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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聞斐那認真的模樣,卻明白這外甥脾氣執拗根本不會聽勸。

兩人無聲對視片刻,還是聞斐先愧疚的低下了頭:“舅舅,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的選擇。”

祁太尉抬手打斷了她,在最初的混亂之後,他也冷靜了下來:“不說這個,我且問你,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說著下意識壓低聲音:“你是女子,你怎麼能娶妻?你可知你的身份若是暴露了,會帶來怎樣的後果?這些你有沒有想過?!”

聞斐聽到這些質問,卻是心平氣和:“我知道,我沒忘記。”說著微頓,才繼續道:“阿褚也知道我的身份,她會替我保守秘密的。”

祁太尉聽到這話卻隻覺眼前一黑,再看聞斐便像是看個色令智昏的糊塗蟲——褚家和祁家沒有仇怨,但兩家的立場是天然對立的。聞斐這樣一個把柄落在了對方手裡,隻要褚曦對家人泄露隻言片語,不僅聞斐毀了,整個祁家都會陪葬,甚至連皇後和太子都要受牽連!

聞斐見舅舅目光倏然冷了下來,便明白了他的想法,當下便將當年之事和盤托出。

在聞斐看來,當年她將身份秘密告知褚曦隻因一場誤會。可作為旁觀者的祁太尉聽完,卻察覺到了其中違和,進而懷疑到了褚曦身上。

以誠相待,自然能讓人生出信任,可若是機關算儘,便隻會引人忌憚……聞斐不會將褚曦的小小心機放在心上,可祁太尉卻對褚曦生出了警惕,更不放心她與聞斐接觸。

聞斐也沒有懷疑祁太尉的判斷,聽完隻道:“兩年前阿褚便知道我的身份,但她沒與任何人說。”

祁太尉聽罷一陣沉默,竟是無法反駁。也無法理解褚曦既然知道這些,為什麼還願意嫁給聞斐——是因為感情嗎?可兩個女子何談情愛?那是因為利益嗎?可她們家族分明對立!拋開性彆,這也是一條並不好走的路,她們到底圖什麼?!

聞斐能看出祁太尉的疑惑,可她覺得即便自己解釋了,對方可能也理解不了。索性一撩衣袍跪了下來,對祁太尉道:“舅舅,阿褚不會害我。我心意已決,還請舅舅成全。”

祁太尉看著跪得筆直的聞斐,隻覺得頭疼。

舅甥倆無聲對峙起來,一人端坐椅上,一人跪在地上,誰都不肯先退讓一步。

也不知過去多久,聞斐跪得腿都麻了,終於聽到祁太尉開口道:“阿斐,你可知今日你與其他人離開之後,陛下與我說了什麼?”

話題似乎拐得有點遠,不過聞斐直覺與自己有關,於是說道:“我不知,還請舅舅明示。”

皇帝其實與祁太尉說了挺多,但他顯然不打算對聞斐和盤托出,隻是道:“陛下打算成全你。”說完見聞斐眼眸微亮,話鋒一轉又潑了盆涼水:“世家如今尾大不掉,世家子也是良莠不齊,陛下已經打算對世家下手了。你若與褚曦聯姻,褚家便是注定的馬前卒。”

馬前卒的下場往往不好,若以家族作為交換,即便褚曦真的嫁給了她,兩人恐怕也難圓滿……聞斐想一想那後果,臉色便不由發青,對帝王的無情也有了新認知。

當然,擁有三宮六院,從不將女子真正放在心上的皇帝,或許並不覺得這算什麼大事。畢竟隻是一個女子罷了,大丈夫何患無妻?

聞斐思緒百轉,片刻後默默站了起來。

祁太尉見她如此,以為她放棄了,也不知該喜該憂。

聞斐垂著眼,並沒有與祁太尉對視,隻沉聲道:“我要好好想想。舅舅,天色不早,我就先回去了。”

祁太尉沒再留她,也想讓她自己想清楚其中利害。他卻不知聞斐所說的想想,並不是想要放棄……開玩笑,等了兩年失而複得的人,她怎麼可能就這樣放棄?!

