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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月無邊 尤四姐 4225 字 6個月前

犯。

那廂城中水都騰到了半空中,邊沿上有水下泄,聲勢如流瀑般驚人。

厲無咎對崖兒微笑,“我為樓主掃清了前路,接下來就看樓主的了。”

崖兒道:“好說,隻要盟主放回樅言的精魄,我立刻驅動神璧,為盟主開啟寶藏大門。”

目光向上一瞥,這祭台升高了十幾丈,巍峨的門戶恍如峭壁。石上有門,但撼之紋絲不動。門框上方留著一個陰陽魚形狀的低陷,應當就是安放牟尼神璧的地方。萬事俱備了,隻差最後一步,她挾神璧談條件,自覺到了這個時候,再不拿壓箱底的條件作交換,就沒有什麼可壓製他的了。

厲無咎老奸巨猾,笑道:“樓主不見兔子不撒鷹,厲某也是一樣。樓主的神璧亮亮相,我自然把樅言的精魄交給你。”

崖兒道好,反正有仙君在,也不怕他耍什麼花樣。她凝神一震,兩彎神璧從她眼眸中掙脫出去,一圈圈在上空旋轉。果真是神兵譜上排名數一數二的兵器,璧刃打磨得薄如蟬翼,在火把的映照下,發出湛藍色的寒光。

那就是神璧,江湖上無人不想據為己有的寶物。它的出現像圓了個夢似的,一睹風采可令此生無憾。

外圍伏守的眾帝之台門徒,也被神璧的現身吸引了注意力。隻是那一霎,身後冷冷的刀鋒就殺到咽喉前,波月樓的殺手乾起這種買賣來駕輕就熟,他們最擅長挑選合適的時機,在你閃神的瞬間神不知鬼不覺地要了你的命。

內層的人對十丈開外的變故渾然不覺,厲無咎見神璧亮了相,便將樅言的精魄也放了出來。那是一團紅色的,如絮的光團,亮得幾乎刺傷人眼。結果精魄出現的刹那,仙君的廣袖一拂,便將它收進了袖底。厲無咎訝然,“你這麼著急?這不過是一半!”

簡直叫人恨得牙癢癢,仙君倒是尋常模樣,哦了聲道:“先收好,彆弄丟了。其實有了這半,我就能把另一半給他湊全。不過要花些功夫,比較麻煩罷了。”

厲無咎的臉色在火光下陰晴不定,他沒再說話,隻是抿唇看著他。前一天的費儘心機全沒有用,他還是和她一起來了。也罷,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有個長短怨不了彆人。

崖兒不太滿意,“早知盟主言而無信,我的神璧也該隻拿一半出來。”

厲無咎道:“這不是言而無信,是樓主有仙君撐腰,我不得不稍加防範。以仙君的神通,雖然能夠替龍王鯨湊出另一半精魄,但回來的是不是原來的樅言就不一定了。所以我這一半捏在手裡,對自己也是個保障,萬一你們左手拿到精魄,右手便對我痛下殺手呢?”他笑了笑,“我和仙君相識多年,他的習慣我最知道,所以不得不防。不過樓主放心,隻要大門開啟,精魄即刻交付樓主,請樓主放心。”

看來仙君以前的人品不大好啊,弄得老熟人像防賊一樣防著他。崖兒覷覷他,他擺弄著袖子,閒閒調開了視線。她輕籲口氣,轉過頭道好,“反正都到了這裡,不開這扇門也說不過去。大門開啟之後,盟主要是繼續搪塞,那就彆怪我不客氣。”

“好、好。”厲無咎點頭不迭。

她這才慢吞吞驅策神璧,向石槽靠攏。還沒徹底合上,那石槽和神璧之間就產生了聯係,像磁石陰陽兩極的互相吸引,不過磁場是看不見的,神璧和石槽有跡可循。兩者之間如經脈互生一樣,千絲萬縷纏繞不止,之後不必崖兒再調遣,神璧自發就填進了石槽。

沉沉一聲轟鳴,腳下的大地也震顫。緊闔的大門縫隙間泄露出光芒,也許是金子的顏色……隨著門扉漸漸開啟,周圍的水牆似乎有了感知,內部流光開始不安地奔跑,閃電般的忽亮,讓人生出奇異的憂懼來。

崖兒回頭給蘇畫遞眼色,蘇畫頷首,微微挫後身子。等他們進入洞口,她橫劍而立,和魑魅魍魎守住了進入的通道。

內外隔絕,山洞裡的光似乎在很遠的地方。她收回視線望著對麵的人,笑道:“你們曾說過,不貪寶藏裡的財富。現在人在洞口,我留下你們守門,心裡不會不痛快吧?”

