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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月無邊 尤四姐 4204 字 6個月前

手段,真正歸心的也不知有幾個。樅言呢,回大池去了,胡不言這會兒可能還摟著姑娘……想來想去隻有那個人,恨她徹骨,但又拿她沒辦法。

她心頭蕭索,如果她死了,不知道他能不能順利找回魚鱗圖。她覺得自己應該是愛他的,這麼長時間一直不願意承認,其實終歸是愛他。

冰涼的刀刃抵在她耳後,有刺痛傳來,她仔細感受刀尖的移動,料想大約割出了寸來長的口子。

倦怠的神經必須有劇痛刺激,才能重新催發力量。那種痛直達身體最深處,她猛地一激靈,開始集中精力召喚神璧。

忽然一聲巨響傳來,整個世界都震顫了,昏昏的暗室頂上出現了星光。她本以為是神璧擊破屏障衝進來了,可待看清了,才發現是有人掀了半邊屋頂,所有的罪惡都暴露在了滿天繁星下。

外麵傳來尖叫,尋歡作樂的人們被突如其來的動靜驚壞了。小情握著刀有些倉惶,狂卷而至的一股掌風將她劈飛出去,她像一隻失了線的風箏,跌宕著被拋上了半空。

胡不言出現得很及時,飛快拿刀割了她手上的麻繩,“老板,你崴泥啦?還好我老胡來得快……”

崖兒顧不上搭理他,忙撐起身看,半空中的小情定住了身形,桀地一聲怪叫,脖子驟然伸出丈餘長。那脖子左右扭動,像一條血紅的觸手,頂端仍舊連著她丟了麵皮的腦袋,看上去恐怖異常。

怪物向下嘶吼,皓月銀輝裡的人立在峭壁上,夜風呼嘯,長發臨空。

崖兒終於看清那個人了,熟悉的側影讓她鼻子驀地發酸。他結印築起一麵降妖網,青藍的光照亮他的臉,眉間寒色逼人。揚手拋擲長空,將上方的怪物罩住,夜幕下的紫府弟子如箭離弦,執劍激射出去,那麵巨大的月亮便成為發光的背景,映照出了眾多矯健的,黑色的身形。

那邊降妖混戰,胡不言看準時機背起她,嗖地一聲便腳底抹油了,邊跑邊喊:“媽呀,那是什麼鬼!沒給吃了算你命大!”

崖兒趴在狐背上,耳邊風聲嗖嗖,打起精神匆忙召回神璧。臨走回頭望了眼,胡不言跳下牆頭的刹那,恰好他也正向她這裡看。視線短暫相交,他卻沒有要追趕的意思,隻是靜靜佇立,深邃的眼眸平靜如海。她在落地的那一刻還在揣測,那雙眼睛裡有沒有悲傷,對她的所作所為,他是否感到失望。

一個落頭氏,其實並不難對付,隻不過他們善於製造幻象,喜歡把自己的屋子建得很大很複雜。如果說妖,他們算不上妖,充其量是個神秘邪惡的古老部族。所以俘獲後不能收入《萬妖卷》,也沒法歸進《百鬼卷》。

彆通來請示:“主上,怎麼處置這飛頭蠻?”

彆通和晉乘是《萬妖卷》上下冊的書靈,諸如收納妖鬼等事,都由他們出馬。

紫府君看了被死死壓住的落頭氏一眼,慈悲為懷沒有打算用在這裡,“非妖非鬼,喪儘天良。火燒了吧,彆再讓她害人了。”

彆通道是,領著紫府弟子行刑去了。大司命找了一圈沒找見崖兒,明白又讓她跑了。

要問君上麼?問了也是自討沒趣。大司命一向耿直,辦事習慣鐵麵無私,可自從琅嬛失竊以來,君上的諸多做法常令他無法理解。漸漸地,他似乎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君上和嶽崖兒之間,總有種欲說還休的況味。要是照著他以前收妖建冊的手段,多少個嶽崖兒都如指尖上的塵沙,撣一撣就消失了,找回魚鱗圖更是易如反掌。可現在呢,幾經坎坷,簡直像經曆九九八十一難,這說明什麼?說明君上不停網開一麵,包括這次,又讓她從眼皮子底下溜走,不是因為她太狡猾,僅僅是因為君上不想抓她。

意識到這點,大司命有點慌,他看著君上欲言又止,最後連紫府君都察覺了。

“又讓嶽崖兒跑了,唉!”他加重了最後那聲歎息,“這麼多雙眼睛,竟無一人察覺麼?”

