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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是相信自己眼光的,也相信聞斐這話出自真心。更何況今日聞斐拒絕自己時,那委屈得要哭的眼神她不曾錯過,當下便點頭肯定道:“自然是真的。”

語冬於是脫口而出:“那這人指定是有毛病吧?!”

褚曦啞然,哭笑不得,正想放棄再問,卻見語冬忽然回頭來問自己:“九娘,那拒絕之人是男是女啊?”問完又接了句:“如果是男人,那肯定是有病!”

原本褚曦都打算結束話題了,見語冬一本正經得出這麼個結論,她感到不悅的同時,也生出了幾分好奇。於是她蹙眉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口:“為何這般說?”

語冬看了看褚曦,臉忽然有點紅,覺得自己不該拿些糟汙的話侮辱了對方的耳朵。可看褚曦一臉認真求知的表情,想了想她家女郎也到成婚的年紀了,猶豫一番還是湊了過去,然後在褚曦耳邊嘀嘀咕咕說了一通,說完自己都不好意思。

褚曦的表情從驚訝到鎮定,也不過片刻功夫——她是還年輕,也還未出閣,但其實也不是什麼事都不懂的。就算其他的不懂,宮中內侍她總也是見過的。

但,可能嗎?

褚曦沉默了一下,本能覺得不是那麼回事。可理智思索一番,竟覺得語冬的話也不全是無的放矢,至少許多曾經忽略的細節如今想來,竟仿佛成了印證真相的蛛絲馬跡……

比如聞斐如今已過弱冠了,又是自幼習武之人,本該生得寬肩闊背,但實際她依舊身形單薄如少年。長安初見她穿著盔甲還可撐起一身氣勢,可後來相處日久,尤其聞斐還背過褚曦不止一次,褚曦更是能清楚感知她肩背的單薄。

再比如當初她們遭遇水患流落山中,許多日不曾有機會梳洗。那時還有個李淩在,她雖不曾過多關注對方,但如今回憶起來還能想見分彆那日,李淩唇邊已長出一層青色短須。可聞斐沒有,她從來沒見過她刮胡子,但她臉上永遠那般乾淨。

緊接著,褚曦又想到今日聞斐說起兩人感情時,那求而不得的痛苦眼神。還有談及不成婚時,對方那早有打算的篤定模樣。

想著想著,褚曦忽然就不那麼確定了,又或者說她差點就被自己說服了!

也就在這時,語冬忽然帶著些八卦的問道:“九娘,你方才說的到底是誰啊?誰這麼倒黴,居然有隱疾?又是誰更倒黴,喜歡上了不該喜歡上的人?”

語冬的話一下子打斷了褚曦的思緒,她自然不可能告訴語冬什麼,尤其在對方說出這般匪夷所思的猜測之後。於是她頭疼般的揉揉額角,直接揮手將人打發了:“沒誰,你記得彆出去亂說。好了,你奔波多日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等人走後,褚曦也冷靜下來,隱疾這個答案似乎能解釋一切,但她心中卻隱約覺得哪裡不對。

第63章 變故

雖然語冬的猜測越想越有道理, 但褚曦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有哪裡不對?可她左思右想了半夜也沒個結論,最後是在外間的風雨聲中沉沉睡去的。

這晚又下了一夜的雨, 天亮時才雨歇天晴。

褚曦思慮過甚一夜沒休息好,聞斐隻會比她更加煎熬, 於是翌日一早便頂了副黑眼圈出門。再加上她臉上被褚旻打出來的傷,經過一夜愈發明顯, 整個人看上去狼狽極了。

親衛們都被嚇了一跳, 楊七看著聞斐臉上的傷更是不可置信:“將軍, 您臉上的傷哪兒來的?”要知道, 他家將軍私下裡其實是有些愛美的, 從前在軍營裡總會將自己收拾得乾淨妥帖, 上了戰場也從不會讓人傷到自己的臉。可如今這是怎麼了,什麼人這麼大本事能傷了他們將軍的臉。

