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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卷(重生) 落日薔薇 4272 字 6個月前

照得滿堂金玉錦繡陡生暮色。沈老太太板正的背在最後一人出去後便佝僂下來,□□兩聲直接歪倚在錦榻的迎枕上。許嬤嬤見狀忙將點的艾灸熏爐拿來,送予她敷膝,淡淡的艾香彌散,沈老太太一聲歎喟,道:“老了,才坐一個時辰就撐不住。”

“坐著不舒坦就倚著,都是自家人,您又何必強撐。這幾年為了侯府勞心費神,您也該鬆鬆手了。”許嬤嬤坐到她身邊,一邊勸慰,一邊端來熱茶。

“我倒也想鬆手,隻怕一鬆手就把祖宗這百年積業給毀了。都道百年世家,也就和那用舊的被褥一般,錦繡仍在,內絮早散。”老太太搖搖頭,麵現戚色。

沈府不過外強中乾罷了。積年之家,三代而衰。

就著許嬤嬤的手飲了口茶,她又道:“我能不愁嗎?你看看咱們這一大家子人,誰是能撐起家業的?老二心思不在正道上,老三與我隔著肚皮,要是老大沒死那麼早便好了,這麼多孩子裡也就他能指望得上。”

“如今不是有侯爺嗎?”

“浩初?小時候看著倒好,越大越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大房就剩他一個男丁,也不知長進,那小陶氏又不堪重用,我想扶都扶不起,倒是二房人丁旺盛,可惜心野,想得隻有自己。”老太太又歎口氣,渾濁地看著滿屋朽色,不免悲音大作,“我還能看顧他們幾年呢?隻怕兩眼一閉就是鬆手的時候。”

“老太太春秋正盛,可彆說這樣的話。我瞧侯爺娶了妻,如今是長進了,就看昨日那事,我聽外頭的人說,他處變不驚,不僅有勇還有謀,應對之時極是穩妥,行事滴水不漏,甚至還要親自去應天府衙找中城兵馬指揮使洪統領問情況,頗有當初老太公的風範。”許嬤嬤取來帕子拭找她唇角,繼續勸慰,“再看那秦婠行事也像個沉穩的,正壓得住咱們侯爺那毛躁的脾氣。”

許嬤嬤說著又把近日裡蘅園裡發生的大小事宜都給老太太說了一遍,那院裡多的是眼睛,那園裡沒什麼能逃過老太太的耳目。

“聽你這麼說,秦婠品性倒不像外人說得那般不堪。”老太太摩挲著熏爐上的紋路道。

“人言可畏,總有那起嫉富嫌好的人添油加醋,京裡的傳言,哪能儘信。”

“這倒也是,外人都道秦家二姑娘好,我遇見幾次,總覺得不太對。”老太太沉%e5%90%9f。

“就看她把咱們侯爺迷得瘋瘋顛顛,自個兒還能沒事人般乾乾淨淨地在各府走動,便知道她手段心計必然不淺,沒進府也許是好事。”許嬤嬤又道。

京中但凡與男子有些瓜葛的姑娘,閨譽多少都會受影響,偏偏這秦舒不止絲毫未損,甚至名聲更響,好像所有的錯處都讓彆人占走——譬如沈浩初的瘋執,秦婠的毒計。從來沒人提過秦舒的問題,且不論這其中對錯,至少證明此人必有些非常手段。

老太太點了點頭,不予置評,許嬤嬤便繼續勸道。

“我看秦婠也不錯,成親後這幾日侯爺人都靜了不少,也沒再念那秦二姑娘了,剛才你也瞧見,這小兩口在堂上一唱一和的,互相遮掩,倒是恩愛。”許嬤嬤將她的蓋毯往上掖了掖,“兒孫自有兒孫福,我看您啊也彆操心太過,既然大房那小陶氏不堪大用,不如讓秦婠試試?”

