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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月無邊 尤四姐 4217 字 6個月前

聽不清了,她放開緊握的雙拳,輕輕歎了口氣。但願胡不言以後能找到一個好姑娘,好好過他的日子。這險惡的江湖,實在不適合一根筋的狐狸。

蘇畫死了,胡不言抱著她癱坐在那裡,心下彷徨,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吧,是他在做夢吧!

摸摸她的臉,還是溫熱的,他喊她:“蘇門主,你怎麼說睡就睡了?”她不再回答,他等了半天,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感覺到疼了,原來一切都是真的。他抱著她的屍首發笑,眼裡裹著淚,對大司命道,“你居然殺了她,你怎麼狠得下心?我知道了,你是因愛生恨,因為她一次又一次拒絕了你!”

大司命並不理會他,這狐狸整天胡言亂語,他也習慣了。當初仙君命他上孤山,讓他留下斷後,就是怕有預料之外的事發生。好在防範得當,居然真的出了這麼大的變故。殺手不是多疑麼,怎麼從來沒人懷疑過蘇畫?可見這女人狡詐至極,也確實有點本事。

至於救人,救也是救當救之人。魑魅的傷還不至死,魍魎就不一定了。他檢查他的傷勢,右掌脫落,肋骨也斷了好幾根,氣息奄奄,離鬼門關隻有一步之遙了。

魑魅蹣跚著步子把他的斷掌撿回來,驚恐地望著大司命,嗓音顫唞:“能救麼?求求你一定要救活他。”

大司命點頭,“外傷好治,內傷麻煩些,需要時間靜養。”把斷掌放回原處,一點點讓他愈合。隻是有刹那的恍惚,好像在很久以前他也替誰治過傷,是狐狸麼?不是,好像不是他。那是誰?無奈想不起來了。

三十五少司命領著幾個弟子從彆處趕來,鮫王也到了。他從鮫人肩頭跳下來,看著這屍橫遍野直發呆:“這下完了,這麼多屍首,會破壞我們春岩城的環境的。”

大司命道:“放進水牆吧,你們不是一直這麼處理屍體嗎。”

鮫王說不行,“水牆裡都是我們的祖宗,這些人進去算什麼?以後連他們都一起祭拜,那壞人也當得太成功了。”

大司命儘力救治魍魎時,三十五少司命發現蘇畫已經氣絕了。胡不言哭得泗淚橫流。少司命糾結了半天勸他節哀,回頭看看大司命,“蘇門主怎麼會遭遇意外?座上來時她已經不行了嗎?”

大司命恍若未聞,但胡不言氣若遊絲地指控著:“就是你家大司命殺了蘇畫!”

三十五少司命大感意外,“為什麼?”座上不是很喜歡蘇畫嗎,當初在蓬山為她坐立不安過,怎麼轉頭就把人殺了?難道是求而不得,公報私仇?

魍魎的氣息終於續上了,表麵的傷也漸漸愈合,大司命擦了手上血跡,站起身道:“因為她是奸細。”複下令少司命帶人守住入口,自己撩袍邁進了大門。

肉眼所見的洞內情形並不真實,在他一腳踏上青磚時,人就不停下墜,不知要落向哪裡,如果沒有憑虛之術,恐怕會被活活摔死。洞很深,無底似的,穩住身形後徐徐降落,看見石壁上綴滿了繁複而古老的文字,一排複一排,摩崖石刻一樣。終於底下有光反射上來,那些文字便看得更清楚了,大致記錄了春岩的曆史,從國泰民安,一直寫到熒惑1現於東南。

這個所謂的寶藏,應當和春岩城下陷有極大的關係。他心裡猶疑,落地之後尋著光線過去,財寶確實有,踏前一步就撞進眼裡來。火把折射出寶石的璀璨,那光迷惑了眾人的心智,眾帝之台的人是有備而來,他們往攜帶的口袋裡大肆裝入金銀,王在上躺在錢堆上,痛痛快快打了幾個滾。金子經曆了無數年的堆積,表麵有些剝落了。他這一滾,滾了滿身的金箔,連臉上都沾滿了,站起來金光閃閃,像鍍了金的門神。

波月樓的人倒不著急,他們笑%e5%90%9f%e5%90%9f看著他們忙碌,裝得越多越好,反正最後都會被搶過來。阿傍隨手撿了串瓔珞戴上,黑甲上點綴著各色寶石,他笑嘻嘻問同伴:“我看上去是不是很有錢的模樣?”