聞斐臉色不太好看,情緒低落再加上臉上有傷, 於是也不想再出門。她將親衛全部召集起來,然後將昨日未曾吩咐完的事吩咐下去, 便將房門一關又回去了。

親衛們麵麵相覷,最後還是楊七出來主持大局:“行了, 都散了吧, 按照將軍吩咐的去做。”

眾人齊聲應下,不多時便散了個乾淨, 私下裡如何揣測卻是誰也管不了了。

如此一連過了數日, 聞斐都沒出過客院, 對賑災之事也不如一開始上心了。一來褚旻和府衙的人都不是吃素的,賑災防疫的事一直做得井井有條,她身為武將也沒什麼好插手的。二來她也不太想出門看見褚曦, 怕見麵後相顧無言,反而更讓人傷心。

時間便在一場晴一場雨中飛快掠過,聞斐臉上的青紫漸漸淡了,日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平和。直到這日楊七忽然來尋她,臉色不太好看的樣子:“將軍,出事了,府衙的人要關城門。”

聞斐怔了一下,她還記得不久前江州城門封閉,府衙的人進出不得無力賑災,褚旻隻能來向她求助。可這才過去多久,之前還說賑災防疫之事安排得井井有條,怎麼忽然又要關閉城門?她帶著滿腹疑慮,便也問出了口:“怎麼了,出什麼事了,褚旻不賑災了嗎?”

卻見楊七黑著臉說道:“連日來夜間暴雨,白日又放晴暑熱,連翻折騰之下城外災民患病者與日俱增。將軍,疫病爆發了,城裡藥材不夠,褚彆駕主動要求封城。”

聞斐聽罷,驀地想起當初自己告知褚旻疫病一事時,對方的態度——她或許將褚旻想得太好了些。他縱然有心賑災,這些天麵對災民也算儘心儘力,但毫無疑問麵對疫病時,他也是懼怕並且惜命的。而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從一開始江州府衙就沒準許過災民入城!

也說不上憤怒或者失望,現實如此,換了聞斐其實也沒更好的法子。她隻是抿唇想了片刻,便毅然邁步離開了客院:“走吧,先去城門看看。”

楊七沒勸,見聞斐出門還鬆了口氣,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兩人快步離開了褚府,路上沒有遇見任何人,也沒做任何耽擱。兩人出門後直接騎了馬,然後一路狂奔到了城門處。彼時城門已經再次關閉了,但隔著厚重的城門,也還能聽到外間呼喊拍門的聲音,間或還夾雜這幾聲咒罵。

聞斐眉頭皺了一下,因為她發現守門的官兵臉上都已經蒙上了布巾,而且是被藥水煮過的布巾。效用如何難說,但總歸聊勝於無吧。

楊七這時也遞了條布巾過來,聞斐沒拒絕,接過之後給自己戴上了。

邱將軍這時也聽到消息趕了過來,他近來倒是乖覺,老老實實聽從府衙的安排幫忙賑災。今日府衙下令封閉城門,他隻是照做罷了,半點不心虛:“末將見過大將軍。”

聞斐沒說什麼,點點頭從邱將軍身旁行過,徑自登上了城樓。

此刻的城樓上正站著不少人,除了值守的官兵之外,羅府君、褚旻,以及府衙裡一乾大小官員幾乎都在這裡。他們聚在一處說著話,有人時不時探頭看兩眼城樓下的情況,臉上的擔憂和痛心十分明顯,卻明顯到有些虛假……