“才不過四五天,能看出什麼真的來?再瞧瞧吧。”沈老太太閉了眼。

許嬤嬤便不再多勸,剛要離去,卻見老太太又睜了眼。

“下月初三是徐太妃的壽辰,昨日祁王府上已經派人送帖過來,你替我回個帖,就說我犯了痹症不好前去,讓秦婠帶兩個姑娘替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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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話說到近午,沈浩初才與秦婠回蘅園。日頭辣辣地曬,路上的樹蔭窄得隻夠籠住一人,沈浩初全讓秦婠走在裡邊,自己倒被曬得滿頭汗。

秦婠偷眼看了看他,終於忍不住:“侯爺今天為什麼要幫我?”

沈浩初淡道:“秦婠,你為何會問這個問題?我幫你,難道不是應該?”

他問了一個很簡單,但對秦婠來說卻很難回答的問題。夫妻相扶本是應該,可她和沈浩初不一樣。

她略垂下眼,沒瞧見身邊的人若有所思的目光。

在沈府的這幾年,她定是過得極不好吧?

“秦婠,以後這個問題彆再問了。我在一日,自會幫你護你一日,沒有什麼原因。”沈浩初沉道。

這個“我”,是卓北安。

隻是他也不知能留多久,畢竟……他是多餘出來的人。

秦婠心頭微震,不明他這話中意思,卻又不知從何問起,隻聽沈浩初又道:“昨晚沒睡好吧?眼睛都黑青了。回去之後好好休息,等你精神了,我還有要事同你說。”

“侯爺有何要事?”秦婠蹙眉問他。

“這事關係甚大,非三言兩語可清,今日之後,我需要你時刻保頭腦的清醒——為了你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呀,等會出門玩,所以提早更新。

2017年最後一天,希望小仙女們年年十八歲!

第15章 甩臉

沈浩初神神叨叨的一席話,不但沒讓秦婠睡好覺,反倒讓她胡思亂想了一晚上,結果這說要找她商量大事的人出去了一下午,也不知上哪裡去花天酒地,把秦婠給氣得夠嗆。

她就不該相信他故弄玄虛的信口開河。

睡眠不夠導致她的脾氣比前兩天要大,甜美的臉一旦板下,雖然並沒多少威懾力,但那目光流轉間的冷意卻叫滿屋的丫鬟噤聲。

可惜,沒等她氣消,就被另一件事給吸走全部注意力。

“許嬤嬤,老太太真的讓我帶兩位姑娘去赴宴?”秦婠拿著燙金的帖子翻來覆去地看。

“我的小侯夫人,老太太的話我還能傳錯不成?”許嬤嬤瞧她臉上還一團孩子氣,不由替老太太的主意捏把汗。

秦婠確實驚訝。上輩子因她嫁來沈家便出了錯,又與沈浩初起了爭執,所以老太太並不喜歡她,根本沒讓她參加這場後來被喻為兆京牡丹宴的盛會。

徐太妃是先皇四妃之一,也是先皇後的同宗妹妹,受先皇喜愛,又得先後信任,育有一子一女,兒子獲封康王,女兒則封永壽公主。先皇駕崩,今上繼位之後,便恩賜她從宮中搬到康王府由兒子供養,是先皇眾多妃嬪中唯一一位得到善終之人,不過可惜她兒子死得早,如今的康王由其嫡長孫霍澤承繼,她的次子霍談就是與沈浩初交好的兆京小霸王南召郡王。

徐太妃的壽辰每年都會大肆操辦,已成兆京貴圈中的慣例,但這一年的壽宴卻讓所有人都印象深刻,甚至被稱作牡丹宴,蓋因這場盛會竟然聚齊了當時兆京盛名最響的幾位京都佳人,而最戲劇化的是,這幾位京都佳人竟通通被一個人蓋過了風頭,其中就包括盛名之上的秦舒。

那人便是西北掖城的異姓藩王曹啟蘇的嫡長女曹星河。對於循規蹈矩了百年的兆京人來說,曹星河的出現雖隻是驚鴻一現,其無雙風華就像她的名字,星河璀璨,月華失色,再無群星拱月之說,不知俘獲了多少男兒年輕的悸動。