大家發笑,“不是看上去有錢,是真的有錢了。”

忽如其來發了橫財,以後怎麼辦呢,這是個難題。不如建議樓主多開幾家妓院好了,關於錢的使用方法,阿傍是這麼打算的,等上去之後問問魑魅魍魎,看看他們有什麼好主意。

正笑得歡,發現大司命來了。神仙對錢是不怎麼有興趣的,他邊走邊問,“仙君在哪裡?”

這寶藏也分前後室,裝金子的地方足夠大,但樓主一行人不在這裡,阿傍向邊上的門指了指,“應該進裡麵去了。”

大司命匆匆入內,他們才猛然想起來,發財發得竟連主子都忘了。人正與不正的區彆,大概就是利益當前,道義還在不在心上。他們立刻隨大司命進去,眾帝之台的人卻依舊在狂歡,他們眼裡閃爍著金芒,臉色酡紅,像剛飲過烈酒,絲毫沒有從暴富的喜悅裡清醒過來的跡象。不知厲盟主看見了是什麼感想,錢財當前,他們完全不把他放在心上了。

屠嘯行衝著王在上大笑,“你說過隻要五箱,說話可要算話。”

王在上擼了把臉,吹起黏在嘴唇上的金箔,笑道:“是啊,我隻要五箱……”然後一把匕首悄無聲息地,貼在忙於斂財的屠嘯行脖子上,順勢一抽,沒臉沒皮地說,“不過你的,得先由我接管。”

動脈裡的血濺起來兩三丈高,紛紛四散,像過年燃放的禮花。眼裡裝滿金子的門徒,到這時才抽出空來關注剛才發生的命案。王在上獰笑著,%e8%88%94了%e8%88%94匕首上的血,“ 不殺他,出去後被殺的就是我們。看什麼?分錢的少了個大頭,你們不高興麼?”說著將屠嘯行的屍首踹下去,嬉笑道,“老屠,兄弟知道你愛錢,這回拿錢埋你,就算皇帝都沒這待遇,你看你死得一點都不冤枉。”

雖然大家對兩位宗主窩裡鬥的事不太讚同,但火宗主說得對,屠嘯行太貪,現在他需要他們運金子,會暫且留他們一命。等金子到了船上,他們這幫人難免一個接一個被殺,然後拋屍海上。人都是自私的,在彆人活命還是自己活命之間,當然選擇後者。

於是一條人命就這麼沒了,目睹了經過的人非但沒有打算向盟主告發,甚至主動幫著掩埋了屍體,連被濺到血的金錠,都擦得乾乾淨淨。

“好了。”王在上笑嗬嗬道,“接下來咱們就是一條船上的了,出去之後分多少給外麵的人,全看咱們高興。”

眼前的金銀財寶已經足夠他們消遣,根本沒人有興趣去看一看石門那邊的情況。

石門內響泉叮咚,地下河流在圈定的圓池內轉了個圈,蒸騰起氤氳的霧氣。不過這霧氣不升空,隻澱底,覆蓋在水麵上的白色波浪奔走翻卷,讓人想起蓬山的清晨和夜晚。

大司命告知崖兒外麵發生的變故,她半晌沒有說話。波月樓裡有厲無咎的眼線,她早就知道,可那人是蘇畫,實在讓她始料未及。

她是她的師父,那年蘭戰把她送進弱水門,她從六歲起就跟著蘇畫。這麼多年了,她一直很信任她,即便所有人反,她認定了蘇畫不會反。當初殺了蘭戰接管波月閣,那幫元老對她的繼任頗有微詞,還是蘇畫領頭歸順的,為什麼最後那人竟然是她?