聞斐登上城樓後看到的就是這般場景,而羅府君等人也很快發現了她。

朝中文武相輕是事實,但不得不說的是聞斐的官職品階比在場所有人都高,除此之外還有爵位在身。因此眾人也不敢怠慢,見她來了便紛紛上前見禮。

目光在黑著臉瞪她的褚旻身上掃過,聞斐轉而向羅府君問道:“怎麼回事,怎麼忽然關閉城門了?賑災才開始不久,羅府君身為一地父母,怎可使其半途而廢?更何況現在城門一關,流民心懷激憤易生變故,想要再開門可不容易。”◎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聞斐雖已聽過楊七的解釋了,但還想聽聽羅府君怎麼說。再則她所言也非虛,前次開門便派出了軍隊鎮壓,才勉強穩住局麵,期間還死了不少人。如今江州城門再關,百姓們對朝廷,對府衙的信任一降再降,下回要開城門就更難了,恐怕城門一開就是暴動。

羅府君苦著一張臉,將楊七的解釋再說了一遍,末了道:“其實除了藥材不夠,城中的存糧也不多了。日日施粥,恐怕等不到朝廷的賑災糧就會斷頓,結果也是一樣的。”

聞斐聽了頓時詫異:“存糧怎麼會這麼少?!”

她雖然沒在地方執政過,對地方政務也不熟悉,但跟在皇帝身邊多年,至少知道各地糧倉的存糧是由當地百姓的賦稅而來,也因當地百姓的多寡而決定多寡。一地存糧至少該夠百姓吃上三月,多則一年,再多就會被運往朝廷特定的糧倉儲存。如此一來除非接連受災,否則朝廷賑災很少從外地征調糧食,都是當地開倉放糧的多,賑災所出也多是銀錢藥材之類。

也就是說,如果羅府君沒有提前向朝廷通報情況,朝廷根本就不會運賑災糧過來!不過好在聽這話頭,羅府君應是提前通報了。

果然,羅府君聞言解釋道:“大將軍有所不知,之前大水突至,城中全無防備,水便淹進了城裡。不巧糧倉也有受災,隻是當時兵荒馬亂根本沒人留意,等後來城中安穩下來,發現時已是遲了。米糧都被水泡過,這些天開倉一看,已是壞了不少。”

他說著一臉唏噓心疼,看這作態就知道損失不少。

聞斐卻有點不信,不為其他,就因為太巧了——恰巧需要開倉放糧,就發現糧倉裡的糧食被水泡壞了。恰巧需要江堤攔水,江堤就“被人炸了”。

這兩件事怎麼看都有種異曲同工之感。更何況一座城池的建立原本就是要考慮許多因素的,是以周遭水患嚴重,江州也是最先退水的地方,受災最輕。而一城的糧倉又是重中之重,不說選址該更謹慎,本該重兵把守的地方沒道理輕易被水淹了,官府還是事後才發覺不對。

滿心懷疑,聞斐也不客氣,直接便道:“是嗎,那等會兒咱們先去糧倉看看。”

羅府君答應了,就如當初他沒阻攔聞斐去江堤決口查看時一樣,帶著股坦蕩無懼的氣勢。可如今摸透江堤貓膩的聞斐,顯然不會再被他這副表象所騙。

暫時拋開這個話題,聞斐上前幾步走到城牆邊,通過垛口往下看去。就見城門下密密麻麻擠滿了人,許是前些天有粥喝養出了些力氣,如今沒生病的幾乎全都聚集在了城門口。可惜人力終究單薄,無論是堅固的城牆,還是厚重的城門,手無寸鐵的他們都無可奈何。

目光再往遠處望去,聞斐憑借著過人的眼力,還能瞧見新搭的草棚裡,病倒的人挨挨擠擠躺了滿地……如果不是這些病患,聞斐現在就能叫開城門!

可不行,城裡沒有藥,聞斐也不能讓更多的人陷入險境。

沉默了一陣,聞斐最終看著遠處還未拆的粥棚說道:“糧倉裡還有多少存糧,每日都往城外放一些吧,至少彆讓他們太絕望。”

府衙眾人麵麵相覷,都不太願意的樣子——無怪他們狠心,城門一封,還是因為疫病封閉的,誰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打開?萬一事情嚴重,他們被困在城裡一年半載,糧倉裡剩下的那點糧食都不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