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頗為傲氣不肯聽話。最後是楊七他們把人收拾了一頓,這才勉強收攏了人馬。

半下午的時候,關閉多日的江州城門就開了,“轟隆隆”的聲音傳出老遠。

城外聚集的流民一時都沒反應過來,直到有人率先喊了一句:“城門開了,大家快往裡衝啊,彆讓他們又把門關上!”

一語驚醒眾人,已經在城外風餐露宿了多日的流民根本沒有多想,仿佛入城已經成了他們的執念。回過神後所有人都開始往城門蜂擁而去,走在前麵的被後麵的人推攘,走的慢的被著急的推開,偶有立足未穩被推到的,便很難有機會再站起來……

聞斐和褚旻站在城樓上,將城下亂局儘收眼底。眼看著有人被踩踏而死,都不由變了臉色,沒怎麼見過死人的褚旻更是喃喃道:“我們貿然打開城門,是不是錯了?”

相較而言,聞斐反倒更沉穩些,很快定下了心神:“沒關係,隻這一會兒。”

果然,就在聞斐話音落下的當口,下方的城門終於被打開了。然而敞開的城門後,不是乾淨寬敞的街道,而是整整齊齊舉著兵刃蒙著麵的士兵。

場麵靜默一瞬,士兵和流民麵對麵,雙方陷入了短暫的對峙之中。不過很快,停在前排的流民就被後麵的人推著往前了,而與他們對峙的士兵不僅沒有後退,反而豎起了手中武器,不退反進的齊齊向外踏出一步。

“唰”一聲整齊劃一,是盔甲摩攃伴隨著腳踏土地的聲音。

這聲音在哄鬨的人群中幾欲被淹沒,後麵的人根本看不見也聽不見前方發生了什麼。但站在前排的人,無疑被那森然刀兵,以及士兵們整齊劃一的動作所震懾……他們忽然轉身開始往後擠,拚了命一般,不願將自己送往那刀鋒。

城門口更亂了,但好在魚貫而出的士兵很快開始控製局麵——他們一邊往外衝,一邊向著流民揮刀,用的卻是刀背而不是刀鋒。隻無論是誰,見到這副場麵都無暇分辨,尤其看著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被劈倒,恐懼和退卻便會占據全部心神。

褚旻看著城樓下鬼哭狼嚎的場麵欲言又止,最後到底還是沒忍住,扭頭衝聞斐道:“你就讓他們這樣向百姓揮刀,不怕出事嗎?”

聞斐原本不是喜歡以暴製暴的人,但受小將軍影響,也開始喜歡直接快速的解決問題。此時聽到褚旻的問話,她抿抿唇答道:“城門必然要開,城外的流民也必然有這一場暴動,靠言語是無法阻止的。既然如此,早些讓他們安分下來,才是損傷最小的方法。”

正如聞斐所言,在士兵強勢的鎮壓下,原本鬨哄哄的局麵很快被控製住了。

瘋狂往城內衝的流民被喝令抱頭蹲地,摔倒後被踩踏的人也被士兵們抬走。有氣的送去救治,沒氣的也要收殮。前後不過小半個時辰,城外就變得井然有序起來。

褚旻見狀鬆了口氣,因聞斐之前指揮若定,此刻下意識問她道:“接下來咱們該怎麼做?”

聞斐聽罷奇怪的看他一眼,不答反問道:“我隻是接手了江州駐軍,賑災防疫的事,難道不該是你們拿出章程嗎?還是說這些天府衙看著忙來忙去,連這都沒準備好?”

褚旻回過神來,忙擺手道:“沒有的事。我這就讓人搭棚施粥,再將城外生病的人聚集在一起,讓醫者診治施藥。”說到這裡他又歎了口氣:“昨日一場暴雨冰雹,也不知多少人淋了雨,今日生病的人怕是又多了不少,也不知城裡的存藥夠不夠?”

