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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月無邊 尤四姐 4247 字 6個月前

手腳。

蠱蟲開始發起進攻,數量龐大,毫無章法。防禦欠佳的長淵弟子,成了它們首先吞噬的對象。波月樓的人勉強還能抵擋,但再快的劍術,也無法徹底阻斷蜂蠱的入侵。絕望的預感慢慢爬上了脊梁,這次恐怕走不出這魔窟了。

偏偏禍不單行,猾在吃掉嶽海潮的半截身子後,搖搖晃晃從籠中爬了出來。

鋪天蓋地的蠱蟲,還有被蜂蠱穿透結合的猾,在冷翠燭的藍光映照下愈見壯大。人間何嘗有過這樣的景象,伴隨著長淵門徒淒厲的慘叫,一種恍如闖進異世的恐怖感,巨輪般碾壓眾人。

猾的嘶吼越發猖狂,它的身體表麵也覆上了蜂蠱的外殼,深淺不一的花紋如虎斑,那雙赤眼在昏暗中熠熠生輝。

波月樓的人聚集到一起,胡不言說完啦,“這回咱們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真有緣。”

五個人關係錯綜,魑魅和魍魎是一對,剩下的蘇門主和老板都是他的心頭好,有她們伴著共赴黃泉,胡不言悲傷之餘,居然還覺得很安慰。

可惜他左擁右抱的夢想最終沒能實現,在他們無路可退時,有人出手,一掌擊起了地火。

滿眼跳躍的金芒懸浮在半空中,和冷翠燭的光交相輝映,交織出一幅色彩濃烈的畫卷。氣流回旋,卷起了那人的廣袖和長發,劍眉鷹眼尚有當年收伏萬妖的氣勢。結印驅策地火,暴喝一聲:“疾!”火光從四麵八方彙聚,迸發出滔天的焰。轟地一聲,燃儘天地間的汙穢,將空中的蜂蠱燒了個一乾二淨。

孤軍奮戰的猾,被燒得灰頭土臉。嶽南星體內的蠱蟲吸儘了他的內力,又全數轉嫁給它,地火不能奈它何,它成了萬蠱之王。它站在滿地殘骸間,暴露出滿嘴獠牙,向敵人咆哮。

格鬥場上彌漫起它散布的瘴氣,紫府的弟子紛紛迎戰,隻聽一陣劍擊的聲響,這猾刀槍不入,十幾人圍攻,居然不能傷它分毫。

一片帶著紫檀氣的衣袖捂住了崖兒的口鼻,將她拖到身後。猾的戰鬥力很驚人,波月樓的人也加入了這場混戰,崖兒從他身後探出來,“我去幫忙。”可又被他拽了回來。

站在一旁的大司命,最終無奈地歎了口氣。弟子們道行不夠,君上又不打算出手,現在閒著的隻有他了,他還能穩坐釣魚台,戳在他們眼窩子裡討人嫌麼?

區區的一個人蠱,對大司命來說並不難對付。隻是這蠱的形態發生了變化,長如藤條的觸手亂舞,甩飛了一眾弟子。最後一擊,啪地一聲擊中了蘇畫的大腿,她捂住傷口跌坐下來,大罵這猾“下流”。

崖兒見蘇畫受傷,又在躍躍欲試,他蹙眉道:“她有大司命,不礙事的。倒是你……”仔細打量她,“剛才有沒有受傷?”

她說沒有,但想起祖父,垂首道:“我親手殺了我爺爺。”

他和她一樣,也沒有體會過何謂親情,但見她難過,心裡便也跟著難過。抬了抬手,想替她擦淚,但礙於人多眼雜,還是忍住了。

“你不必自責,有時候眼見未必屬實。這裡蠱蟲漫天,你祖父早就不是原來的他了。如果活著隻剩痛苦,還不如助他解脫,他會感激你的。”

她抬起眼,婆娑的淚眼,滿臉慘然。經曆了一場惡戰,消耗的不單是體力,更是心神。她到現在手腳還在打顫,彎下腰,兩手撐在膝頭緩了緩,也沒有想去依靠他。他有些悵然,她的獨立常讓他有英雄無用之感。可惜無法當眾抱她,隻得偏過身問她:“怎麼了?很累麼?”

