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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卷(重生) 落日薔薇 4238 字 6個月前

她小心翼翼開口。才經曆過可怕的重逢開始,她不是不怕他,但她篤定他清醒之後不會碰自己,因為上輩子他唯一一次碰她,正是新婚夜的醉酒。清醒狀態下的沈浩初,對她根本不屑一顧。

既然成了親,他如今就還是她丈夫,她還是要小心應對。

沈浩初卻大夢初醒般望向她,先是啞沉地喚了句:“秦婠?”

聽他認出自己,她反而放下心,那一撞沒把他撞傻就好。要是新婚夜他出了意外,她往後的日子可也不好過。

“嗯?”她小聲回他,“你頭上的傷可要緊?適才我……我……有些怕。”

話沒說全,卻也叫他想起剛睜眼時的情景,再一看她的模樣——紅綢裡衣半掩,裡頭的主腰因為被他扯斷了一邊係帶而鬆垮斜掛,散亂的青絲垂覆過肩脖,隱約可見半掩半露的挺立,她生得真白,雪似的人……

他忍不住想起剛才臉埋在她主腰合歡花裡時綿軟的觸?感,喉頭隨著這綺念上下滾了滾,他硬生生掐斷腦中景象,彆開頭,粗道:“衣裳穿上說話。”

秦婠低頭,臉騰得也紅了。剛才急著下床確認發生的一切是夢還是真實,她倒把世俗之事拋到腦後。幸而桁架就在旁邊,她飛快將衣襟攏緊,又從桁架上隨手扯過件外衫披上,這才鬆口氣。雖然已做五年夫妻,但兩人相敬如“冰”,莫說房事,就是她的房間他都甚少邁入,她哪裡抹得開臉在他麵前穿成剛才那樣?

“我的頭沒事。今日是你與沈……你與我的大婚?”他很快又道,聲音已然冷靜,隻是仍不望她。

秦婠挑挑眉,嚼出他話裡幾絲古怪之處:“爺怎麼連自個兒的大婚都記不清了?莫不是才剛在席上喝多了?又或者經了彆的事?”

她試探他。既然她能回來,沈浩初也有可能回來,她可拿不準這瘋傻癡的男人回來會做些什麼,萬一要向她報仇……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很快又安慰自己,這人再笨也該知道殺人焚宅的凶手不是她,他們之間隻有那五年夫妻之怨,沒有其他。

沈浩初可不知隻這眨眼功夫她心裡已轉過諸般念頭,很快便答她:“喝多了。”

“砰”地一聲,他總算將手裡捧的鏡子倒扣放下,手上用了點兒力,砸得桌麵上的粉盒簪環震顫不已。秦婠試不出他的底來,隻覺得這人和從前不大一樣,似乎比她記憶裡的人沉著冷靜了許多。

“時辰不早,爺可要歇下?”秦婠便不多試,目光望向銅漏。

沈浩初看著燒得隻剩半截的龍鳳燭與窗外的黑沉,直至呼吸平靜方回頭看她。她還在等他開口,靜靜站著,人被燭火與紅衣染得嫵%e5%aa%9a,仿佛記憶裡小丫頭突然間長成女人,像枝頭飽滿的桃子,沾著露水,散著芬芳……

他咳了兩聲,掩去種種誅心的思緒:“你去歇著吧,我在外頭散散酒,免得又像剛才那般造次傷了你。”

秦婠鬆了口氣:“爺可要喚人來服侍?”

“不必。”他揮揮袖,轉身坐到窗畔的貴妃榻上,趕她,“你快去歇吧。”

秦婠隻是麵上關切,聞言並不再勸,福了福身就往拔步床裡走去,邊走邊猜——沈浩初果然是不願與她同床的,這倒好,省了她許多功夫,隻是他到底是不是和她一樣倒不好確認了,看起來又不太像……

————

心裡藏著驚濤駭浪般的事,這眠便難入,秦婠睜著眼睛在床上獨自躺著。掖實的床帳擋去龍鳳燭曖昧的橘焰,隻剩下天青色的光照出床上百子被的錦繡顏色,她的背依稀還還能感覺到褥子下壓的桂圓、紅棗、花生等物形狀,所有真實的感覺都在提醒她,她的死而複生不是夢境。

