心軟,她無法明白自己矛盾的心態,因為這種心軟很快就轉為頭疼了。

因為受了鞭傷,沈浩初人被扶進蘅園,作為妻子,秦婠不得不負起照顧他的職責。

她終於明白“自掘墳墓”四個字,大概就是寫給她這種隻有小聰明的人。

蘅園裡燈火通明,亂哄哄鬨個沒完,大夫給沈浩初上完藥又開了方子,好容易送走大夫,秦婠又要命人趁夜抓藥,又要等著藥抓來再令人生爐煎藥,期間她還得守在沈浩初床榻,時不時應付老太太那裡派來問情況的人,一直被折騰到三更。

秦婠坐在床沿已經昏昏欲睡,頭有一下沒有一下地垂點,正恍惚著,突然被一件嚶嚶哭泣聲吵醒,她勉強睜眼,看到兩眼腫成核桃的青紋端著剛煎好的藥站在床頭,仍在不住抽泣,間或有一兩聲哭嗝,活像躺床上的是她男人。

那些雜音蚊子般繞在秦婠耳畔,把她煩得徹底。

“有什麼好哭的?還不把藥端來喂侯爺喝了。”進蘅園這麼多日,秦婠還是頭一回翻臉動怒。隻要想想未來幾天沈浩初都要呆在她屋裡,而她還必須湯湯水水地侍候,她就煩躁。

青紋被罵得把到嘴邊的嗝硬生生吞下,她抹了把眼飛快跪到榻前,秦婠也俯身要扶沈浩初,沈浩初並沒睡著,迷迷糊糊地早被吵醒,睜眼看到秦婠伸來的手便一把推開,自己撐著床半倚起來,沒等青紋把湯匙喂來就把藥碗直接端起,仰頭三兩口飲儘後複又躺下。

“……”青紋滿腔柔情落空,不由怔怔看他,又有落淚的跡象。

“出去吧。”沈浩初閉著眼沙啞開口。

“讓青紋留下照顧你吧。”秦婠小聲道。此話倒是她真心的,屋裡的丫鬟中青紋是待他最好的,又最熟悉他的脾氣,要青紋來照顧最合適,而她也不想自己呆在這裡照顧他。

“不需要,都出去。”沈浩初覺得背上火辣辣地疼,上了藥也不見好轉,語氣難免比平時煩躁嚴厲。

“侯爺……”青紋好容易才盼到秦婠鬆手,正高興著,不想被他駁回。

“所有人都出去!沒聽懂?我不需要人服侍。”沈浩初重喝一句,打斷她的話。他的脾氣向來隱忍克製,不過那隻在他沒發病的時候。從小到大,他都被頑疾纏身,病一發作就要被關在家中,隻能躺在床上,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折磨掉他所有好脾氣,他討厭彆人在他病床前哭泣,也討厭滿屋子的目光都憐憫地注視在他日漸虛弱的軀體上,所以他身邊幾乎沒有侍女,他也不願意有女人呆在身旁。

青紋嚇著,臉臊得一陣紅一陣白,慌亂地收拾了藥碗就跑出房間,秦婠也被他鬨得莫名其妙,揮揮手讓屋裡人都退出去,她又看了他兩眼——這人正靜靜趴在迎枕上,臉色蒼白,發絲被汗粘在雙頰,眼眸緊閉,沒有從前任性猖狂勁,有些可憐,隻有腦後的發髻還緊緊繃著。

秦婠想了想,小心地抽走他髻間簪子,解開他繃束的發,好讓他能睡得舒服些。

“那我也出去了。”她把他的發拔到枕旁,小聲說了句,見他沒反應,就躡手躡腳往外退去。她可沒興趣在這裡陪他一宿,鬨了整天,她困壞了。

隻是才起身,絲被底下的手突然伸出來,緊緊攥住她的衣袖。

“你彆走,我有話和你說。”沈浩初閉著眼,強撐著開口。

“……”秦婠想,這人都被打成這樣,還有什麼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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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的油燈點了許久,沒人剪燈芯,爆了兩朵燈花,火光晃了晃,變得有些暗。