她粗喘了兩口氣,搖搖頭,可她越是這樣,越讓他心疼。他也不說話,匆匆拉她到轉角處,這裡尚且有些遮擋,不怕人看見。趁著裡麵正亂戰,把她壓在牆上,狠狠%e5%90%bb她一下。然後抱緊她。

她猶豫著摟他的腰,把臉埋在他%e8%83%b8口,這時還在憂心,“彆讓人看見。”

忍字頭上一把刀,忍住相思,才是最難熬的。他沉默著,恨不能把她嵌進身體裡,複仇的路不是那麼好走,他幫不了她什麼,想勸她放棄,又覺得這麼做太自私了。滿心的話隻能融入一個擁抱,可悲的是還必須偷偷摸摸,不能讓任何人發現。

兵戈終於散了,猾的身體四分五裂。眾人點火焚燒,一個浸泡過各種屍液,以吃人內臟為生的怪物,掀起的惡臭令人窒息。

大司命率眾退出來,遠遠看見仙君半遮半掩在一片凸出的崖壁後。他怔了下,忙抬手示意眾人止步。作為蓬山上掌管一切事物的人,照顧紫府君也有三千年了,一向和君上很有默契。人有三急,方便的時候大軍殺到,難免會讓高潔的仙君難堪。

指揮眾弟子轉過身去,自己當然也要身體力行。可是那個受了傷的蘇畫騎著狐狸,帶著兩位護法姍姍來遲,並不理會他的號令,反倒越過他的肩頭看向仙君的方向。大司命出言阻止,她也充耳不聞,他氣憤之餘,狠狠罵了句“無恥”。

蘇畫白了他一眼,心說這大司命怕不是個傻子。她眼睜睜看著紫府君抽身而退,身前還藏著他們的樓主,原來是小情人正私會。這個場麵要是被死板的大司命看見,不知作何感想?可惜她受了猾的一鞭,已經無力同他拌嘴了,隻是狠狠抽著氣道:“老仙君,我傷得不輕,恐怕也中蠱了,還請救命。”

紫府追緝的偷書賊已經抓到了,自然是押回龍息寺旁的小院。弟子們也有損傷,但畢竟都有些道行,治蠱可以自行處理。令人為難的是凡人,蘇畫的傷沒人能醫,最後隻得大司命出馬。他看著躺在床上,麵色潮紅的人,頭一次產生了見死不救的想法。

她的眼神因蠱毒入侵變得迷離,人在床上蠕動,像一條被扔在火爐上的蛇。見他遲疑,虛弱地喃喃:“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不願救我?”

大司命握緊了拳,其實也不是不願救,實在是因為她傷的地方太隱秘了。正進退兩難,她撩起裙裾,露出一條大腿,把腿一撇,腿根的傷便暴露在他眼前。

“我也很尷尬。”她喘了兩口氣道,“可我要活命,顧不上害羞。吸毒是不是要用嘴?你放心,我不會讓你負責的。”

大司命的臉愈發蒼白了,“你在想什麼?誰說要用嘴?”

不用麼?她露出了失望的神情,“用手也行。”

屋子裡發出曖昧的低%e5%90%9f,時而高亢,時而細若遊絲,聽壁角的人聽出了滿麵紅光。

魑魅看看魍魎,“沒想到蘇門主也有招架不住的時候。”

魍魎嘖嘖點頭,“這大司命到底是神仙,看來手段很不一般。”

胡不言很生氣,抓著一根枯枝在地上亂劃,“神仙了不起啊?神仙不守清規,到底有沒有人管?”說完更絕望了,連紫府君都帶頭破戒了,可不是沒人管了麼。

蘇門主的呻/%e5%90%9f持續了有半柱香,從屋裡出來的大司命高一腳低一腳,走路有點打飄。

雨早停了,天上露出一輪圓月,月光下的人負手而立,聽見腳步聲,微微轉過頭瞥了一眼。

大司命忽然覺得心虛,但為什麼心虛,連自己也說不上來。他快步走到紫府君麵前,拱手道:“君上,蘇門主的蠱毒已經解了,但她堅稱自己還沒痊愈,不肯離開。”

