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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月無邊 尤四姐 4246 字 6個月前

”他順著她的曲線調整,山川丘壑都隨她,嚴絲合縫貼在了一起。

遊龍扶搖,穿破雲層,直達天頂。她蹙眉輕%e5%90%9f,回過頭,%e5%aa%9a眼如絲瞥了他一眼。

攏起他的右手,千珍萬重壓在心頭。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依舊覺得難過,隻有他的萬古長刀橫行肆虐,才能讓她忘記身在亂世的彷徨。

“葉鯉……”他縱送之間撐起身,與她交頸,甕聲說,“如果能永遠山居在此多好,外麵的桃花開時,我采來為你做胭脂……”

她鼻子一酸,轉回身,赧然抬腿搭在他腰間,一手撫上他的脊背。三道傷痕縱貫下來,害她無瑕的仙君壞了品相。賊老天不留情麵固然可恨,更可恨的是她自己。她不說,腸子都悔青了,隻能緊緊抱住他。一片驚濤駭浪裡親%e5%90%bb那精巧的喉結,舌尖一%e8%88%94,卷進了唇齒間。

仙君到底是仙君,萬年的熱情,取之不儘。大概被她先前關於肚子的話題刺激到了,悶聲不響,卻心沉似鐵。她又竊笑,可一遭又一遭的碾壓擊碎她的笑,到最後連腳趾都蜷縮起來,他頹然倒塌,枕在了她%e8%83%b8`前。

累極,卻睡意全無,仿佛醒著的每一刻都是賺來的。

他看向她,有些不好意思,“我這次……如何?”

她慵懶嗯了聲,將手覆在龍首上,鱗鬣依舊奮張,她驚訝之餘大加讚許:“你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

他聽了才放心,細想又後悔,“先前蒼梧城外大戰,現在又……”

她不以為意,“我沒那麼嬌貴,彆說一夜兩戰,就是再來兩戰也行。打麅子的時候覺得很冷,現在暖和起來了,多好。”抬起眼,長長的眼睫刮在他下頜,“你睡麼?”

他說:“我看著你睡。”展開皺成了一團的鶴氅,替她披蓋上。

她抿唇而笑,笑容裡依舊有少女般甘甜的味道,嬌聲道:“又不是隻有這一夜,咱們在這裡長久住下去,住到不得不離開時,說不定出去的時候是三個人。”

他聽了半是歡喜,半是憂傷。他從來沒有告訴她,他隻有三個月期限,期限一到就要複命,無法再逗留人間了。現在是子夜時分,等到天亮,就隻剩二十四天了。在他漫長的生命裡,不知多少個二十四天如水一樣無聲流過,這次的二十四天卻要細細品咂,連合上眼都覺得奢侈。

“你的仇,不報了麼?”

她輕捺了下嘴角,“我不甘心就此放過那些人,可惜來不及了,也隻能作罷。”頓了頓問他,“你一個人跑出來,門下的人怎麼辦?”

紫府君到這時候才想起大司命和那幫弟子,愣了半天道:“等不到我回去,應該會上王舍洲吧,畢竟蘇畫回波月樓了。”

崖兒哦了聲,“我先前還在想,蘇畫和魑魅魍魎他們,不知現在怎麼樣了。五大門派拿不住我,隻怕要對波月樓不利。”

她在人世間的牽絆,終究比他多得多。他沉默了下道:“若是你不放心,我天亮就帶你回波月樓。”

崖兒見他這麼說,倒愣了一下,“你不必事事為我考慮,你應當由著自己的心意,和我在山裡廝混。”說著翻身上來,騎在他腰間,“波月樓注定有此大劫,我回去不過帶著他們廝殺。但若是我不在,他們可以各奔東西,自謀生路,反而比跟著我要好。我呢,就在這裡避世,陪著我的心上人,過幾天安穩日子。”

她在高處,春盎雙鋒,芙蓉綴頂,令他感到目眩。他昏沉間什麼都沒聽清,隻聽清了那三個字,“我是你的心上人……”

她俯視他,像救苦救難的菩薩,“你是我的心上人,從鳳凰台上初見,你就已經是了。”