秦婠又坐回床沿,頂著困意靜候下文。

沈浩初慢慢鬆手,手臂從絲被裡垂到床下,因為才包紮過的關係,他上身並未著衣,一番動作讓絲被滑下,%e8%a3%b8/露的肩頭與手臂便儘落秦婠眼中。男人的身體,線條利落起伏,是練過的遒勁肌理,秦婠看了兩眼,轉開眼去。

“還在生氣?”他問她。

“沒。”屋裡太靜,她的聲音變得溫柔。

秦婠確實沒動氣,該氣的上輩子都氣完了,現在她隻想睡覺。

但沈浩初並不這麼認為:“我知道這事委屈了你,如今打也打過,罵也罵過,希望你先把這氣擺到一旁,冷靜聽我說兩句話。”

“侯爺請說。”坐在床沿沒處靠太累,秦婠索性往床下腳踏一坐,這樣就能把頸背靠在床上了。

“秦婠,你不覺得馬遲遲的事來得奇怪嗎?”沈浩初道。

“有什麼奇怪的?”除了發生的時間比上輩子早,秦婠沒覺得有什麼奇怪。

“你們不了解娼門裡那些勾當,青樓楚館的姑娘在開始接客前,為了防止有孕,都會被灌一些杜絕受孕的藥,雖然不能完全避免,但受孕的機會會減少許多。再者論,那些姑娘自己也不願意受孕,因為在娼門之內有孕,其下場是很可怕的。”沈浩初說著終於睜開眼,看到一臉愕然的秦婠。

這些娼門秘辛,彆說秦婠這樣的良家子不知,便是許多積年的老人都未必知道,他也是因為查案的關係才有途徑探得世事百態。那些娼門女子是青樓的生財工具,青樓老板不會讓她們有機會生孩子,因而會用各種手段打掉她們的骨肉,而這些手段多數殘暴,落胎之後更不會有什麼良醫好藥,所以都會大損身體,留下病根,故她們自己也想儘辦法避免懷孕。

“所以這些姑娘往往在事後還會其他方法讓自己避免懷孕……”沈浩初慢條斯理說著,儘量避免太過直白的描述讓她不適。

秦婠已無暇顧及他嘴裡說的“事後”是哪些讓人臉紅的事,她忙著消化他所帶來的這些信息,一個字都回不上。

“馬遲遲就隻見了沈……見了我一次,懷上孩子的機會有多大?她又怎會冒如此大的風險要生養我的孩子?如果我死不承認呢?她要怎麼辦?就算她篤定我會為此負責,那又是誰讓她如此篤定的?而她為何不喝藥?不用彆的方式避免受孕?因為我是鎮遠侯?可去月來館的達官顯貴大把,爵位官職比我高的也大有人在,她為何選我?”沈浩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把問題問出。

“還有沈興……”秦婠順著他分析的條理接下去,“去月來館時是他陪著你的,那天在我們在疊石山裡也聽到他與神秘女子對話,暗中有人要沈興辦一件差事,莫非……”

似乎有什麼線被串在一起。秦婠想起上輩子來,上輩子這事發生在他們成婚後三個月,正逢老太太大壽,老太太有意將這事交給她來辦,也打算扶她協理府內事務,然後就出了這事,老太太打消了念頭,而這輩子……老太太讓她獨自以侯府夫人身份赴徐太妃的壽宴,好像也是在給大房鋪路,所以,馬遲遲的事,並非單純的意外,就是衝他們來的。

“若是真的,這事應該早就成局,不止是想讓你我離心,還想借我之手鬨開,致使你名聲受累,抬不起頭,而我在老太太跟著也討不到好,大房地位岌岌可危。”沈浩初的三言兩語讓秦婠很快想明白他所懷疑的東西,她的心臟也跟著突突急跳。

好一個一箭雙雕的毒計。

“不管是不是計,我與馬遲遲之事始終是對不住你。”沈浩初沒有逃避錯誤,道了個歉又開口,“不過當務之急,並非論對錯之時。今日你的安排很好,按兵不動,穩住了馬遲遲,又把她的賣身契拿到手裡,接下去會比較好查。這件事,交給你來查。”

今日突發之事讓他明白,身處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