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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如聞斐所知那般,此番決堤的堤壩都是前幾年朝廷撥款新修的。當初工部的人在皇帝麵前信誓旦旦,說這江堤修好了可保百年無憂,誰知現在沒幾年就決堤了。當時聞斐就猜測事發後肯定得死不少人,工部的人,或者江南官場的人,又或者兩邊誰都跑不掉。

不過那是在江堤本身出問題的情況下,但如果那江堤不是被大水衝塌的,而是被人蓄意炸毀的,事情便又是另一番局麵了。

羅府君這時不讓人修補,等著朝廷派人來查看,也是理所當然。

褚旻聞言卻驚得目瞪口呆,脫口而出道:“怎會如此?誰這般喪心病狂?!”說完想到了什麼,又皺眉喃喃:“當日決堤,我在城中好像確實聽見一陣巨響……”

羅府君聽罷當即點頭道:“我也聽到了,當時還以為是打雷。如今想來,恐怕便是有歹人炸堤了。隻是如今時過境遷,不知是何人動的手,怕也早逃之夭夭了。”

褚旻聽罷氣憤不已,一直旁聽的聞斐卻想起當初在商河,決堤時她也曾聽到一陣巨響。隻是和褚旻不同,在現代她聽多了爆炸聲。鞭炮這些就不提了,電視裡的爆炸也不說了,她甚至真見過開山爆破……現在回想起來那動靜怎麼也不像是炸|藥爆炸的聲音,至少商河的不像。

聞斐眼睫輕眨了下,問道:“府君沒有看錯,江堤果真是被人炸毀的?”

羅府君肯定的點點頭,說道:“江堤缺口還有殘存的□□痕跡,大將軍若是不信的話,自可去查看。便是大將軍不看,等來日朝中來人,也是要去查的。”

他說得坦蕩,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顯然不懼調查。

聞斐盯著羅府君多看了幾眼,未置可否,倒是褚旻聞言有些急了:“長安路遠。如今上報,朝中派人前來查看還不知要等到何時。如果江堤一直不修補的話,再下兩場大雨隻怕水又要漲上來了。屆時不止這些流民難以安置,江州城說不得也要被淹。”

褚旻和褚曦大概不愧為兄妹,隻是褚曦是自己倒黴,而褚旻就純粹長了張烏鴉嘴——他剛說怕下雨,結果當晚果然又下起了暴雨,而且自這日起夜夜有雨!

也虧得晚上下雨白天就放晴了,否則按這般下法,江州早就被水淹了。

第56章 擋路

開城賑災後, 褚旻便忙了個腳不沾地,聞斐雖然是隻去幫忙轄製駐軍, 但麵對災民也無法坐視不理。於是兩人一通忙活,直到半夜三更才回城。

褚旻拖著滿身疲憊,邊走邊對聞斐道:“還有些瑣事需得善後,今晚我便宿在府衙了……”

聞斐不等他將話說完,便道:“那褚兄自去,我便先回去休息了。”

褚旻話出口慢了一步,隻好幽幽的看向聞斐,那目光仿佛帶著質問——沒辦法,褚旻這還是頭一回麵對賑災這種大事, 數萬流民在眼前,還有潛在的疫病風險,他是真有些手足無措。而武威侯一看就很靠譜的樣子, 今天幫了他不少, 他還打算明天繼續抓壯丁呢。

至於拉聞斐給他打白工這件事, 褚旻也是半點不心虛的。且不提大災當前,聞斐身居高位本就該為百姓儘綿薄之力, 就是私下裡這小子要拐他妹妹, 褚旻自覺也不必對她客氣。

聞斐顯然看出了褚旻的打算, 但她明日自有安排, 便無視了對方眼巴巴望向自己的眼神:“褚兄莫不是忘了,我是武將,不通文治也不懂治災的。”

褚旻似乎被噎了一下,最後一甩袖走了,嘀咕一句:“信你才怪!”