從成親到她死去這五年的記憶洶湧而至,又填滿她此刻混亂的心,她試圖從這團亂麻裡抽出根源頭來理清思緒,可渾渾噩噩間卻很難平靜,隻能睜眼看著帳頂,手緩緩撫過自己脖頸,尋找那柄長刀落下後帶來的痕跡。

脖頸光滑,並無傷疤,她也回憶不出死時的疼,那一刀委實痛快,果然未叫她嘗到將死未死之痛。

龍鳳燭的光芒不知何時漸漸暗去,取而代之的是雖朦朧卻發白的自然光。燭台上積了層厚燭淚,一縷煙從青黑燭芯上幽幽升起,夜晚在無聲間過去,屋外天微明。薄薄幔帳隔去同室而歇的兩個人,沈浩初斜倚在貴妃榻上,狹長的眼睜至天明。

銅漏指到卯正三刻,屋外傳來幾聲細喚:“侯爺,夫人,該起了。”

沈浩初從榻上坐起,正瞧見拔步床的幔帳裡伸出隻蔥白的手將帳子撩開。秦婠跪在床上伸直了手臂把帳子掛上銅鉤,紅綢寢衣寬大的袖子滑落臂上,露出段白皙的手肘,被滿床錦繡豔光襯得像嫩白藕尖。他目光微停,便與她的目光撞上,很快兩人都將眼睛轉開。

秦婠掛好帳子,從床上走下。她知道沈家的規矩,晨昏定省每日必行,向來是卯正三刻起身,辰正至豐桂堂請安。昨日雖是他們大婚,但這禮並沒因此而有所通融,反倒因為有她這個新婦,沈家後宅所有女眷今兒早上都會早早去豐桂堂,等著喝她這杯新婦茶。

這是沈家規矩,卻無人知會過她。

她還記得清楚,那夜糊塗過後她人事不知,酸澀睜眼時沈浩初早已撇下她先去了豐桂堂,待她梳洗妥當強撐著精神趕到豐桂堂時已過了時辰,沈浩初與一眾沈家長輩都坐在堂上等著看她笑話,為此她先落個貪歡好懶不敬長輩的惡名,倍受奚落,成為闔府上下笑話。

成親五年,這類事數不勝數,如寒天飲凍水,點滴在心。

心念百轉千回,她看沈浩初的目光便冷上三分,沈浩初早就移開眼睛,仍沉默坐在窗前,她不知他心裡在想什麼,收拾情緒剛要喚人進屋,便聞外頭響起嚴厲粗沉的聲音。

“杵在這裡做什麼?都什麼時辰了,還不進去服侍?”

秦婠想起這聲音的主人來,腦中漸漸浮出熟悉麵孔,她心中微動,也不等人進來便走到門前,主動將門打開。

晨風微涼,曦光尚淺,她看著暖閣裡站的人,一時間仿若夢中。

外邊守的人約沒想過她竟主動開門,皆是一愣,跟著就聽綿軟的女音響起:“這位便是許嬤嬤吧?快請屋裡坐。”

站在眾人之前梳著油亮發髻,穿著豆綠提花緞褙子的老嬤嬤忙欠身,收起嚴厲,道:“夫人客氣了,奴婢不敢。”

“許嬤嬤才是客氣呢。你在沈府多年,先後服侍過老侯爺老太太與咱們侯爺兩任主子,無不儘心儘力,尤其是對我們爺,更是從小到大悉心照顧到大,我們這些做小輩的,自當敬你。”秦婠說笑間已上前親自挽起許嬤嬤的手往屋裡去。

許氏原是老太太陪嫁的丫鬟,跟了老太太多年,深得她的信任。沈浩初出生時母親便因難產而亡,老太太體恤他年幼失怙,怕他受人欺淩,就將這丫鬟放到他房裡照顧他。這幾年許氏年紀大了,又被老太太叫回豐桂堂管事,不做那等服侍人的活,是這沈府後宅臉麵一等大的下人,幾乎頂上半個主子,平日裡便是幾位年輕的公子姑娘,在她麵前都要乖乖行禮。