她還記得無根的長街上,抬袖拂拭琅玕燈的仙人,眉目鮮熒,月華都遜其一段磊落。曾經那樣神聖高潔,可望不可攀,如今卻落得和她這個滿身血腥的人在一起。崖兒有些自慚形穢,其實她是配不上他的,全因自己先下了手,才讓他沒有選擇的餘地。

他聽後仰唇微笑,笑容裡有意氣風發的味道。撐身坐起來,沉沉的長發紋絲不亂,依舊飛流般垂在%e8%83%b8`前。雙手扣住那一撚柳腰,溫柔地搖曳著,“我在蓬山太多年,不通人情世故。聽聞樓主治家有方,以後的日子,便勞請樓主千萬分地愛我、惜我、調理我吧。”

☆、第57章

融融的情話, 撫平歲月罡風吹出的裂隙。外麵不知是怎樣一番斧鉞橫飛的亂景, 但在雪域,卻能體會到一種歲月靜好的溫軟。

紅日懸在天邊,滿地的銀雪折射出耀眼的光。這裡遠比外麵的世界來得明亮,一切的顏色映襯著素白的背景,便顯得格外濃重端莊。遠處有高聳半空的雪杉和鬆樹,雖不如烏桕濃豔,但有大氣豪放的美態。如果這裡搭個小屋,那裡再置辦個灶頭, 可以一邊看日出東方, 一邊在柴米油鹽中消磨時光。

紫府君摸了摸剛撿回來的幾根枯枝,念個訣,把它們變成了桌椅。隨手撿起一片葉, 當風一搖就是一架香案。起初他還在猶豫,不知究竟該不該壞了自己定下的規矩, 可想起裡麵的人, 夜半之後到底當不得那種冷, 她終究隻是個凡人。

這滿身的修為,再不用早晚要過期, 反正已經這樣了, 剩下的日子還是過得灑脫些吧。他起了個早,把山洞妝點了一番,家徒四壁怎麼能稱之為家呢,他將兩張猞猁皮變作香軟的褥子, 還給她準備了一頂素紗大帳。打起帳幔,昨夜太辛苦,她正沉沉好眠。他抽身退出來,擺弄些雜草樹根,把過日子必須的東西都準備妥當了。

崖兒睜開眼時,滿目飄拂的鮫紗,讓她誤以為回到波月樓了。怔忡盯著帳頂看了良久,隔著朦朧的經緯,看見山洞嶙峋的石壁,才確定自己身在哪裡。床頭有一套新衣,是蓬山統一的式樣,月白的袍子鑲嵌藍色滾邊,穿上很覺得溫暖。她咂了咂嘴,發現做神仙就是好,危急關頭總有讓自己過得舒服的手段。他是個墨守成規的人,以前一直一絲不苟遵循九州的規則,可是落進這紅塵裡,便開始一次又一次破戒。她有些擔心,不知這些逾越積攢起來,最後會不會一並清算。

從山洞裡走出來,日光之下,雪原之上,一個素衣銀袍的人正以枝為筆,在平整的積雪上練字。崖兒癡癡看著,恍惚蓬山的歲月裡,那個聖潔的紫府君又回來了。他運筆如龍蛇,最後一個輕雲蔽日的立刀作為收勢,長風浩瀚,白玉簪頭的錦帶被吹得飛揚起來,那道清澈的眼波穿過繁複的紋理,落在她臉上。她心頭一陣怦然,仿佛自己還是碧梅扛著掃把清掃落葉的雜役,見了天人之姿的府君,自發生出雲泥之彆的自卑感。

“你醒了?”他丟了樹枝過來,看她拘謹,覺得奇怪,“怎麼了?”

她笑了笑,“這陣子你一直奔走在雲浮,我都快忘記你原來的樣子了。看你練字忽然想起琉璃宮,你真的不屬於這濁世,剛才的你才是原來的你。我在想,就算我將來投胎轉世,每一世見到你,必定都會一眼驚鴻,不管我那世是女人還是男人。”

紫府君眨眨眼,側著頭思量,“前麵說不錯,我很喜歡,可最後那句是什麼意思?”