聞斐才不管他信不信,大半夜帶著人回到褚府時, 府中的人幾乎都已經睡了。一行人敲開大門走了進去,還沒到客院便見眼前白光一閃,須臾後便是一道驚雷在天際炸響。

楊七怔了一下,下意識扭頭喊了聲:“將軍……”

聞斐抬頭看了眼夜空,心中不太好的預感升起,卻隻道:“走吧,都回房去,今晚早些休息。”

親衛們聽令而去,三三兩兩進了屋。隻是他們前腳剛踏進房門,後腳便有暴雨傾盆而下,“嘩啦啦”的雨聲打在屋簷樹梢上,擾得人心中不平。

終於有人忍不住問了句:“這又下雨了,不會和上次一樣,下起來就沒完沒了吧?”

城外的流民還沒得到妥善安置,隻下午這半日光景,哪怕有兩千駐軍幫忙,也不過是在城外搭了十幾排草棚。看著結實還算能擋雨,可真遇上今晚這瓢潑大雨,誰又知道那棚子會不會漏雨會不會塌?隻能說比起之前,流民們頭頂好歹有了個遮雨的地方。

想到這些,所有人都憂心忡忡,下午跟在聞斐身邊的幾人知道江堤情況,就更加憂心了。可他們什麼都做不了。楊七聽見左右房中都有私語聲,便探頭喝道:“都聽將軍的,早些休息。”

軍中本就令行禁止,有楊七喝止,所有人當即安靜下來。

聞斐與他們本就在一個院子裡,自然也將所有動靜儘收耳中。她負手站在窗前看了一陣,到底將窗戶一關,回去睡覺了。

這一夜風雨大作,城裡城外不知多少人睡不著,好在天明前大雨終是停了。

翌日清晨,當聞斐推開房門時,便見庭院中滿地青翠的落葉,都是昨晚被暴雨打落的。青石鋪就的地麵也有不少積水,褚家的府邸尚且如此,外間情況也是可想而知。

親衛們見雨停了都很慶幸,尤其太陽穿透重雲灑下陽光,更給人一種雨過天晴的暢快。

聞斐抬頭看了眼天氣,覺得今天大概又是個晴空萬裡的好天氣。但這樣反複無常的天氣對於城外流民來說,顯然就不是什麼好事了,褚旻他們也有的忙。

楊七這時問道:“將軍,咱們今日要做什麼?”

聞斐沒有猶豫,一麵往外走一麵道:“出城,咱們也去江堤那邊看看。”

不是所有親衛都一直跟在聞斐身邊的,因此昨天羅府君的話也不是所有人都聽到了,不過此時聞斐的話卻沒人質疑,甚至沒人去想原因。他們自覺跟在聞斐身後,直到一行人即將走出府門,走在最前方的小將軍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聞斐側頭往飯廳方向望了一眼,遙遙望見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那裡,在她看過去的同時也回頭看了過來。四目相對的一瞬間,聞斐就迅速收回了目光,然後頭也不回的帶著人走了。

親衛們有些回頭看了眼,有些連回頭都來不及就跟著聞斐離開了。

當然,既然有人回頭了,自然也就有人看到褚曦了。於是察覺到什麼的親兵們對視一眼,又相互擠眉弄眼一番,所有人便都心照不宣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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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算是座臨水的城池,最近的碼頭駕車不過一刻鐘便能入城,是以交通便利商賈往來,江州也由此繁榮。不過今次決堤的地方卻不是碼頭附近,而是城東二十裡外的一處江堤。聽說那江堤附近恰好還有個小村子,決堤時水勢洶湧,直接連村子帶人一起給衝沒了。

