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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月無邊 尤四姐 4204 字 6個月前

的門眾。她如夢初醒般,又羞又愧,剛剛還在告誡手下,轉眼自己差點中了詭計。

狼狽地看向樅言,月色下的樅言滿臉怒容,龍王鯨大善,他憤怒至此是因為受儘了戲弄。每個人都有軟肋,幻術就是找準傷口撒鹽,其卑劣程度,足可以下十八層地獄。

那禦者被破了術也傷筋動骨,倒退兩步,笑道:“怎麼,古蓮子的懷抱不夠溫暖麼?我給你圓了美夢,你不感激我,反倒對我老拳相向?”

樅言漲得臉色通紅,本以為真的找到了母親,貪圖在她身邊的安逸,直到魍魎的劍砍破他的安樂窩,他才驚醒過來。剛進天外天他就犯了這樣的錯誤,實在覺得沒臉麵對崖兒。他們一行人,除了狐狸個個都是禸體凡胎,隻有他還略有些道行。結果他不堪重用至此,現在人雖站在這裡,卻連看她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越是羞愧,越憎恨這個施展幻術的人。他望向城牆上接天的水幕,“想必這也是閣下的大作吧!”

禦者撇唇一哼,“心懷執念,如心有厲鬼,執念越深,入局便越深。幻術應人而異,眾人皆能見的,自然是真的。”轉而向崖兒一拱手,“嶽樓主既然已經到了天外天,何不同盟主見一麵?如今圖冊在盟主手上,而樓主又掌握著神璧,隻要二位通力合作,彼此互惠互益,豈不兩全其美?隻要樓主有意,在下願為樓主引薦,即刻就可直上眾帝之台。”

崖兒冷笑,“圖冊本就是我的,偷了我的圖冊來和我談條件,眾帝之台上全是你這樣的蠢人麼?”

那禦者碰了個釘子惱羞成怒,正要發作,忽然發現水牆不知什麼時候如收簾般又合了起來。樅言的一根手指慢慢攪動,水牆在空中旋轉成一個漩渦,逐漸收攏,逐漸縮小,最後變成碗大、豆大,直至消失不見。他嘲諷發笑,“和我比玩水,你還差了點。”

他話音才落,崖兒便拔身而起,因速度太快,在原地留下了個殘影。劍氣破空,向禦者襲去,他起初還能接她幾招,但他耍拳腳的功夫絕沒有他耍幻術那麼厲害。最後一擊,她反手挽劍,從他背心刺了進去。瀕死的人總有不甘,他向前走了幾步,才撲倒在地。

普通的水宗弟子要和波月的殺手拚刺殺技巧,懸殊太大。加上禦者一死,他們便都惶惶然了,波月樓的人秋風掃落葉般飛速清理完障礙,安全撤出了綠水城。

崖兒望向二十裡外的寸火城方向,那裡會是怎樣一番景象,她也不知道。集結波月樓所有人再轉移進那座城嗎?連破三城,這個戰術基本失效了。

她抬了抬手,讓眾人暫且止步,“身後三城不能就這麼白放著,必須有人坐鎮,才能防止厲無咎的勢力死灰複燃。”她看了魍魎一眼,“花喬木受了傷,先養傷要緊。你帶十二煞留在綠水城,孔門主和八宿退回木象城,餘下的人跟蘇門主戍守金縷城,這樣我才能後顧無憂。”

蘇畫不放心,“難道你要一個人獨闖寸火城?接下來還有兩城,單打獨鬥根本不可能。”

她搖頭,“我要先救仙君,其他的暫且不急。諸位聽好了,我不是讓你們死守三城,如果我順利進燭陰閣拿到龍銜珠,會放響箭通知你們。厲無咎必定要收複失地,你們用不著和他交手,保命是第一要務。幾座城池沒什麼了不起,隻要留著性命,千金散儘還複來。等我帶著那人回來,屆時再痛快狠戰,出了這口鳥氣。”

這個部署無疑是當下最好的安排,二十裡外的那座城,恐怕早已封鎖了進城的入口,他們烏泱泱一群人殺到,想混進去幾乎不可能。

崖兒收緊了兩把劍,轉頭對樅言道:“你也……”

可話沒說完就被樅言截斷了話頭。“我跟你一起去,絕不會拖累你。”

崖兒本想拒絕的,但看他神色堅定,也無可奈何。作彆了門眾,和他一同踏上了去寸火城的路。

一路上他總是欲言又止,崖兒問他怎麼了,他很愧怍的模樣,垂首道:“你不覺得我百無一用嗎?”