她大笑調侃:“意思是就算我哪一世錯投了男兒身,也還是不會放過你。”

他的一雙眼在天光下愈發明亮,眸中是深濃的笑意,趨身拉近她,悵然的語調回蕩在她頭頂,“如果你真的變成男人,那我也認了。一世禍害不完,還可以留到下一世一並結算。”

她緊緊抓住他的手臂,希冀地望他,“說定了,你要記住我,永遠不能忘記。”ω本ω作ω品ω由ω思ω兔ω網ω提ω供ω線ω上ω閱ω讀ω

他垂眼看她,“這話應當我對你說,你要記住我,不能忘記我。如果忘記了……偶爾午夜夢回,想不出我是誰,至少要對這張臉有似曾相識之感。”

彼此都知道好景不長久,所以字裡行間總有一股悲涼的味道。崖兒從來不是黏糊的脾氣,生死也看得很淡。她從落地起就受儘苦難,人生最後能有這樣一段輝煌,已經是意料之外的驚喜了,萬一有幸緣分不斷,那時間絕不能浪費在兜轉彷徨上。

“我想不起來你就提醒我,做什麼似曾相識?你告訴我,我們相愛過,曾經是最親密的人。你長得好看,說什麼我都會相信的。”

他簡直要發笑,她的貪財好色倒是從來不掩飾。許多人都懼怕她冷血無情,其實是他們無福消受這世間最可愛的姑娘。

她回頭看他們棲身的山洞,他給洞府做了個門楣,中間鄭重地落了款,叫“波月洞天”。她眼裡浮起一片淒涼,“和我娘比起來,我幸運得多。如果當年他們能逃過追殺,也像我們一樣找個山洞安家,再也不問江湖事,那該多好!”

他負手回望,淡聲道:“人之生死都有定數,他們的故事結束了,你的故事才能開始。”

她轉頭看他,“那麼我的故事結束時,會成就另一個人故事的開始麼?”

他微笑,“你的故事不會結束,我不會讓它結束。”怕她再追問,忙岔開了話題,“你帶我去那片山崖看看吧,離這裡遠麼?”

崖兒說不遠,那片山崖,是她爹娘最後一程的歸宿。骨骸雖然移走了,但他們的魂魄不知是否還停留在那裡。

他們在廣袤的雪域上行走,從這裡過去,沿著小樹林走上二裡就到了。積雪踩踏,發出咯吱的聲響,經常一腳深陷,需要身旁的人來扶持。遠遠看見那片凸起的山岩了,白天很尋常,但那個月夜,卻是她父母頭頂唯一的遮擋。

時隔多年再站在這裡,心裡依舊感到淒惶。仙君的手緊緊握著她,溫暖堅定,給她力量。她看著岩下的三塊石頭,緩聲說:“我的母親在彆人口中,似乎除了容貌就沒有彆的了。他們提起柳絳年,無非是萬戶侯府的大小姐,一曲《綠腰》令天下男人無不豔羨。可是他們不知道,我母親才是真正的女中豪傑。她一生嬌養,沒有受過半點苦,最後卻隨我父親亡命天涯。酒館裡的狸貓告訴我,她中箭後一聲不吭,到死都沒有對我父親抱怨一句疼……”

他哀戚地望著她,“所以你和你母親很像,有堅韌的心性。”

她赧然一笑,替他把話補全,“也同樣遇見了值得托付的男人。兩年前我來替他們拾骨,那時候我以為自己這輩子不可能擁有愛情,我活著,就是為了替父母報仇。也許是爹娘看我太可憐,把我推到了你麵前,真是沒想到,我居然會有這樣的成就,現在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她所謂的成就,很大一部分是指睡了神仙吧。其實也是這神仙道心不定,才最終上了她的鉤。兩個人的姻緣,是萬萬年前就注定的,不管以怎樣的機緣巧合開始,是中規中矩還是劍走偏鋒,最終都是一樣的結果。

一縷發絲在她頰畔飛舞,他伸手替她繞到耳後,“我等了一萬年,等來的是你,這何嘗不是我的成就?”

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