魑魅和魍魎相視一笑,“我們還是這想法,錢財對我們來說沒用。彆人傳兒傳女,我們沒有兒女可傳,發財也白發。”

也是,兩個男人生不出孩子來。蘇畫牽著唇角一哂,珠光之下麵如白銀。扣在劍環裡的手指慢慢收緊,勒得指尖發白。

周圍兵戈之聲越來越近,胡不言四下觀望,“樓主好算計啊,原來那個厲盟主悄悄安排了這麼多暗哨,是打算最後將我們一網打儘麼?”

蘇畫蹙眉,“你怎麼還在這裡?留下拖我後腿,還不如跟進去。”

胡不言眨巴著眼說:“我也不要錢,進去乾什麼?再說你在這裡,我當然要陪著你。”

可是蘇畫眼裡顯出不耐煩的神色來,她似乎在極力按捺,胡不言見她這樣有點奇怪,“畫兒,你怎麼了?”

魑魅魍魎因胡不言這句話也轉過目光來,就是彈指間,她冷鋒出鞘,向距離最近的魑魅斜劈過去。魑魅反應不及,也來不及拔劍,眼看劍鋒到了頭頂上,一隻手橫過來,替他擋了那一劍。

劍太鋒利,割肉斷骨一揮而就。魍魎的血濺在魑魅臉上,斷手也掉落在他足尖。

魑魅眥目欲裂,來不及照應魍魎,拔劍向蘇畫攻去。隻是他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不應該的啊……

“蘇畫,你瘋了麼!”他大喊著,手上沒有停頓,調起了一輪強攻反擊。有什麼比遭受最信任的戰友背叛,更叫人傷心絕望?他可以懷疑任何人,卻從來沒有懷疑過蘇畫,她是樓主的師父啊!

蘇畫悶聲不語,她臉上的神色變得那麼陌生,似乎這刻已經不需要任何解釋了。

“為什麼是你?”魑魅依舊追問,“為什麼是你!”

她左手的龍骨鞭甩動,發出破空的利嘯,“因為我是藏瓏天府的人。你們以為綠水城中被殺的人是古蓮子麼?錯了,她不過是我手下一名禦者而已。”

所以她才是真正的古蓮子?隱姓埋名潛伏在波月樓多年,城中的水宗主不過是個傀儡,這世上知道真相的隻有厲無咎一人。

執劍勉強站起的魍魎暴喝著向她殺去,畢竟受了太重的傷,他的動作不及之前靈敏。幾個回合之後,龍骨鞭纏繞住他的脖子,翻手抖腕,將他重重砸在了青石板上。

魍魎倒下了,狠狠吐出一口血。四麵包抄上來的竟不是波月樓的人,早該想到的,樓主的計劃她都知道,怎麼會坐看一切發生。

紛亂的箭雨向魑魅射來,他抬劍抵擋,揮斷了無數正麵襲擊的弓/弩。但總有漏網之魚,鋒利的短箭刺穿他的細甲,紮進他的%e8%83%b8腹。然而即便身負重傷,不到最後一刻也絕不放下劍。

他渾身浴血,紅著兩眼站在包圍圈中,像地獄裡爬上來的惡鬼。

蘇畫此時已經不需要再出手了,她閉了閉眼,“殺了他。”

☆、第103章

胡不言在身後聲嘶力竭地呐喊:“蘇畫,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沒有人能接受現實, 就像偶爾午夜夢回,她自己也不能接受一樣。

