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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戶紙會這樣捅破,可既然二哥已經將窗戶紙捅破了,她自然也不再藏著掖著。她捧著有些燙手的茶盞,當先開了口:“記得當初在長安,你我也曾見過一麵。彼時你我對這樁賜婚的態度,想來阿斐還未忘記,不知如今又做何想?”

外表看來,褚曦是個溫雅的人,說話做事也該是溫吞而周全的。可事實上她性子裡卻有種與外表截然不同的乾脆果決,但凡心中打定主意,便不會遲疑退縮。

如當初提到違旨退婚,再如今日改換心意,褚曦都是同樣的坦蕩,同樣的開門見山。

聞斐再做不到當初的從容,她目光閃爍不敢與褚曦對視,幾次想要張口又不知該說些什麼。那猶猶豫豫的模樣讓人看了都著急,甚至懷疑她到底是不是傳聞中那個驕傲且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

褚曦卻很有耐心,目光一瞬不瞬盯著她,等一個答案。

良久過去,聞斐能感覺到褚曦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卻始終不敢與她對視。她收拾了心情也權衡了利弊,最終狠心閉眼給出了答案:“抱歉,我不能……”娶你。

最後兩個字她沒說出口,心中卻在一瞬間漫上了酸楚與惆悵——求而不得或許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連求取的資格都沒有。她不敢暴露身份與褚曦坦言,也不敢奢望褚曦能接受同為女子的自己,所以她其實根本沒有選擇。

褚曦一直緊盯著聞斐,因此在她開口之前其實就已經猜到了答案。她的心開始下沉,等到聞斐真的開口否定後,那顆心更是沉甸甸的仿佛墜入了穀底。

屋中一時靜謐,一人垂著眸,一人含著淚,都看不清彼此模樣。

過了會兒,褚曦才再次開口,語音微啞:“如果一開始你就沒想過娶我,又為何要對我這般好?為何幾次三番救我,為何不離不棄送我來江州?”

聞斐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你值得。”頓了頓又道:“你也值得更好的人。”

褚曦抬手擦去眼角的淚,看著聞斐這口是心非的模樣,快被氣笑了,難得有些嘲諷的道:“那你是覺得自己不夠好?!”

沒想到聞斐竟真的點頭了,她一臉認真說道:“是我不夠好,不能與你相配。”說到這兒她頓了頓,終於鼓起了勇氣,眼神複雜的與褚曦對視:“阿褚很好,我亦心慕你,但我不能娶你。陛下的賜婚,我會想辦法推拒的,你,你……”

最後一句“你另覓良人”她實在說不出口,相反眼神委屈得像是快哭了。

褚曦見她這副模樣,心情也十分複雜。她既驚喜於聞斐突如其來的表白,也惱怒她的斷然拒絕。可既然聞斐對她不是無意,她墜入穀底的心似乎又上浮了些許。

抬起手撫上聞斐臉頰,後者也沒有躲開,褚曦收拾好心情理智反問:“你既心慕我,又為何不能娶我?若我心如你心,你又可願與我一同謀劃將來?”

聞斐不可避免的心動了一下,也有一瞬間的欣喜。可是很快她便明白過來,褚曦所以為的艱難險阻,與她真正擔憂的並不相同——褚曦考慮的是家族立場,是現實阻礙,但她更擔憂的是自己的身份,是兩人的感情本身。

她覺得自己不該欺騙對方,可更不敢將秘密揭破,因為賭不起那萬一。

聞斐心中因此更加苦澀了,剛亮起的眸子又猝然熄滅,隻見她搖搖頭說道:“不必了,你我不合適,不如早日抽身,也免得越陷越深將來痛苦。”

褚曦眼睜睜看著她神情變化,心中不免生出許多疑惑來。她看了聞斐一眼,不太明白對方為什麼篤定自己會後悔,但不可否認的是聞斐的態度還是讓她生氣了。所以她神色微冷,語氣淡淡的說道:“那有朝一日你我解除婚約,我另嫁他人,送喜帖給你,你會來為我送嫁嗎?”

這問題簡直就不止“紮心”兩個字能形容了,尤其聞斐剛還真情實意的與她表白過,簡直是表白現場反手一刀。眼睜睜看著聞斐臉色黑了下來,褚曦唇角動了一下,又問:“又或者有朝一日你另娶他人,會給我送喜帖嗎?”

聞斐剛還陷在褚曦嫁人的思緒裡,這時聞言想也沒想就擺手道:“我就沒想過成婚。我連你都放棄了,又怎麼會另娶他人?”

話出口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失言,聞斐連忙住了嘴,偷眼去看褚曦反應。

褚曦果然正看著她,一臉的若有所思。

第62章 猜測

褚曦走了, 說不上不歡而散,但也說不上有多愉快。

聞斐明顯藏著什麼秘密,而且並不願與她說。褚曦看出來了, 可她並沒有強人所難,總歸對方心中有她就好。至於秘密什麼的, 她可以慢慢探索,也總有真相大白的一日。

便是帶著這滿腹心事, 褚曦離開了客院, 想到一會兒還要去安撫兄長, 又是一陣頭疼。但不去也不行, 畢竟褚旻原本對聞斐就沒太大好感, 如今更是動了手, 如果她再不去解釋安撫一二,隻怕她這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兄長,立時就能改變了態度。

褚曦仰頭看了會兒天, 無聲歎口氣,往主院而去。誰知剛進了門連人都還沒看清, 就聽到一聲驚喜的呼喊:“九娘子!”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褚曦不免一怔, 接著就見一道身影飛快的躥到了跟前, 雙目含淚一臉激動。哪怕對方蓬頭垢麵滿身狼狽,褚曦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的身份:“語冬?!”