聞斐心中對羅府君生疑,今日決意要去看看江堤缺口,領著二十親衛便駕馬出城去了。一行人踩著大雨後的泥濘,沿著江往決堤的下遊而去。

比起三日前聞斐和褚曦等人趕來江州,如今的水位又降了些,昨夜的暴雨影響似乎不大。親衛們見此剛鬆一口氣,結果沒走半裡就瞧見江水上飄著一具浮屍,正隨著水流往下遊而去,所有人的臉色又都難看了三分——這副場麵其實他們見多了,可見得再多也習慣不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聞斐隻皺了皺眉,便選擇了視而不見,相反催馬跑得更快了些。

半個時辰不到,一行人便趕到了江堤的缺口處,遠遠就能看見崩碎的巨石散落在地。許是細碎些的石頭都已經被大水衝走了,如今留下的幾乎全是百斤以上的石塊。

楊七當先駕馬跑了過去,也不在意地麵還有及膝高的積水,徑自跳下馬背查看起來。

等到聞斐領著人趕到近前,他已然有了結論,站起身對聞斐稟報道:“將軍,這石頭上還有□□留下的痕跡,也確實是被炸開的。”

聞斐聽了有些不信,也跳下馬背蹚水走了過去,而後俯下`身仔細查看一番,發現這石頭竟真是被炸開的。她又伸手在那石頭上摸了摸,發現上麵的□□痕跡已經很淺了,確實是被水流衝刷過的模樣,怎麼看也不是這一兩日間能造出的假。

可如果不是造假,羅府君昨日丟下賑災之事,急匆匆跑來是做什麼的?

聞斐百思不得其解,心裡卻仍舊覺得不信,又命人把江堤缺口和其他巨石全都檢查一遍。結果眾人忙碌一通,發現留下的所有痕跡都無異樣,這段江堤果真是被炸開的。

楊七一手按在巨石上,這時才道:“將軍,其實就算決堤一事有貓膩,羅府君他們既然敢讓朝廷派人來查,就必定是做好了完全準備的。咱們也不比大理寺那些人精於查案,就這麼跑來看,真有問題咱們也看不出來啊。”

這話說得不錯,可大理寺的人再擅查案,等這證據被水泡上一個月也查不出什麼了。聞斐沉%e5%90%9f片刻,還是下令道:“你們都四處看看,看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沒有。”

能做親衛的人除了勇武之外,多半還算細心,眾人領命之後便四散開去了。

楊七最後才走,隻是他剛邁開步子就被聞斐叫住了。等他轉身還沒來得及詢問,就聽“唰”的一聲,卻是自己腰間的佩刀被聞斐抽去了。

聞斐什麼也沒說,抽了刀轉手就砍在了旁邊的巨石上。就聽“當”的一聲,刀刃彈回震得聞斐虎口發麻,卻隻在那巨石上留下了一道並不算深的刀痕。

楊七驚訝的張大了嘴,最後隻吐出了三個字:“我的刀……”

雖然親衛所用都是製式的佩刀,但這把刀也陪著楊七征戰多年。因此從聞斐手中拿回自己有些卷刃的刀時,他可是心疼壞了,還用幽怨的眼神看了自家將軍一眼——他家將軍的佩劍削鐵如泥,要砍石頭就該拿她自己的劍來砍,又何必來禍害他的刀呢?!

楊七剛這樣想完,結果就見聞斐果真拔出了自己的佩劍,轉而又往另一塊巨石上劈了一劍。倒沒將劍刃劈壞,巨石也被削下了一小塊來。

還真劈啊?!

楊七目瞪口呆,不太懂聞斐的操作。但當年跟在皇帝身邊的聞斐卻知道,那一回朝廷撥款築堤耗資巨大,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築堤時所用的全是最好的青石。石料甚至被送到宣室殿給皇帝親自過目,皇帝一時興起,還親自拔劍往那石料上砍過一劍。

如今聞斐也用刀劍試了試,發現果真是上好的石料,可如此一來她就更不解——江堤在,缺口在,石料也在,都沒問題的話,決堤之事難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