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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你聽我說,不是做哥哥的要趕你走,隻是江州如今什麼模樣你也清楚。你這病剛好,正是需要修養的時候,這城裡亂糟糟的實在不是個養病的地方。城外還有許多染病的人,我都怕什麼時候這疫病又傳過來了。”

說到最後,褚旻歎了口氣,也是真心實意為褚曦考量了——她這一路南下實在是再倒黴沒有了。從一開始遭遇水匪,到後來遭遇水災,幾番折騰之下生生將原本康健的身體弄得虛弱不已,於是又染上了疫病。褚旻真是想想都覺後怕,真怕褚曦留在這危險地方,再有個好歹。

褚曦倒不懷疑褚旻的心意,隻是乍然聽說要送她離開,不知怎的就生出些悵然來。可悵然過後想想,她留下又有什麼意義呢?不過徒惹煩惱罷了。

於是褚曦便點點頭:“我聽兄長安排。”

褚旻聞言鬆了口氣,眉眼稍稍舒展,繼而想到分離又有些不舍:“咱們兄妹許久不見,你這一走,下回再見也不知要等到何時。小妹你下次回長安路過江州,可要記得來看看兄長啊。”

麵對兄長的依依不舍,褚曦自然答應了,隻是點過頭後她忽然想到個問題:江州水患背後貓膩重重,前次她與聞斐才查出江堤有問題,江南官員都少不得一場追責。雖說當年築堤時她兄長還沒來江州任職,可光是這一場水患的追責,隻怕他也難逃乾係。

這些是她都能輕易看出的問題,難道兄長會看不出來?可若是他看出來了,現在又如何會毫無芥蒂的說出讓自己到時再來江州見他的話?

隱隱約約,褚曦覺得哪裡出了問題,褚旻篤定的態度讓她無端有些不安……

隨後兄妹倆又說了會兒話,雖算不上和樂融融,但氣氛總是不差的。就連慢兩步出來的徐氏,也時不時能插上幾句,不再像之前那般冷場尷尬。

不知不覺,時候便有些晚了,於是褚曦提出了告辭。

褚旻挽留兩句,本想留下褚曦一同用膳,可看著褚曦麵上露出的疲色,到底還是鬆口放人離開了。

褚曦一走,褚旻便端起茶盞走了會兒神,然後不知想到什麼突然歎息一聲。

徐氏聽見了,忍不住伸手推推他:“想什麼呢,怎麼忽然在那裡歎氣?還有之前急著招待小妹,我都沒來得及問你,你今天怎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夫妻倆關係不錯,尤其褚旻偶爾不那麼靠譜,徐氏都能像籠頭一樣將他拉回來,所以許多事褚旻都不會瞞著她,還會讓她幫忙拿主意。然而徐氏今天開口詢問,褚旻卻隻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最後什麼都沒說,反而又衝著她歎了口氣。

徐氏見不得他如此,險些惱了,伸手擰住他耳朵:“有話你就好好說,要不就彆在我麵前歎氣。”

褚旻趕忙伸手解救自己的耳朵,一邊扒拉徐氏的手,一邊說道:“好了好了,我不在你跟前歎氣就是了。夫人快鬆手,耳朵要掉了!”

徐氏沒好氣白他一眼:“就知道胡說,我都沒用力。”她是真隻做了個樣子,說完連樣子都不做了,收回手又道:“今日到底何事?你不能與我說?”

褚旻搖搖頭,收斂了表情,忽然就變得嚴肅起來:“與你說也沒用。”

徐氏聽了,便不再追問,而後想起什麼從袖中掏出塊玉佩遞到褚旻跟前:“你今日上哪兒去了?這玉上怎麼還有血?都乾了,沾我一手。”

褚旻見到那玉佩,臉色當即一變,就從徐氏手中奪了過來:“這玉佩你彆管,也彆碰。”

徐氏見他如此緊張的模樣,一下子就想岔了,臉都白了白:“你怎麼不許我碰?這玉上的血是哪兒來的?不會是沾染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吧?”她說的不是鬼神,而是城外那大批的疫病病患。前些日子剛被府中疫病的事嚇得不輕,如今徐氏對這事可敏[gǎn]了。

褚旻見她臉色都變了,就知她確實嚇壞了,忙安撫道:“沒有的事,你放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惜命,怎麼會與那些病患接觸?與病患靠近過的人我都不見的!”