語冬聞言眼淚“唰”的流了下來, 在臟兮兮的小臉上生生衝出了兩道淚痕。她激動得不能自已, 恨不得抱住褚曦痛哭一場, 又礙於身上臟汙不敢觸碰,便隻一邊抹淚一邊哭道:“娘子沒事真是太好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嗚嗚嗚……”

她邊說邊抹淚,原本臉上就臟兮兮的,這下更是將自己抹成了花貓。看得褚曦幾分好笑,幾分心疼,於是掏出帕子替她抹了抹淚:“好了,彆哭了,這不都沒事嗎?”

語冬是跟在褚曦身邊最久的貼身丫鬟了,對她向來也是忠心耿耿,主仆二人關係也挺親近。大水將二人衝散之後,其實褚曦卻對她生還一事不報什麼希望。一來那日決堤水流太過湍急,想要逃生不是易事。二來之前遭遇水匪死了太多人,讓褚曦真正看到了生死無常。

她沒指望過語冬能回來,如今語冬卻好端端出現在麵前,褚曦心中也有幾分驚喜。至少方才沉悶的心情,都因為語冬的出現稍緩了些許。

一旁的徐氏見了,便出言道:“小丫頭好不容易逃難回來的,先去洗漱一番吧。”

語冬聞言頓時止住哭聲,後退兩步規矩起來。

褚曦順手將帕子塞進她手裡,卻將目光投向了徐氏,些許遲疑:“可兄長那裡……”

徐氏聞言往身後房門看了一眼,接著衝她擺擺手:“沒事,在生悶氣呢,等他氣消了再說也不遲。你也知他脾氣急,現在解釋什麼,他八成也聽不進去。”

正好褚曦也有滿腹心事,眼下並沒有多餘的心力去哄褚旻。於是她聽從了徐氏的話,又拜托了對方從旁勸解之後,便領著語冬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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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語冬洗漱收拾完出來,天色都已經黑透了。

褚曦坐在桌子旁,一手托腮正走著神。她麵前的桌案上卻擺好了兩菜一湯,菜色不多卻也是精心烹製的,隔著老遠便能聞到一股飯菜香氣。■思■兔■在■線■閱■讀■

語冬在外逃難多日,沒有聞斐對褚曦那般的貼心照顧,可是吃了不少苦頭。眼下回了褚家,她重新洗漱又換了乾淨衣裳,才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一般。但聞著那飯菜香氣,她還是沒出息的讒了,肚子更是不給麵子的“咕咕”叫了起來。

安靜的屋子裡,那腹鳴聲太過明顯,就連走神的褚曦都聽見了。她抬眸正見語冬一臉尷尬的捂著肚子,羞得臉都紅了,於是笑笑說道:“這是給你準備的,坐下吃吧。”

語冬有些受寵若驚,淚眼汪汪的試探著坐下,然後拿起筷子就開始風卷殘雲。

褚曦沒說什麼,看著她吃得狼吞虎咽——從前在長安,兩人也隻是親近些的主仆關係,可一路南下發生了太多事。當初離開長安時帶著的數十護衛家仆,如今就隻剩下語冬一人了,褚曦對她自然也就多了些感情與看重。

一頓飯吃完,褚曦問起語冬這些天的經曆,卻原來她並不是好運逃生,而是被人所救:“是聞將軍的親衛救了我。當時大水把所有人都衝散了,我又不會鳧水,驚慌之下隨手亂揮正好抓住個人的胳膊,就一直沒鬆手。最後也是我倆僥幸,沒被淹死。”

說到這裡的時候,語冬臉有點紅,多少覺得羞愧。不過性命攸關,如果重來一回,她也還是會牢牢抓住對方,畢竟什麼都沒小命重要。

好在聞斐的親衛人品都不差,即便差點被語冬拖累死,也還是護著人一路回到了江州。

褚曦聽語冬說著她這一路上的經曆,思緒卻不可避免的飄回了自己和聞斐經曆的那些事上。那一點一滴俱是真情,她又哪可能輕易放手?還是不明不白的放手!

語冬說著說著就見自家娘子走神了,事實上從今日相見開始,她就察覺到了褚曦的情緒有些不對。於是她小心翼翼開口喚了兩聲,問道:“九娘你在想什麼,怎麼忽然走神了?”

褚曦恍然回神,本是不想跟語冬說些什麼的,但有些事自己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不如問問旁人看法。於是她斟酌一番,試探著開口問道:“語冬你說,如果有二人兩情相悅,一人卻堅定的拒絕了另一人,會是什麼原因?”

語冬不知褚曦為何有此一問,卻想也沒想便道:“左不過錢權利益,又或者兩家有仇。”

小丫鬟的話再簡單不過,卻是世間最直白的道理——婚姻是結兩姓之好,卻並不一定要講感情的,尤其世家之中聯姻更多。或為錢財利益,或為官途前程,拒絕相愛之人選擇合適的聯姻對象,是再常見不過的事。遠的不說,就連褚曦的兄長中,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例子。

褚曦當然明白這些,可說實在的,聞斐如今封侯拜將,年紀輕輕就已算是位極人臣了。她自己就有本事掙來一切,壓根也用不著聯姻幫扶,更何況她倆的事也和聯姻沒多大關係。

當然,褚家和皇後一係雖有齟齬,但也算不上有仇。

褚曦沒能得到想要的答案,於是換了個說法,又問道:“那如果無關利益,兩家也沒仇。二人兩情相悅,一人拒絕了另一人,還說自己不會成婚。會是什麼原因?”

語冬聞言張目結舌了一陣,左思右想不明所以,奇道:“這二人真是兩情相悅嗎?”

今日與聞斐一番談話算不上愉快,但聞斐卻也親口說出了“心慕”二字。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