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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想動她也難。

可偏偏聞斐還是出事了,就在榕城,就在距離江州最近的城池,而且就在她離開江州不久之後……這就容不得人不深想了。

褚旻聞言驚訝的睜大了眼睛,接著緊張兮兮的環顧四周。等確定水榭周圍沒有人能聽見他們對話,就連離得最近的語冬也在十步開外,他緊繃的神經這才稍稍鬆懈些許。然後他難得嚴肅了表情,擰著眉問褚曦道:“江堤之事,小妹如何知道的?難不成聞斐連這都與你說了?!”

他說到後麵皺緊了眉,露出些許不讚同,顯然不悅聞斐將褚曦牽扯進來。

褚曦卻沒被他影響,神情依舊淡淡,說出來的話卻如炸彈一樣炸得人眼暈:“不是她告訴我這些,而是我幫她找到的江堤貪墨的證據。”

褚旻聽了,頓覺眼前一黑,急忙問道:“那除了聞斐,還有沒有人知道這事?”

褚曦卻不回他了,眼眸黑沉沉的望過來,不說話比說話還讓人不放心。

褚旻見狀深吸口氣,才壓下滿心驚駭,正色道:“不論如何,這件事不能讓外人知道。”說罷又苦口婆心的勸:“小妹你有所不知,這件事牽連甚廣,攪和進去可不是好事。不然你看聞斐,以她的官職身份都有人敢下手,你就該知道這背後水有多深。”

褚曦聽了便問他:“連褚家都護不住我?”

褚旻一滯:“那,那倒不是。”

褚曦心裡大致有了底,再開口便是一針見血:“連大將軍都敢下手,怕是整個江南官場都牽連進去了吧?”她說罷看向驚得目瞪口呆的褚旻,又道:“那阿兄可有牽連其中?”

褚旻沒想到褚曦的猜測這般大膽,而且一猜一個準:“你怎麼知道的?”

褚曦早猜到了,若非整個江南官場沆瀣一氣,那豆腐渣一樣的江堤又怎麼能綿延千裡?而且她猜長安派來賑災的官員也有問題,否則在這敏[gǎn]時節,江南這些人再大膽也不敢在這時候對聞斐動手……當然,褚曦這麼想還有個原因,那便是這半個月來,江州官場不曾有半分動蕩。

要知道,聞斐臨走前可是與長安來人交接過的。而這個交接可不止是賑災事宜,包括她查到的江堤問題以及證據,全都交接了出去。對方若真想管,如今早該鬨翻了才對。

褚曦沒有解釋太多,隻固執的再問了一遍:“阿兄可有牽扯其中?”

褚旻聽她追問卻沒好氣:“怎會與我扯上?且不提築堤時我還沒來江州任職,我眼界也沒這麼窄,什麼都敢插手,什麼都敢貪。”否認完頓了頓,還是與褚曦交了底:“咱們家沒人摻和這事,但收下的門人裡倒是有幾個貪心的,好像摻和了進去。”

褚曦聽罷放心了些,再抬眼語氣淡淡:“那便都斷了吧。”輕描淡寫說完這句,她又道:“如今江南官場水渾,但以陛下手段必不會放任。還有件事阿兄可能不知,當初再次封閉城門時,聞斐有手下正在城外收集證據,他們沒能及時回城,聞斐就放他們回長安報信去了,算算日子應該也到了。”

褚旻還真不知這茬,聞言倒吸一口涼氣,難怪他總覺得聞斐離開時身邊的親衛少了些。但旋即他就想到江南官場對聞斐的這場截殺,如今才想著滅口早已於事無補。

而就在褚旻被這些信息量弄得頭暈的當口,褚曦卻又道:“阿兄,當初築堤時你雖不在,但如今水患你亦難辭其咎。未免來日被牽連,不如早做決斷……”

褚旻到底不笨,立刻聽出了褚曦的言外之意,然後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他家小妹這真不是打擊報複嗎?就因為那些人動了聞斐,她就攛掇著自己釜底抽薪,背後捅刀!

雖然,雖然以如今這局勢,她說得也有道理就是了。

沉默片刻,褚旻一臉糾結的說道:“這事我恐怕不好做主,得去信問過祖父才好。”

褚曦看出他有些意動了,眉目微微舒展,也不再多勸,隻道:“長州路遠,一來一回得不少時日。阿兄自己考量吧,總不能比長安那邊反應更慢。”

褚旻聞言便又想起了聞斐派回去報信的那些親衛,他毫不懷疑那些人能夠見到祁太尉,然後再借祁太尉的手讓事情直達天聽……他雖未在長安為官,但也知今上最是雷厲風行,得知江南貪腐之後,恐怕立刻就會派人來查,還真沒什麼時間給他猶豫。

沒奈何,褚旻隻好抿直了唇角,說道:“那你先容我考慮一日。”

褚曦倒不催促,做完這一番事後,心中終於舒暢幾分。可轉念一想便又想到了如今生死不知的聞斐,她握著暖玉的手不由得一緊,話題也就轉開了:“阿兄說,這玉佩是有人送來的,我能見見那人嗎?”

褚旻已經被塞了滿腦子正事,這時聽褚曦要見那來送玉之人,想也沒想便道:“人還在府上。他說認識你和聞斐,我就想著你可能會見上一見,便將人留下了,安置在客院。”

認識這話,褚旻之前就說過了,隻是當時褚曦的心思全不在這上麵,因此也就沒多想。如今聽褚旻再次提起,褚曦念頭一轉,心中便已有了猜測。她微垂下眸,想了想決定還是要去問上一問,於是便對褚旻道:“我去見見那人,阿兄你自己考慮吧。”

放在平時,褚旻可不會放心褚曦單獨去見外男,可這會兒他正滿腦袋漿糊呢。再加上是在自己家,天然就放心幾分,於是擺擺手道:“你去吧,我自己在這兒想想。”

褚曦聞言便離開了,帶著語冬直往客院而去。

小半刻鐘後,褚曦見到了一個故人,雖是意料之中的人選,可難免也有幾分恍惚。

李淩見到她也很高興,抬起手衝她揮了揮,算是打招呼:“姑娘,原來你在這裡啊,我撿到玉佩還以為是你們倆出事了呢。”說完又往她身後張望:“文兄弟呢,沒跟你一起來嗎?”