他憂心忡忡,碎碎念著走下了城樓,果真吩咐人去了。而後隨著一道道命令發出,事情也有條不紊的安排了下去,漸漸也有了賑災的模樣。

聞斐旁觀許久,看著看著卻漸漸生出些疑慮來,於是上前問道:“褚兄隻是彆駕,怎麼這些事都是你在安排,江州的府君呢?”

褚旻有點被看輕的不高興,卻也答道:“城門開後,府君就帶人去江堤查看情況了。”

第55章 江堤

“城門開後, 府君就帶人去江堤查看情況了。”這話褚旻說得理所當然,絲毫不覺得這安排有問題, 可聞斐聽了卻有種說不出的微妙來。

誠然,江堤決口是大事,今次水災也是由此而來。但如今雨過天晴,上漲的水勢已經退了個七七八八,這時候又有流民和疫病的問題當前,怎麼看決堤的事都得放在稍後的位置。真要派人處置,也該是府君在此主持賑災,而褚旻這個彆駕副手去查看江堤。

眼前這情形,讓聞斐有種主次顛倒的怪異感, 可偏偏褚旻這個當事人沒有察覺。

不過小將軍到底不通政務,聞斐前世也隻是個普通人,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出這種安排的不妥。畢竟褚旻沒覺得有哪裡不對, 事情也被有條不紊的安排下去, 眼下看著都還不錯。

聞斐想了想, 到底還是按下了心中疑慮,等城外局勢徹底平複之後, 便與褚旻一起去城外看了看流民的情況——聞斐和褚曦入城不過兩日, 入城前她們也曾看過流民情況, 那時還不太糟糕。可短短兩日一場暴雨過去, 流民中染病的人卻是陡然上升。

兩人一路走一路看,最後在心中略微一算,發現生病的人竟有十之二三。彆看這樣說著感覺不多,可城外彙聚流民數萬,生病的人就有數千近萬了!

褚旻私下便與聞斐說:“這麼多人生病,城裡的藥材肯定不夠了。”

他說話間眉頭緊皺, 臉上隱約懊惱,顯然是後悔城門開得晚了——他實在沒想到邱將軍在聞斐麵前認慫認得這般乾脆,早知道不必等聞斐的親衛入城,就能提前一天接手駐軍打開城門。而對流民有了安置之後,昨日那一場暴雨或許也能避免,至少可以讓流民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聞斐看得出,褚旻是真有心為這些流民做些什麼的。或許是自幼讀的聖賢書引導,也或許隻是想在這場天災中將功贖罪,總歸他是有心挽回的。

麵對認真做事的褚旻,即便他對自己的態度算不上好,聞斐也還是開口安慰了兩句:“許多人隻是淋雨染了風寒,讓大夫儘快甄彆出來,熬些薑湯或許也能撐一撐。也幸好城門開得早,否則這麼多人耽擱下去,不是疫病也能拖成疫病了。”

褚旻聞言詫異的看她,有些不可置信的反問:“薑湯有用?!”

在褚旻這樣的世家子看來,生病了就該吃藥,病好後還得喝藥調理。薑湯什麼的,至多就是剛受寒時喝點驅寒用,真病了誰也不會拿它頂事。

可事實上藥材昂貴,平民百姓中真喝得起藥的卻是少數。尤其風寒這種常見的病,隻要不是嚴重到一定程度,誰也舍不得看大夫抓藥。這種時候能有碗薑湯喝已是不錯了,更多的人卻是連熬碗薑湯都覺得費柴費薑,索性咬牙硬抗過去。

聞斐沒有這樣的經曆,但她曾經獲得的信息量卻不是褚旻能比的,因此多半也能猜到一二。再加上現代時感冒確實算不上大病,便點頭道:“先試試吧,病情重的再用藥。”

褚旻就覺得那“試試”很不靠譜,想了想說道:“不然還是去其他地方調些藥材來吧。”

聞斐無語般看著他,反問道:“附近城鎮全都被水淹了,莫說存的藥材有沒有被水泡過,就算還完好,哪裡又能勻得出多餘的藥材給你?”