“死了麼?”

大司命說是,“死了,我再晚去半步,死的就是魑魅和魍魎。”

多虧了仙君早有預見,當時他派大司命上孤山轉動太乙鏡,她還有些不理解他的安排,現在事情出來了,她才知道他的良苦用心。難怪他從不讚同大司命和蘇畫在一起,直到大司命將他對蘇畫的記憶全部清除,他還很高興的樣子,原來他早就防著她了。

崖兒慘然看向他,他說不許哭,“為了一個叛徒不值得。”

厲無咎臉上露出悲憫的表情來,長歎道:“你們眼中的叛徒,卻是我的大功臣。要是沒有她,怎麼知道波月樓的人什麼時候攻打天外天?你那幾大護法都不是等閒之輩,尤其明王敖蘇。”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享_與_在_線_閱_讀_

所以明王的死和蘇畫也有關,那時樓眾行動以暗號互通,她不在,蘇畫就是這幫人的首腦。結果這首腦竟然彆有用心,那麼明王會遭遇不測,便毫不意外了。

崖兒從未這樣恨過一個人,她恨蘇畫兩麵三刀,更恨幕後操控一切的厲無咎。

厲無咎見她血紅著兩眼看自己,似乎嚇了一跳,“樓主息怒,還差最後一步真相大白,你現在不能出手,否則就前功儘棄了。彆忘了魚鱗圖和樅言的半條命還在我手上,你要學會控製自己的情緒。其實權謀曆來如此,兵不厭詐嘛。蘇畫並不是為你專設的,她是我派在蘭戰身邊的棋子。當初蘭戰布局把她吸納進弱水門,你現在有多恨我,那時她就有多恨蘭戰。蘭戰起初並不重視她,而我正需要這樣一個倔強又有可塑性的人,替我看住波月閣。隻是我沒想到,她對你們如此有情有義,本來鏟除那些殺手根本不必等到我與仙君會麵之後,是她種種托詞一再拖延,才逼我倉促出手。人啊,心裡裝著感情,就變得沒用。如果她刀槍不入,你們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說句公道話,你們應該感激她。”

作者有話要說:  1熒惑:火星,古代視為不祥,出現即有離亂。

☆、第104章

這個時候竟然還有心思替彆人說公道話, 厲盟主是算計得太多, 把自己給算傻了吧!

“你的意思是,在我進入波月閣前, 蘇畫就為你所用?當初構害她的, 真的是蘭戰嗎?”

她問的是波月樓裡每個女人都關心的問題, 究竟是誰破了她們的身子,害她們家破人亡,長哭無門。那個男人是一切罪惡的根源, 仿佛挖出這個人,就能洗清一切罪孽似的。

“樓主以為是我麼?”厲無咎失笑, “當然不是我, 我從來不做強人所難的事, 尤其是對女人。”

他笑得意味深長,當年她十三歲, 奉命和四星一起伏擊都洲商隊。那次事畢,本應當是她破身的日子, 但他來看時, 她病得都不成樣子了, 瘦弱的人蜷縮在冷硬的鋪板上, 即便神誌不清了, 也還是緊緊攥著雙拳。他對太小的女孩子不感興趣,不過在她床前站了會兒,就出門吩咐蘇畫好好照應她。他從她臉上看出了一點柳絳年的影子,畢竟多年前他的確曾經喜歡過她母親, 就算是故人之女,也不能趁她垂危,對她做那種事。

這次之後,接下來便再也沒有尋到機會。蘭戰自此不在他麵前提起她,那廝有自己的算盤。一個女殺手保持囫圇身子到十八歲,幾乎是不可想象的。波月閣的護法們也提出願意效勞,都被他拒絕了,他想把這顆果子留給自己嘗鮮。

可惜啊,一時心慈手軟,讓她有機會攀上紫府,鬨得這尋寶的事天上地下無人不知。如果當初他狠狠心腸,收了這小蛇,她如今還能這麼猖狂嗎?

崖兒卻對他的話唾棄不已,一個能一再毀約的人,有什麼資格高談人品。不過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