大司命發現話都讓他說完了,隻得支吾著應了句是,“屬下等一時疏忽,請君上恕罪。”

紫府君倒沒有再追究,流露出很惋惜的樣子,“大好的機會啊……”一麵說一麵搖頭。

大司命張口結舌,愣了半天才道:“君上,三個月的期限轉眼即至……”

他嗯了聲,“你也看見了,她弄了隻擅長逃跑的狐狸,捉拿本來就有難度。”

這些其實都是借口吧!大司命怔怔道:“還剩四十日,時間比較充裕,下次一定能拿住她。”

這回紫府君什麼都沒說,轉身躍下殘樓走了。

***

冷風裡吹了半天,蜃氣基本都消散了。回到城廓邊上的小屋,進門時胡不言還在嘟囔:“你的那雙劍靈到底有什麼用?這麼危險都不知道救人,還不如柴火棍呢。”

他並不懂得劍靈的玄妙,她吹了火折子點燃蠟燭,一麵道:“我先前中了蜃氣,連命都快沒了,哪裡有力道驅策劍靈!那對盧氏夫婦真可怕,一個想要我的腦袋,一個想要我的臉皮。”

胡不言盯著她的臉連看好幾眼,“要你的臉皮乾啥,怪厚的……”

她很生氣,衝他揚了揚拳,“論厚誰也比不上你,約好了一炷香時間彙合,你去哪兒了?”

胡不言說:“我冤枉,一炷香燃儘我去找你了,可是根本找不到先前那間花廳。聰明如我,立刻想到了肯定是鬼打牆。不過你得體諒我,我隻有三百年道行,哪裡看得穿這些怪物的伎倆。於是我靈機一動,回波月樓找到了紫府君,告訴他望江樓的怪物要吃你。你猜怎麼著?人家連話都沒聽完就跑出去了,那些紫府弟子為了追趕他,連鞋都沒來得及穿。”

沒捅破窗戶紙的感情,必須得到周圍人的渲染才能升華。胡不言邊說邊盯著她,看見那張臉上漸漸浮起一點笑意,最後連眼睛裡都盈滿了,翠翠的眼波,一轉便入了盛夏。

胡不言看了直歎氣,還有什麼可說的,想必是愛上了吧。也對,這世上沒有一個女人能抗拒救你於危難,地位又高,長得還好看的男人。嶽樓主再蓋世無雙,到底還是女人,是個女人總會懷春。

他坐在門檻上,垂頭喪氣,“既然早有私情,你還跑什麼呀,乾脆跟他回蓬山去得了。如果能讓天帝赦免你的罪,你跟著他一塊兒看守琅嬛,再生一窩小仙君玩玩,好過做喪家之犬。”

崖兒聽了,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他說的都對,早知道會有今日,她當初就不該去偷魚鱗圖。可是有些事發生便發生了,沒有後悔藥可吃。再想一想,蓬山寂寞無邊,時候久了,會不會像盧照夜和小情那樣變成你死我活的怨偶,誰知道呢。其實現在這樣倒也很好,彼此都不要說破,遇上便抵死纏綿一番,天亮互不相乾。她已經是賊了,反正罪名無法消除,一人做事一人當,至多一死。將來他還要回仙山上去,繼續當他不著浮華的琅嬛君,不能讓她這塊汙漬弄臟了他。

她放下火折子,轉身走到窗前,望著滿院的月華說:“我打聽到了我父母被殺的幕後真凶,是眾帝之台的厲無咎。以前我也曾經懷疑過他,但因為他淡出江湖多年,我多方打探,並沒有查到任何他與此事有關的證據。既然現在盧照夜指認了他,我寧可錯殺,也絕不錯漏。還有五大門派的掌門、長淵的嶽海潮……我要殺光他們,一個不剩。”

胡不言訝然,“那些都是頂尖的高手……”

她笑了笑,“逐個擊破,你信不過我的手藝麼?”