他還在為陷入那個迷局羞愧不已,崖兒卻失笑,“你找你母親找了幾十年,走遍了四海八荒,如果有人想抓你的軟肋,必是這一處無疑。難道你會以思念母親為恥嗎?兒女牽掛父母是天性,那個幻象太真實,剛才我也差點上了套。”

樅言繼續歎息,“我和你不一樣,好歹我年長你幾十歲。”

崖兒朝他翻眼,“你在水裡活了幾十年,那些年紀都白長,沒有閱曆不通人情,有什麼用!”

他無法反駁,隻得點頭,“你說得對。”頓了頓問她,“那天我被禦者暗算,你是怎麼走出金縷城的?”

崖兒說:“出城後我也遇上幻境,看見了八寒極地,也看見了他。他在極地受冰刑之苦,我想帶他離開,可他被捆仙索鎖著,隻有牟尼神璧才能讓他脫困。”

“然後呢?一說神璧你就跑了?不管他了?”樅言差點笑出來,“你真像個守財奴,除了錢萬事好商量。一旦提錢,再親的人也會翻臉。這事讓他知道了,不知心裡什麼滋味,說不定會難過,覺得你其實沒那麼愛他。“

崖兒愣了下,和他大吵起來,”你才像守財奴!我不過是行事穩重,你居然這麼挖苦我?誰讓那假貨叫我崖兒,他明明一直叫我葉鯉的。”

樅言的笑容慢慢隱匿於唇角,歎道:“對喜歡的人,果然都愛用特殊的稱謂。”崖兒在呼嘯的風裡看他的臉,他立刻揚眉,“看我做什麼?我叫你月兒,隻是因為我不識字。當初你向我介紹自己,分明說的是月牙兒,後來不得不將錯就錯,這能怪我?”

她摸摸額頭說不能,有時候不識字也是個很好的台階。

二十裡有了樅言的相助,不費吹灰之力。

到了寸火城外,也確如她之前預料的,吊橋高懸,城門緊閉。周圍暗哨不少,要正大光明進去很難,但有個妖做朋友,萬事就便利得多。

天氣不好,下起了雨,雨勢磅礴,遠近幾十丈內都是昏昏的。城牆上的哨衛也有些懈怠,一直盯著直道,午後即便來了場豪雨,也衝不掉悶熱和瞌睡。相鄰的兩個是老搭檔,困了悶了煙癮來了,總要卷上一卷煙葉醒神。拿肩一頂,噯了聲,“遮著點兒。”另一個就自發撐起了油綢衣,為那小小的煙卷提供一方避雨的空間。

煙葉卷得歡,一個卷,一個還提醒:“卷緊一點,上次的吸了一口就燒到根上……”眼梢似乎瞥見有什麼一閃而過,是鳥麼?大雨天裡哪來的鳥?左右看看,一切如常,便不再琢磨,又忙著卷他的煙卷去了。

城裡的天氣和城外像兩個世界,城外澆得睜不開眼,城內卻有了放晴的趨勢。雨收了,天邊有微微的紅光,倒映著地上清淺的水窪,水麵上浮著一層胭紅,像姑娘閨房裡一台又一台的鏡子。

寸火城和前幾城又有截然不同的風韻,如果不是城牆上烈火旗招展,簡直要以為這隻是個富裕又安靜的小城。這裡有垂楊和炊煙,也有小橋和繡樓,一切被雨水清洗過後變得明淨,仿佛任何一個角落都是通透的,沒有半點藏汙納垢。

