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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月無邊 尤四姐 4209 字 6個月前

,冷聲道:“我同二位沒什麼過結吧,請人登門可不該是這樣做法。二位究竟是什麼人?深更半夜強搶民女,是英雄所為麼?”

拉著臉的那位看了邊上人一眼,“君上,不是她。”

被稱作君上的男人略皺了皺眉,什麼都沒說,抬指一揮便扯去了她麵上的煙紗。煙紗後的臉並不是他要找的那張,他眼裡分明失望,啟了啟唇,嗓音如鏘金鳴玉,無情無緒地問她:“嶽崖兒人在哪裡?你為什麼要冒充她?”

蘇畫鮮少有底氣不足的時候,可是麵對這個人,卻無端感到心慌。

蘭戰在時,嶽崖兒奉命出去辦事,大多時候戴著人/皮麵具,八字眉小胡子,看上去像個油滑的胡商。後來蘭戰被殺,她接掌了波月樓,江湖人隻知道“七殺”。她在樓裡走動,也以輕紗覆麵,從來沒有顯露過本來麵目,這兩個人何來一副篤定的口氣?

蘇畫笑了,“公子好像弄錯了,我就是波月樓主,絕無冒充一說。你們大半夜的把人擄來,卻連真正要找的人是誰都沒搞清,豈不是笑話?”

是不是笑話,其實都不重要。對麵的人轉過頭,沉沉的眼睫投下扇形的陰影,蓋住了滿目波光,淡聲吩咐:“晉乘,把她關起來,等著她的主人自投羅網。”

蘇畫內心驚跳起來,猛然想起白天在集市上看見的那群黑衣人,雖沒有看清他們的長相,但聽見為首的人喚了“彆通、晉乘”兩個名字。現在回憶一番,居然就是這些人。她也派了手下人去查他們的來路,結果查無果,偌大的江湖沒人知道他們的底細,實在令人匪夷所思。現在他們找上門來了,還指名道姓要找嶽崖兒,所以他們來煙雨洲的目的不是萬戶侯府,也不是牟尼神璧,而是波月樓。

怎麼辦,她飛鴿傳書發回去的消息上隻寥寥提到這幫人,遣詞造句還不足以讓崖兒引起重視。煙雨洲出了變故,如果她行動受限,勢必會令樓主親自出馬,到時候場麵恐怕要失控。

不能束手就擒,她抽出了腰上軟劍。門外斜風細雨一陣拍拂,吹得燭台上燈火搖曳。她執劍而立,劍首寒光四溢,一聲清喝,挽起劍花便向為首的人攻去。

然而根本不敵,他甚至不需要動用招式。不過輕描淡寫地抬起手,五指微曲,築起一道旋轉的氣牆,她的劍頓時像深深卡進了石壁,竟無法再移動分毫。

似乎是懶得周旋,也可能積攢了怨氣,那張漂亮得非人的臉,此刻隱隱起了戾氣。廣袖霍然一揮,她來不及反應,連人帶劍被甩飛出去,重重撞在牆上。這一撞震動了心肺,她按住%e8%83%b8口,吐出好大一口血來。

那個叫晉乘的連眉毛都沒動一下,拽起她便將她拖了出去。屋子裡又恢複了靜謐,香煙依舊繚繞,燭火也依舊跳動。沙沙的春雨打在青石台階上,泛起一層粼粼的水光。

“君上,既然這裡的嶽崖兒是冒名的,何不直取王舍洲?波月樓就在那裡,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紫府君轉過視線來,“你能保證和尚一定在廟裡?”

大司命窒了一下,“琅嬛藏書失竊,君上一人要背負所有罪責。屬下是為君上著急,早早拿回圖冊,對君上有百利而無一害。”

紫府君低下頭,漠然道:“我走累了,想休息休息。”

大司命憋了一口氣,想起那三道焦雷,到現在依然心有餘悸。法不容情,天界的條例永遠不得破壞,看守失職就必須接受懲處。魚鱗圖失竊的當晚,紫府君光著膀子跪在蓬山最高的山巔,生受了那三道天雷。

可以說是一場悲劇了,府君看守琅嬛上萬年,從來沒有犯過這樣低級的錯誤。這次的盜賊是個凡人,還是個女人,何以拿到六爻盾的寄靈盒,實在讓人百思不得其解。是一時大意了麼?可他追隨府君多年,知道他小事上不計較,大事上從未疏忽。自從《萬妖卷》成冊,府君在九州幾乎立於不敗神壇,如今陰溝裡翻了船,讓他愈發對那妖女深惡痛絕。然而府君似乎並不著急,大約性情如此,就算再恨,也不達極致。