胡不言說信不過,“你今晚差點讓人割了腦袋。”

這狐狸總喜歡揭彆人的短,實在不可愛。她尷尬地摸了摸耳後的傷口,“今晚是個意外,怪我輕敵了,本以為盧照夜手無縛雞之力……以後不會了,我會加倍小心的。”然後氣壯山河地揮了揮衣袖,“不言,明天天亮咱們就往蒼梧城去。是我的東西我要收回來,不是我的,我也要讓它變成我的。我要讓這雲浮十六洲談我色變,我要讓這生州大地成為我的樂土……”│思│兔│網│

“你當紫府君是死人麼?”她說得正興起,胡不言幽幽冒出來一句。結果不出所料,太陽%e7%a9%b4上挨了一記揍,半個腦袋都疼起來。

☆、第43章

有時候正邪對壘, 你會發現正派的消息來源, 通常沒有反派來得迅速可靠。

王舍的城牆上,常年蹲守著兩個波月樓的弟子,專門監視底下的人來人往。今天他們得了最新的消息,回來稟報蘇門主,說天蒙蒙亮的時候,看見城廓邊上閃過一道紅光,好像是樓主騎著金狐狸往北邊去了。

蘇畫沉%e5%90%9f了下,“往北……看來是去蒼梧洲了。”

明王問何以見得, “北邊有的是好山好水, 也許樓主想引開紫府的人,故意使的障眼法。”

蘇畫卻不答他,樓裡四大護法畢竟都年輕, 當年震動全武林的那件慘案他們雖有耳聞,但絕不會將崖兒和嶽家遺孤聯係起來。這波月樓裡, 曾經跟隨蘭戰打天下的老人們全都被她殺儘了, 現在見過她真麵目的又都沒見過柳絳年。樓中弟子至多覺得樓主太神秘, 很多事習慣自己解決,把他們這些人當成了擺設。

崖兒從來沒有向她坦誠過自己的身世, 她到底誰也不信任。但她從她六歲起就開始為她授業, 朝夕相處,旁敲側擊,再加上從蘭戰那裡打探來的零星線索,大致拚湊出了真相。上次熱海公子的委托, 除了許以酬金,隱約還有彆的。什麼能夠讓她忘了避嫌直麵牟尼神璧,必然是和她父母的死有關。

蒼梧城,長淵,嶽南星一支被搶占了二十多年的家。她一路向北,除了那裡隻有去雪域。蘇畫對明王道:“她單槍匹馬我不放心,你好好看守波月樓,我帶幾個人追上去。”

從廊子那頭走來的魑魅和魍魎接了口:“我們去。反正這陣子一直在路上,已經跑慣了,再多跑兩天也無妨。”

魑魅嬌嫩的臉,已經不像兩個月前那樣吹彈可破了,變黑了點兒,少了些女氣,但更結實了。自從上次生死門傳回消息,說蘇畫失蹤起,他們就不停奔波在路上。騎馬不像樓主騎狐狸,千裡路眨眼就到,他們日夜兼程趕到煙雨洲,沒趕上營救蘇門主,但趕上了萬戶侯府被武林正道掀了個底朝天的大戲。然後神璧據說落入了大食人手裡,他們立刻揮鞭直指大食洲,結果跑到那裡又是一場空,顛沛了近一個月,昨晚子時才回到王舍洲。

明王讓他們好好休息,“樓裡的事物也需要人打理,你們看家,我同蘇門主一道去。”

魑魅說不,“長途跋涉就是一場愛的修行,我和魍魎很需要。”

兩個男人眉目傳情,明王頓時一陣反胃,彆過頭嘟囔了句:“隨你們。”

蘇畫倚著雕花欄杆,看樓下雜役打掃滿地殘骸。精美的地毯經不得那些狂客的踐踏,上麵斑斑駁駁滿是汙漬。雜役們小心卷起,運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