徐氏聽罷,放心不少,有意無意間話題也就偏了,沒人再提那玉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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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曦從褚旻那裡出來,就在想回鄉之事——褚家祖籍長州,距離江州說不上遠,但也絕稱不上近。如今趕路恐怕並不容易,但褚旻既然都開口要送她回鄉了,她自然也不會久留。

想著些有的沒的,褚曦剛走沒幾步,卻忽然被同行的語冬叫住了。

褚曦抬眸,還不等她詢問,語冬便指著她右邊耳朵道:“九娘,你耳墜好像掉了一隻。”

這些天褚曦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今日出門來見兄嫂才仔細裝扮了一番,戴的也是她頗為喜愛的一對耳墜。聞言她抬手摸了摸耳垂,果然摸了個空,下意識回頭往來路望去。

褚曦剛從主屋裡出來沒走多遠,二人連院門都還沒出,這一回頭便隻見身後青石鋪就的路上乾乾淨淨,莫說是耳墜了,就連片落葉也沒有。語冬跟著回頭自然也看見了,於是說道:“許是掉在二郎君那裡了,九娘你稍等,我這就去替你尋來。”

小丫鬟說完,風風火火就要走,卻被褚曦叫住了:“罷了,我與你一同去吧。”

主仆二人便折返了回去,隻還沒進門,褚曦便聽到了兄嫂二人在說話。一開始小夫妻倆打打鬨鬨,外人聽了自然不好打擾,褚曦前行的腳步都不由為之一滯,想著要不然還是等等讓語冬再來一趟。結果她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聽徐氏說起了玉佩的事。

不知為何,褚曦心頭忽然一動,向來秉持著非禮勿視的人竟失禮的探頭往門中看了一眼。

大夏天的,主屋正堂本是待客之用,自然也就沒關門。於是褚曦這一看,便正好看見了徐氏手中的那塊玉佩,哪怕褚旻很快搶了過去,她也一眼認了出來——長輩所贈,被她貼身保管了十餘年,又在前不久贈給聞斐的定情之物,她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一瞬間,褚曦臉上血色儘退,頭一個想法就是聞斐將玉佩退了回來!

這個猜測讓她難堪極了。雖然早在聞斐表明身份之後就知道兩人不可能,也將過往那些曖昧情意當做了一場幻夢。可這塊玉佩於她而言意義不同,就這麼被退回來了,也實在讓人難堪也難過。

可緊接著褚曦便意識到了不對,因為當初將玉給聞斐時,她並沒有說這是定情信物。那麼單純隻是作為禮物的話,聞斐沒必要如此決絕的退回來。而且即便要退還,她也該親手還給自己,順便再讓自己將她的匕首還給她,兩人從此斷個乾淨……沒道理一句話不留就讓褚旻轉交。

褚曦剛想到這裡,就聽到徐氏說什麼血跡的事,這讓她心裡忽然沒來由的一沉。她想再看看那玉到底怎麼了,卻見褚旻已經將玉收了起來,同時擺出了一副避而不談罕見模樣。

自家兄長什麼性子,褚曦還是了解的,可越是了解她心中便越是發沉。

身後的語冬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自家女郎躲在門外偷聽這種事終究不好,被人看見恐會壞了名聲。於是她糾結著小心翼翼扯了扯褚曦衣袖,稍作提醒。