就是這畫一樣的街頭,在他們途經的半道上,停了一輛精美的馬車。一名車夫馭馬而立,車廂的四圍以黑底金漆,描出齊整的饕餮紋樣,蓬頂四角的玉魚被風吹動,有啷啷之聲飄散。

可能是哪家富戶出行吧,崖兒和樅言交換了眼色,打算繞開行走,但車內人搶先喚了聲:“嶽樓主。”

這一喚,崖兒心頭不由一跳。回身看過去,車門上的錦繡垂簾被一柄折扇挑了起來,簾後露出一張如銀似雪的臉,有靈明清秀的五官,和不附庸常的氣度。明明笑容溫和,嗓音卻如剛被冷雪擦拭過的鋼刀,和眉心那點朱砂痣一樣,清晰深刻,直擊人心。

☆、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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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費儘心機遮掩行蹤全無作用, 早已有人洞悉了一切。

雨後河畔, 風景如畫。暑氣退去了些,連鳴蟬都沒有亮嗓。頭頂出現一道虹,掛在碧清的天幕上,涼風擦過臉頰,拂動了身上的衣衫,要是忽略目前的處境,倒也算身心舒暢。

崖兒眯眼望向那人,“閣下認得我麼?”

車內人一笑, “波月樓主, 這江湖上有幾人不知其大名?樓主大約沒見過我,我卻早就對樓主心馳神往。”

這樣的用詞十分唐突,但從他口中說出來, 似乎一點也不為難。

有一種人,很懂得恃美猖狂, 因為長得不錯, 便覺得全天下都會遷就他, 車內這人大概就是。崖兒審視他,看他雖然一副清風明月的模樣, 但麵色顯得蒼白。大熱天裡錦衣輕裘穿得嚴嚴實實, 仿佛剛從冰雪中歸來。

恐怕有不足之症吧!

果然他自己也認同,“我身體不大好,所以一向很少走動。這次聽說嶽樓主進了寸火城,即便撐著病體, 也要出來相迎。”一麵說,一麵挪動身子。

馬夫忙搬了紅漆凳子讓他踏足,他彎身下來,%e8%83%b8`前的一綹長發垂委,領上雪白的狐毛出鋒襯著烏濃的色澤,有種帝裔貴胄般的煊赫味道。他的個頭很高,大約和仙君差不多,一身月白織錦,看得出是個講究體麵的人。崖兒隻是驚訝於他的頭發,及腰的長度於男人來說很少見,也讓她有似曾相識之感。

她向他拱了拱手,“未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錦衣公子回了一禮,“眾帝之台,厲無咎。”

這話一出口,崖兒和樅言都吃了一驚。無論是時間還是地點,都不該進行到這一步。厲無咎這麼輕易就現身了?難道又是水宗的幻象麼?她當初曾在雪域遠遠見過他,那時他戴著麵具,看不清長相,但論身形,似乎能夠對應上。既然如此就沒什麼可說的了,她噌地抽出了雙劍,“我不占病人的便宜,閣下出招吧。”

可是對方靜得如一潭水,對於他們的劍拔弩張毫不在意,攏著袖子道:“我不是來打架的,嶽樓主稍安勿躁。我隻是不明白,我天外天與你波月樓無冤無仇,為什麼樓主連破我三城,讓我損失三員猛將?”

一切都不大對頭,如果他真是厲無咎,這樣的反應未免太羸弱了,哪裡像稱霸武林的盟主,倒像個受了委屈的書生,找上門來文質彬彬地責問。

崖兒沒打算和他好言好語論長短,高舉的劍依舊在手,“我與厲盟主的仇怨,豈是三言兩語就能算清的。盟主圖謀嶽家神璧,害了嶽氏滿門,又在雪域殺我摯友,搶走了魚鱗圖冊,這些單靠區區三座城池遠不夠抵消。我殺入天外天,不過要盟主給個說法。如果閣下真是右盟主,還請歸還魚鱗圖,剩下的賬,再拿命來清算。”

那張坦蕩的臉上露出了玩味的表情,“嶽樓主似乎從未見過我吧!既然素不相識,你對我的諸多指控,究竟有什麼依據?你連殺我三位宗主,現在又進第四城,樓主想要什麼,厲某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