第115章 登門

宮宴那晚發生的事, 除了祁太尉和褚家之外,並沒有任何外人知道。皇帝特地下了封口令,連皇後都沒有告知, 那些意外抓到聞斐他們的禁軍自然更不敢向外透漏一個字!

千秋節就這樣過去了, 似乎無事發生, 祁褚兩家也沒有任何反應。

褚曦這些天都沒有出門, 她在一遍遍思考兩人的將來——麵聖的事發生得太突然, 皇帝問到她頭上,幾乎沒有更多考慮的時間。此時靜下心來再思量一遍, 又有兄長們不停在旁潑冷水,終於讓她意識到現實比她想象中更加嚴峻。嚴峻到家族和聞斐,她或許隻能選一邊。

家族是她不願舍棄的,可要她放棄聞斐也不能,於是褚曦陷入了兩難之中,隻想尋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她自己困於其中, 對於兄弟們連翻登門守著,不讓她出門這事幾乎沒有察覺。

當然,褚家兄弟的防備是多餘的, 因為這時候的聞斐也並沒有時間來見褚曦。

自那日從太尉府回來, 聞斐便將自己關在了書房之中, 一連數日都沒有出門, 更不許人入內打擾。沒人知道她怎麼了,外人還以為她在靜修養傷,也唯有每日給她送藥送飯的牧錦瑤能看見書房地上日益增多的廢紙, 以及聞斐眼下日益濃重的青黑。

牧錦瑤有些時候看不下去,勸她休息她也不聽,想幫她收拾書房她也不許——團成一團的廢紙上墨跡斑斑, 也不知究竟寫了些什麼,等積累的多了她便自行燒毀,不讓旁人多看到一個字。

聞斐做得很小心,牧錦瑤也並沒有探究之意。

偶爾祁太尉會登門來看看,隻是聞斐閉門謝客的徹底,就連這位一向親近的舅舅也沒見。祁太尉對此倒也沒有生氣,隻以為年輕人要強,而聞斐還尤其驕傲。不論她對褚曦的感情究竟是哪一種,被迫放棄之後心中必然鬱悶,將自己關上幾天也是正常。

就這樣,宣室殿中的互表心意仿佛風過無痕,時間平靜的過去了七八天。

褚家兄弟還是輪流守在褚曦的院中,害怕聞斐偷偷聯係褚曦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怕褚曦冥頑不靈,在他們不知道的情況下再與長輩頂撞。

然而他們防備了個寂寞,褚曦和聞斐沒鬨出動靜不說,就連家中的長輩也沒有想象中那樣的嚴厲。於是漸漸地,褚家兄弟們緊繃的神經也鬆懈了下來。雖然還是讓人盯著褚曦那邊,但他們兄弟多,沒輪上盯梢的人也重新恢複了交際,不再成日守在家中。

這日褚洵與人有約,出門時正見一個穿著廣袖長袍,頭戴帷帽的郎君登門拜訪。他看對方眼生,而且登門還戴著帷帽顯得有些失禮,於是拱手問道:“不知郎君何人,欲見何人?”

那人側頭看了他一眼,卻不答話,更沒有摘下帷帽的意思。

褚洵眉頭皺了下,正想再說什麼,先前接了拜貼進去送信的門房這時回來了。他先衝來人行了一禮,又衝著一旁的褚洵一揖,而後說道:“我家大人有請,還請郎君隨我來。”

那人點點頭,仍舊一言不發,仿佛天生不會說話一般,跟在門房身後便往府中而去。

褚洵隻覺得那是個怪人,說是眼生,但又莫名有種熟悉感。於是心裡生起幾分好奇,便問留守的另一個門房道:“那人是誰?我怎麼看著眼生?他來求見何人?”