褚曦剛還因見到李淩想起過往,恍惚幾分,聽到這話倏然回神:“我來便是想問問你,這玉佩你是在哪兒撿的,當時什麼情形,你可有見到……她?”

第83章 長州

聞斐早不在榕城了。

自在榕城之外遇襲開始, 她就確定自己被人盯上了。這沒什麼好奇怪的,畢竟江堤貪墨一事牽連甚廣, 早不是江州府君一人能抗下的。她在江州之所以安然無恙,一來是因為她住在褚旻的府邸,二來也是為了避嫌。而等她與長安來使交接完畢,再離開江州,暗處那些人自然也就沒了顧慮。

摸了摸空蕩蕩的頸間,聞斐沒來由一陣煩躁,身邊的楊七恰在此時對她道:“將軍, 不然咱們還是先回長安去吧。把江南之事稟報陛下,陛下定會派人來肅清官場的。”

此時一行人剛經曆過一場刺殺,正躲在山洞裡休息療傷, 原本威風凜凜的一群人, 如今看上去都有些狼狽——追殺他們的人論身手自然比不過戰場上護著聞斐出生入死的親衛, 但奈何對方人多,一刻不停的追殺總是磨人的,眾人一開始還能輕鬆反殺,但到後來就變成了疲於奔命。

聞斐脖子上的玉佩就是在追殺中遺落的。她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哪一次拚殺落下,更不知掉在了哪裡, 自然也就無從尋找。

這是褚曦送她的信物,就這般遺落了, 難道真是她與對方有緣無分?!

聞斐每每想到此處,都不免悵然。隻不過現實並沒有給她太多閒暇用來悲春傷秋, 便如此刻她也不過剛得了片刻空閒想起此事, 就被楊七打斷了思路。隻她也不惱,垂眸想了想說道:“先前派回長安的人,如今想必都已經帶著證據見到舅舅了, 陛下那裡應當也知道了,咱們回不回去實在沒什麼區彆。再則遇事退縮,也不是我等的作風。”*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楊七聞言想了想也是,他跟在小將軍身邊多年,看著她縱橫沙場,將北蠻打得節節敗退。期間凶險哪一次比這江南行少了?那時他們尚不曾退,如今難道就怕了那些人?!

這樣一想,楊七原本緊繃的情緒忽然就放鬆了些,繼而又高漲起來:“將軍說的是,是屬下糊塗了。之後如何行事,還請將軍示下。”

聞斐目光掃過山洞中眾人,其實已經有了打算,當下便衝著楊七叮囑了幾句。

半日後,追殺聞斐他們的人便尋到了這處山洞。可惜來得晚了些,他們尋來時聞斐等人早已離開,除了地上裹傷時留下的些許血跡之外,山洞裡什麼都沒有留下。

來人查看一番,也沒耽擱,離開山洞後左右觀察一番,選定方向便下令再次追蹤而去。

不過可惜,這次他們追錯了方向——聞斐的親衛中人才濟濟,斥候出身的也有幾人。他們能在茫茫草原上循跡追蹤,曾經幫聞斐立下過不少汗馬功勞,如今弄出些痕跡引人離開,自然也是輕而易舉。隻不過之前聞斐一直不曾下令,這才沒有動手罷了。

而如今,聞斐已然選定了下一個去處,當時她對楊七說的是:“去長州。舅舅有舊部在長州做駐軍將軍,陛下當初的意思,也是讓我從長州開始巡查軍務。”

當時楊七聽了想說些什麼,但最後到底什麼也沒說就聽令了。

長州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除了有祁太尉的舊部照應之外,更重要的是那裡是褚家的地盤——褚家祖籍就在長州,褚曦南下的目的地也是長州——這些不僅聞斐知道,楊七也知道。所以他真的很想問問,他家將軍一直拖到現在才決定去,難不成是對褚姑娘避而不見?

可惜他不敢問,最後也隻能把這事藏在了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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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斐往長州去的一路走得並不順暢,但比起之前一路刀光劍影被追殺,又屬實算是平靜。因為在將那些追殺之人引開後,她便沒再光明正大的擺出身份趕路,反而藏身在流民之中,引著沿途流民都慢慢往長州方向趕去。

在這天災過後艱難求存的時節,想要引流民動作並不難。有人登高一呼就能讓流民跟隨反叛,讓他們乖乖往一個方向走,其實也隻需要一句話——長州有糧!

長州確實有糧,各地州府都有糧倉,江州也有。可惜江州的水太深,那十不存一的糧倉聞斐雖沒查出什麼來,但本能覺得其中定有貓膩。可長州不會,因為長州是褚家的地盤,除非褚家人目光短淺貪婪無度,否則長州的地方官也不敢做得太過。

再不濟,長州不還有褚家嗎?世家大族數百年的基業,聽說糧倉裡的糧食多到堆積發黴,拿出些賑災還能博個好名聲,何樂而不為?

聞斐略有些心虛的這樣想著,然後毫不猶豫的讓手下親衛四處散播消息。有說長州官倉糧食充足的,也有說長州富庶鄉紳樂善好施的,最後還有人特地形容了下世家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