沈府百年世家,又自詡寬厚待下,府裡等級雖森嚴,但仍以禮法治家,就算是小主子,當著人前也要敬這些得勢的老仆幾分。

許嬤嬤嚴厲的神情被秦婠一番溫言軟語說化三分,挺著%e8%83%b8脯隨她進屋,身後其她丫鬟這才跟著魚貫入內。一進這寢間,許嬤嬤便又蹙起眉頭,秦婠隨著她的目光看到滿地狼藉,不由自主垂下頭。

地上還扔滿昨晚從床上扔下的衣裳,淩亂得叫人浮想連篇。跟進來的丫鬟都紅了臉,忙上來清理衣物,許嬤嬤朝沈浩初行了禮,道了句:“侯爺。”

沈浩初不過點點頭,半點表情皆無。他原是許嬤嬤帶大,本無須許嬤嬤行大禮,不過去歲他承襲了鎮遠侯的爵位,如今是沈府的一家之主,許嬤嬤再托大也不敢造次。

“夫人,侯爺年輕,你們又是新婚燕爾,有幾句話奴婢本不當講,但又恐你們年輕人不知輕重,行下荒唐之事……”許嬤嬤見秦婠脾氣不錯,便撫著她的手道,可話才勸了一半,就見理床的丫鬟從床上抽出條白綢。

“許嬤嬤,這元帕……”那丫鬟捧著白綢回身,眼神慌張不定。

秦婠一看白綢,便暗道壞事,她怎將此事給忘了。

所謂元帕,便是女子初夜落紅,他們沒有行房,何來落紅?而她剛醒,滿腦袋發懵,哪還顧得上此事?

“夫人,這元帕?”許嬤嬤眉一沉,眼裡抹上厲色。

“這……”秦婠腦中一時打結。

低沉的男人聲音卻在此時響起:“此事與她無關,是我之失。”

秦婠愕然抬頭,望向說話之人。°思°兔°網°

竟是沈浩初替她開了口。

作者有話要說:  啊——冷。

第4章 敬茶

沈浩初站起,窗光恰將他的人影打在秦婠身上,厚厚籠下。

“昨日席間多飲了幾杯,醉意上腦,回屋後鬨了她幾番就人事不醒,也虧得她照顧我一夜未眠,如今眼都還紅著,嬤嬤莫誤會她,是我行事荒唐了。”

男人的聲音還帶著宿醉的嘶啞,話卻說得妥帖。

許嬤嬤看了看沈浩初,又看秦婠,果然見到秦婠雙眼紅絲縷縷,眼底黑青微腫,倦怠的麵容上又有薄羞紅暈,隻是咬牙站著並不爭辯,倒叫人生憐,反讓人替她委屈。

“是奴婢造次了,不過此是府裡規矩,回頭我還要向老太太複命,少不得多嘴問清楚,侯爺與夫人這是……還未圓房?”

沈浩初點頭應是,又看秦婠局促地站在許嬤嬤後麵,便衝她招手:“你過來。”

秦婠人是懵的——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沈浩初會替自己開脫。

要知道那一世就連死前他都還在怨她!總不至於死過一回,他脫胎換骨了不成?

“夫人,侯爺喚你呢。”旁邊的丫鬟見她發怔,不由捂唇笑了聲。

秦婠這才回神上前,接過丫鬟手裡絞好的帕子:“爺,我服侍你梳洗更衣吧。”

話音才落,她就被一隻大掌按著肩頭坐到貴妃榻上,耳畔又響起他的聲音:“我不習慣彆人服侍,你們不必管我,好好服侍你們夫人便可。”

秦婠還沒領會他話中意思,手裡的帕子就被他抽走。幾個丫鬟愣愣的,看著他將巾帕打開抹臉,估摸也沒料到他會有此番舉動,一時皆沒回神,待他抹了兩把臉後才有個丫鬟一邊道“侯爺,我來幫你”,一邊上前要替他挽袖。

“什麼我啊你啊的,你是什麼身份?敢與爺稱‘你我’?”許嬤嬤聞言當即斥道。

那丫鬟已被沈浩初不著痕跡地揮開手,正不自在著,聞言馬上紅了眼跪下:“侯爺恕罪,夫人恕罪,是奴婢一時失言。”

後麵另兩個丫鬟捂著嘴竊笑地站在窗前看好戲似的瞅著,秦婠蹙了蹙眉,她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