自家門房自然不會瞞他,聽問答道:“回十郎君,那人是來求見大老爺的。至於他的身份,奴亦不知,更不敢貿然打探。”

褚洵聽罷更好奇了,因為從身形身姿來看,來人分明是個年輕郎君,或許還是個少年郎。這樣的人不說八竿子打不著,但想要求見他家大伯顯然也非易事。正常來說至少得先送拜貼再等回複,而不是這般貿貿然直接帶著拜貼登門,更稀奇的是他家大伯還真見了。⌒思⌒兔⌒在⌒線⌒閱⌒讀⌒

思及那隱約的熟悉感,難不成是哪家世交家的郎君?可沒聽說過這號人啊,登個門還藏頭露尾,也不知有何處見不得人的!

褚洵百思不解,看看天色不早,終究沒有深究就去赴約了。

而此時待客的花廳裡,來人摘下帷帽,露出的確是一張褚洵熟悉的麵孔——聞斐易裝前來拜訪,前不久褚洵兄弟才與她打過一架,自然算是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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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曦的大伯褚煜乃是褚家的宗子,也是褚家如今在長安的話事人,他雖不是褚曦的父親,但對她的婚事卻有著比她親父更重的話語權。是以褚曦事出後,除了存在感薄弱的褚父褚母外,褚煜也是對此最上心的。

萬幸,除了最初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之外,事情的發展沒有想象中那樣糟糕——一群侄兒雖然會闖禍挺糟心,但愛護姊妹卻是真的。當晚外書房那一攔雖不靠譜,但之後對褚曦的“勸誡”也算用心,以至於後者之後一直安分守己,並沒有鬨出什麼事來。

而祁家那邊反應也很平靜。聞斐閉門養傷,祁太尉閉口不言,舅甥倆平靜得活像沒這回事一般。

褚煜見此心中暗鬆口氣的同時,也不由生出些惱怒來,感覺自家女郎被人戲耍了。可他惱怒歸惱怒,卻一點也不想在此時此刻,在自己家裡看到眼前這張臉!

聞斐對於褚煜的黑臉視而不見,摘下帷帽之後相當自覺的行了個晚輩禮:“晚輩冒昧,見過褚伯父。”

褚煜眉頭從始至終都皺著,不過他到底年長,不像侄兒們一般拎不清。眼前之人再是年輕沒有家族底蘊,可有本事是真,位極人臣也是真,並不是他可以隨意拿捏的,也最好不要得罪。於是他很快收拾了情緒,變作一副若無其事樣:“聞大將軍客氣了,不知大將軍今日登門所為何事?”

他這話明顯就是裝傻充愣了。哪怕沒有宣室殿那一遭,今日聞斐特地戴著帷帽換了從不穿的文士袍前來,隻要不瞎都能看出她此來目的明確。

聞斐也不因對方裝傻而惱怒,相反表現從容仿佛%e8%83%b8有成竹,正色答道:“晚輩此來,自是有要事相商。”

褚煜抬眸,理所應當以為她是為褚曦而來,心中不免因對方藏頭露尾登門生出些不屑。不過他麵上絲毫不顯,隻是臉上笑容愈發冷淡了些,語氣中也帶上了不易察覺的輕慢:“不知是何事?”

聞斐沒回話,反而從寬大的衣袖中掏出封奏疏遞給了褚煜,示意他打開來看。

褚煜有些意外,卻不會天真的以為聞斐要上奏求賜婚,畢竟賜婚這種事可一不可再,聞斐隻要不傻就不會強求。他隻以為聞斐是發現了褚家什麼把柄,這才巴巴上門威脅,於是接過聞斐手中奏疏時,也拿出了幾分鄭重。

厚厚的一疊奏疏,拿在手裡還頗有些分量,褚煜打開剛看了個開頭便忍不住皺眉。他抬頭看了聞斐一眼,卻見聞斐一臉老神在在,還衝她比了個請的手勢。

褚煜眉心跳了跳,沒急著說什麼,又低頭繼續看了起來。開始時還一字一句仔細琢磨,到後來變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