這話說得很是,有些想當然的褚旻頓時就蔫兒了,轉過頭又問聞斐:“那朝廷會來賑災吧?糧食、藥材這些,什麼時候能到?”

這聞斐哪裡知道?她都不知道江南這些官員有沒有及時將災情上報!

不過今次水災這般嚴重,又有她這個皇帝心腹恰好南下,想來地方官知道事情瞞不住會儘快上報吧。可即便如此,要長安做出安排並將賑災物資送到,至少也得一個月光景。她們暫時是等不到了,眼下隻能用手頭的物資湊合。~思~兔~在~線~閱~讀~

話問出口,褚旻自己也知道是問了句傻話,訕訕轉頭就對身後跟著的屬下道:“讓人多支幾口大鍋,再讓人去城裡把蔥薑蒜這些多收羅一些,能發汗的全都要。”

下屬跟在兩人身後聽了一路,自然知道要這些做什麼用,因此答應一聲就匆匆去辦了。

等人走後,聞斐四下環顧一番,又對褚旻道:“賑災需得開倉,江州糧倉中存糧幾何,褚兄可知?咱們是不是要去糧倉看看情況?”

褚旻聞言卻有些躊躇:“這,朝廷沒有命令,地方官無權開倉。而且糧倉的鑰匙在倉曹那裡,沒有府君命令,他也不會將鑰匙給我。”

前一條聞斐也聽過,不過事急從權,官倉中的糧食用於賑災,朝廷事後多半都不會追究。但褚旻的後一句就讓聞斐驚訝了,她扭頭看了眼正從城中運出的一袋袋糧食,指著那邊問褚旻道:“既然官倉未開,這些糧食又是從哪裡來的?”

褚旻不甚在意的樣子,隨口答道:“那些啊,是我們自己臨時湊的。”

這答案就很財大氣粗了,聞斐聽罷都不知說什麼才好。

也就在這時,有人匆匆跑來,對褚旻道:“大人,府君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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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府君姓羅,城門一開便帶著人去查看江堤了,回來得倒是挺快。

聞斐入江州不過兩日,這也是頭一回見到羅府君。卻見他三十幾許的年紀,身形修長麵容清臒,留著文人常見的五縷長須,穿一身玄色官袍,看上去倒是頗有威嚴。見到聞斐也主動迎了上來,衝她行禮道:“下官見過大將軍,此番多謝大將軍相助。”

羅府君的態度客氣中帶著幾分疏離,並不因聞斐幫忙打開城門就格外感激親近,與朝中文官對待聞斐的態度倒是一般無二。

聞斐也不覺冒犯,隻目光迅速在羅府君身上掃過一圈,最後落在他沾滿泥濘的靴子上:“羅府君客氣了,不過舉手之勞而已。”說完微頓,才又道:“我聽聞城門打開之後,府君立刻就帶著人去查看江堤情況了,不知江堤那邊現狀如何?”

羅府君聞言卻是眸光微頓,仿佛欲言又止,最後也隻一筆帶過:“江堤破了一段,但好在水位已經降下去了。”說著便看向褚旻,又問他道:“褚彆駕,賑災之事安排得如何了?”

聞斐能看出羅府君態度有異,褚旻也看出來了,聽問答道:“已經安排人煮粥施藥了。”說完緊接著又追問道:“府君,江堤塌了多少?近來天氣多變,昨日便下了一場暴雨,說不得這幾日還有雨。江堤那邊輕忽不得,還得儘快安排人修補才是。”

羅府君聽罷仍舊不答,直到褚旻再三追問,他才無奈般說道:“江堤那邊恐怕暫時動不得了。”說完頓了頓,才解釋道:“那堤壩不是被水衝壞的,而是被人蓄意炸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