秦舒在她麵前,一敗塗地。

上輩子,秦婠隻聽過傳說,不想這輩子竟有機會親眼目睹,說不興奮那是假的。沈浩初語焉不詳的話當即就被她拋到腦後,送走了許嬤嬤,她滿心就剩下這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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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代表鎮遠侯府去參加太妃壽宴這事,轉眼傳遍後宅,在各院各房都掀起一片波瀾。下午,小陶氏就帶著四姑娘沈芳華造訪蘅園。秦婠將人請進屋中,心裡倒無驚訝。

“婆母有事喚我過去便是,怎麼親自過來了?”秦婠笑%e5%90%9f%e5%90%9f地從青紋手裡接過茶盞親自遞上。

因為孀居的關係,小陶氏的衣裳顏色與飾物都寡淡,今日穿著灰藍的褙子,發髻上隻有兩隻翠玉簪子,越發襯得人伶仃卑微。

“沒什麼要緊事,就是過來瞧瞧你。你嫁過來幾日,我早想來看看,不過老太太身體一直不爽利,我走不開,所以就耽擱了。”小陶氏接了茶,細聲細氣地開口,又扯過沈芳華。

“嫂子。”沈芳華低頭規矩叫人,眉目間神情像極了小陶氏,不過五官卻更像過世的沈父,有絲硬朗氣。

秦婠把她拉到錦榻上坐著,又將一漆盒的點心推過去,隻笑道:“四妹妹彆拘束,想吃什麼玩什麼隻管同我說。”

說罷,她盯著沈芳華好一通瞧。這對母女的來意她心裡有底,就是為了徐太妃壽宴之事。老太太讓她帶兩個姑娘同去赴宴,可三房這麼多位姑娘,每個都去是不可能的,便要有所取舍,手心手背都是肉,傷了哪一位的臉麵都不好,所以這為難的事就落到秦婠頭上,怕也是老太太將這事交給她的主要原因。小陶氏早想讓沈芳華去赴宴,所以聽了消息第一時間就來了蘅園。

沈芳華垂頭坐著,隻有小陶氏與秦婠說話兒,秦婠聽小陶氏拉扯半天,乾巴巴地問遍她的起居飲食,卻總也沒進正題,便把話頭轉到沈芳華身上:“四妹妹馬上要及笄了吧?她是咱們大房嫡出的姑娘,這及笄禮可不能馬虎。”

小陶氏怔了怔,忙接話:“十一月初十,再有三個月就是。我也正愁她這及笄禮呢。”

“這有何可愁的,三妹妹年前不是才辦過,按著她的舊例一樣操辦便是。”秦婠裝作不解,果見小陶氏麵色一苦,沈芳華的頭垂得更低了。

“三姑娘的及笄禮,是老太太親自開口大辦的。”小陶氏笑得苦澀。

沈芳齡極得老太太寵愛,她的及笄禮既有老太太的吩咐,又有宋氏的督辦,還有個主持中饋的能乾大嫂邱清露,那聲勢可不是其她姑娘能再有的。

秦婠點頭,不再多問,便聽小陶氏咬牙又道:“及笄禮倒是次要,隻是這孩子年紀大了還是要挑門可心的婚事才好。可惜她是個鋸嘴葫蘆,見了外人不說話,這麼些年也沒出過府,外頭人都不知道她,我擔心……”

話說半截沈芳華臉已紅了,不自在地說了句“娘”,秦婠便按住她的手,朝小陶氏感慨:“婆母說的這些,我也明白,從前在家的時候,我母親也總替我操心這些。”

縱然秦婠未曾生養,也能體會小陶氏這番心情,畢竟沈芳華是她在沈府唯一的親生骨肉。

“有些事老太太年紀大了一時顧及不到,但心裡肯定是有數的,婆母不必太過憂慮,再者芳華是咱們大房的嬌客,鎮遠侯的親妹妹,不論是笄禮還是婚事,都不會馬虎的。”秦婠安慰她。

“那……那……”小陶氏仍不放心,可待要直問卻又顧著臉麵,便支吾起來。

“婆母心裡那事我也不能拿主意,但晚些時候我去見老太太時會同她商議。四妹妹大了,也確實該往各府略走動走動才好。”秦婠道。

“我的兒,多謝你了。”小陶氏鬆了口氣,起身帶著沈芳華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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