原本她的任務是監視蘭戰, 在蘭戰遭遇任何不測時, 隨時準備接手波月閣。結果人算不如天算, 總有那麼多的“恰好”,讓她在波月樓蟄伏多年,看著嶽崖兒從滿身襤褸的野孩子, 成長為波月樓的第一號殺手。■思■兔■網■

命運是什麼呢,命運總是充滿了不確定。從來沒人懷疑她的身份, 因為她有足夠好的耐心。她在波月樓二十多年了, 魑魅魍魎這批人都是她看著長起來的。他們對她一向很尊敬, 他們聽話、賓服她,可是他們忘了殺手的第一條準則——不要相信任何人, 即便是最親密的戰友。可惜波月樓早就不是以前的波月閣,崖兒的經營讓它變得有人情味, 恰恰觸犯了殺手的大忌。

現在好了, 她等這刻等了很久, 終於能從這個漩渦裡脫離出來, 就像拆下了脖子上的重枷, 她再也不用繼續偽裝了。

偽裝是件很累人的事,尤其有了感情的積澱,虛情假意會把人壓垮。她有時候也問自己,怎麼走到了這一步, 遺憾的是說不清,大概人非草木吧!今天以後,恩怨情仇一筆勾銷,隻要他們全死了,她就沒有感情的負累了。

胡不言眼裡都是絕望,他從沒想到自己喜歡的人居然會是個奸細。這說明什麼?說明這狐狸太蠢,而她的心機之深,已經令妖都望塵莫及了。

究竟該不該得意?她的唇角抽搐,想笑卻笑不出來,“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你覺得驚訝,是因為你不了解我。”

眾帝之台的門徒聽她下了格殺令,短箭上弦,拉了滿弓。魑魅回身看向倒地的魍魎,他努力掙紮,想要站起來,可是四肢早就不聽使喚了。

他收回視線,咬牙拔下%e8%83%b8`前的箭,狠狠摜在地上。重新掄起重劍,嘶吼著向那些弓/弩手衝去。成排的弓/弩扣動了機簧,隻聽錚錚的弦聲四起,短箭像橫掃的雨點向他疾射。這麼多年的腥風血雨,總有個頭,看來今天走到收梢了。

他抱定了必死的決心,不過一口氣罷了,有什麼了不起!但恰在這時,他身前半步築起了一麵氣牆,短箭觸及這麵牆,箭頭紛紛折斷落在地上,然後那氣牆碎裂成萬道尖利的冰棱回彈過去,所到之處立刻哀聲四起。

蘇畫抬頭看,長街的儘頭有人緩步走來,她微微一怔,是大司命。

要說心腸,她是真的狠得下,為了避免人到麵前引起太多的羞愧和尷尬,她一把奪過邊上的弓,搭弓拉箭,箭頭直指向他。

咻地一聲,蓄滿力量的箭向他射去。他拔身而起,長劍從袖中竄出,那劍如一道虹,將迎麵而來的箭對劈成兩半,然後繼續高歌猛進,直至刺進她的%e8%83%b8膛。

他看著她倒下,依舊寒著臉,沒有半絲表情。胡不言高呼了聲“不”,連滾帶爬把她抱進懷裡。

血在汩汩地流,她的視線卻停在大司命臉上,人與仙鬥,怎麼可能贏呢,但這是她樂見的結局。她艱難地笑了笑,“死在你手裡,值了。”

大司命輕輕皺了下眉,“自作孽,不可活。”

她聽後怔怔的,眼裡的光逐漸熄滅了。糾纏了那麼久,最後換來這句話,大司命不愧是上仙,抽身得比她更及時。

胡不言在她耳邊大呼小叫,他撼得她很不舒服。那張大嘴咧起來,果然更加不好看了。可現在也隻有他關心她的死活,她聽見他向大司命哭喊:“快救救她,你要眼睜睜看著她死嗎?”

冷風嗖嗖,從傷口灌進來,她忽然覺得睜不開眼了,但心裡依稀還有一點念想。然而都是奢望,大司命轉身向魍魎走去,在他看來她是死有餘辜,根本不值得救治。

她閉上眼睛,大滴眼淚從眼尾滑落,滾進鬢角。胡不言的喊聲也漸漸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