紫府君點了點頭,“你不必解釋,本君明白。”

又是這樣!大司命感覺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反正解釋也是多餘,他穩了穩氣息道:“人犯已經拿住了,君上可以逼她說出魚鱗圖的下落,屬下等即刻去取,還來得及趕回去將圖冊歸位。”

紫府君對插著袖子,麵色凝重,“她口風太緊,本君軟硬兼施,才套出她兩句話,也不知是否屬實。”

大司命心頭一喜,“她說圖冊在哪裡?”

紫府君緩緩搖頭,“她說要本君親自去取。”

這卻有些不尋常了,大司命是個耿直的人,想了想道:“嶽崖兒詭計多端,屬下怕君上著了她的道。實在不行,唯有逼供了,反正波月樓的人現在都在咱們手上……”

紫府君說好啊,“你看拿誰開刀比較合適?蘇畫是她師父,她必定看重她,可以先打五十鞭,再剁手腳,隻是大司命舍得麼?”

大司命張口結舌,從一開始的委屈,到後來的氣惱,直到現在的泰然處之,鬼知道他經過了怎樣屈打成招式的心路曆程。他垂頭喪氣,“那君上有什麼好主意?”

紫府君伸出一隻潔白的手來,不沾陽春水的五指,骨節纖長,一截一截移動掐算,“還有……二十五天。”

大司命說是,“時間不多了。”◤思◤兔◤網◤

他微微一笑,“二十五天,可以做很多事啊。”

言下之意不到最後期限,他並不打算解決這件事。大司命低著頭,本來一直難以啟齒,今天也不知怎麼忽然來了勇氣,衝口道:“君上,你是不是喜歡嶽崖兒?”

紫府君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問,在他求證的目光裡沉默,良久才道:“所以你看,將來你受罰,我可以陪你一起。上司做到這份上,總算仁至義儘了吧?”

☆、第54章

大司命驗證了長久以來的猜測, 雖然答案和他暗中認定的不差毫厘, 但真正從仙君口中說出,還是讓他措手不及。

怎麼會這樣呢,他痛心疾首,“君上彆忘了自己的身份,您雖然駐守人間,但您是上仙。人仙本來就殊途,和凡人發生感情,將來她撒手西去, 苦的是您自己。難道您還打算上窮碧落下黃泉麼?把自己弄得仙不仙, 鬼不鬼才肯罷休麼?”

紫府君歪著腦袋聽他長篇大論,最後告訴他:“我不在乎。有個詞叫殊途同歸,大司命應該多讀書。你也不用如臨大敵, 你我現在在一條船上,與其勸我, 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路應當怎麼走。”

大司命垂死掙紮:“君上, 我和蘇畫之間是清白的, 您要相信我。”

紫府君說少來,“我明明看見了。”

可是他看見什麼了?僅僅看見她咄咄逼人, 把他壓在桌上而已, 這能證明什麼?

大司命艱難地比了個手勢,“我們都穿著衣裳,姿勢雖然不雅,但沒有更進一步的接觸。”

紫府君啊了聲, 滿臉被愚弄的表情,“可本君是因為看見你和蘇門主糾纏不清,才動了凡心的。現在你告訴我,你和她沒什麼?”

大司命一副五雷轟頂的樣子,“君上,您……難道不是在蓬山時,就……屬下還曾經勸誡過您。”

他說沒有的事,“也可能就是因為你的不斷暗示,才在本君心裡種下了思凡的種子。大司命這麼做,不會是覬覦本君的位置吧?”

大司命臉都白了,“絕對沒有,君上千萬不要誤會。”

“所以你和蘇門主究竟有沒有那事?如果沒有,為什麼自告奮勇為她治腿傷?”

為她治傷還不是因為沒人肯動手嗎。至於反麵教材和覬覦高位,哪項罪名更重……大司命權衡再三,隻得垂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