褚曦被這一扯拉回了心神,當即就想進門問個清楚。可最後瞧了眼徐氏,還是暫時按捺住了衝動,隻抬手在門上輕扣了兩下,提醒屋中兩人。

褚旻一抬頭就看見她,臉色頓時一變,沒來由的慌張。

褚曦將之儘收眼底,卻隻道:“阿兄,阿嫂,我的耳墜好像不慎落下了。”④思④兔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

第82章 決斷

褚曦有滿肚子的話想問褚旻, 但有些事總不好讓太多人知道,因此當著徐氏的麵她並沒有多說。隻是找回了自己落下的耳墜, 然後便告辭了,臨走前多看了褚旻一眼。

褚旻一對上褚曦那眼神,心裡便不由得發苦——兄妹倆關係不錯,一個眼神的交流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褚曦臨走前那個眼神,分明是在外麵等他,讓他尋個機會就出去。看來之前與徐氏說的那些話,小妹是都聽見了, 隻不知以小妹的聰慧能從那隻言片語中猜到多少?

想到這裡,褚旻頓時更想歎氣了,不過事已至此也躲不過。他暗自攥緊剛從徐氏哪兒拿回來的玉佩, 尋個借口與徐氏知會一聲, 還是出去了。

果不其然, 褚曦根本沒走遠,還在庭院裡等他,見他出來才轉身往外行去。

褚旻摸摸鼻子,跟了上去。

兄妹倆一前一後離開了主院,走過長廊又穿過花園, 直走到三麵臨水的水榭之中,再打發了語冬在水榭外守著, 這才真正到了可以放心說話的地方。

褚曦轉過身望向褚旻,開口先是道歉:“阿兄, 方才是我失禮, 在門外多聽多看了一陣,還請阿兄勿怪。”說完話鋒一轉,立刻開門見山:“但阿兄, 我方才好似看見你拿的是我的玉佩,我之前將之贈給了聞斐,不知如今為何在你手中?”

褚旻聽到她說多聽多看就知道,什麼都瞞不過了,當下也隻能無奈將那玉佩拿了出來。他手掌攤開,白皙的掌心中一枚暖玉在陽光的照耀下泛出溫潤的光。

褚曦看著這枚再熟悉不過的玉佩,心下莫名沉重,頓了頓才伸手取了過來——玉佩雕刻精美,打磨圓潤,一眼看去並不見徐氏說的血跡。但隻拿著把玩片刻,褚曦的指尖便也染上了一抹暗色,她撚了撚又嗅了嗅,確實是乾涸的血漬沒錯,卻原來留下痕跡的是玉佩上的繩索。

褚旻將她的動作都看在眼裡,心知什麼都瞞不住了,於是便道:“小妹,這玉佩不是聞斐給我的,也不是我問她要回來的,是前些天有人送上門來的。”

褚曦不知不覺已將唇瓣抿得死緊,聞言抬眸看來,平日裡清亮的眸子今日似乎染上了暗色。

褚旻對上她的目光,不知為何竟生出些心虛來,但最後還是硬著頭皮說道:“是榕城來的人。說是認識你和聞斐,偶然撿到這枚玉佩就送到我這裡來了。”頓了頓又道:“我猜聞斐可能出事了,如今已派了扈從帶人去尋,不過消息一來一回都過這麼久了,怕是,怕是……”

褚曦沒心思去猜玉佩是誰送回來的,因為她聽出了褚旻未儘之言,當下握著玉佩的手便是一緊:“阿兄你與我說實話,你可知是誰對聞斐動手了?”問完卻不等褚旻回答,便又自顧自說道:“是不是因為當年築堤貪墨一事暴露,牽扯出的人,想要對聞斐殺人滅口?!”

彆管褚家願不願意將女兒嫁給聞斐,事實上聞斐年紀輕輕便封侯拜將,說一句簡在帝心絕不為過。再加上她外戚的身份,身後還站著祁太尉和祁皇後兩座大山,輕易是不敢有人動她的。

當然,以她自身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