大司命不由歎息:“君上,三個月期限轉眼就到,多延誤一天就要多擔一分風險。眼下圖冊下落不明,萬一有個閃失,或破損或遭毀,後果都不堪設想。隻有儘快找回,君上才好向上界交代,至於那妖女,在琅嬛犯下這麼大的罪過,死不足惜。屬下曾經勸誡過君上,可惜……君上這次千萬不能起憐憫之心,務必要將她繩之以法才好。”

紫府君臉上浮起倦色來,“圖冊要追回,罪罰也會追究,其他的無需多言。你不必開口閉口妖女不離嘴,罵得再狠圖冊也回不來,反倒讓人覺得你老婆子嘴碎。”

大司命愕然,這位府君在某些方麵的寬宏簡直令人稱奇。這麼長時間了,回過頭來想,確實從沒有從他口中聽到過半句埋怨或是咒罵,這點同他比起來,自己確實落了下乘。

大司命感到無力和無奈,反省一下,終究是因為自己修為不夠。像府君這樣的,經曆了漫長的歲月洗禮,一切看得很淡,萬事萬物自然就都不在心上了。

他俯首道是,“屬下過於急躁了,應當學一學君上的風度。錯了就錯了,儘量挽回局麵,絕不在背後作無用的數落。但屬下一切都是為君上著想,那嶽崖兒將整個紫府玩弄於股掌之間,實在可恨……”覷他麵色更不佳了,隻得悻悻停頓下來,拱手一揖道,“時候不早了,君上休息,屬下告退。”

大司命一步一步退了出去,紫府君依舊站在那裡,待他走遠之後才蹙眉歎息。

玩弄於股掌之間……可不是麼。不單如此,還被騙財騙色,可這種事不能讓手下人知道。他是有苦難言,大司命卻以為他有風度,這風度,實在維持得太辛酸了。

☆、第29章

和她的糾葛, 原本以為隻是漫漫人生中一場可圈可點的風花雪月, 來時甘之如飴,去時當斷則斷。

如果說愛,應當還不能稱之為愛,至多是欲罷不能。畢竟這樣奇異的姑娘,一輩子難以遇見一次。受她垂青,他歡喜,甚至受寵若驚。她的感情濃烈得如同那晚的酒,輕易就能灌醉他。

他的壽命, 是凡人的千倍萬倍, 他和琅嬛一樣永垂不朽。某一個乏味的雨夜,他也回看前塵,最初千年無儘悟道, 後來經曆過妖鬼之亂,也遭受過摯友背叛, 說豐滿很豐滿, 說簡單又很簡單。有段時間他癡迷於旁觀人間的愛恨情仇, 但到最後發現不過如此。萬事萬物化為塵土,那些複雜的感情也都消失在歲月這麵巨大的磨盤裡, 還剩什麼?

作為仙, 他總在否認這個身份,心裡卻知道事實就是如此。他不過比上界那些墨守成規的人多了一點自由,但歸根結底他還是個老實的仙。漫長的孤單無邊無涯,他有時候愛花草, 有時候愛飛鳥,卻從來沒有經曆過那樣層次豐富的女人。她誘惑他,他堅持了兩天就放棄抵抗了,因為心猿意馬掩蓋在一層薄薄的表皮下,掙不脫這紅塵浸泡過的身體,心仍是男人的心。隻要跺跺腳,她還沒把他怎麼樣,他自己就先融化了。

冤孽啊,怪自己。

原本以他的能力,至少可以抹掉這段不光彩的回憶,但他沒有這麼做。他想也許這是修行中注定的磨難,讓他悔恨反省,讓他引以為戒。於是他反複咀嚼,每每重憶當天的情景,不堪和恥辱如噩夢般揮之不散,到現在依舊令他心有餘悸。

那壺酒,不知到底有多大的勁兒,平常他破曉必定要下九重門巡視,結果那天竟然一覺睡到了辰時。

溫度適宜,耳邊響泉淙淙,要不是朗日高照,他甚至不願意睜開眼睛。㊣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怎麼會睡在這裡……他起身後有一瞬腦子空白,坐著想了一會兒,才想起昨晚上的事。子時過後她還在這裡,太多的欲/望像巨輪碾壓他,那點微不足道的自製力轉眼就瓦解了。她在他身下彆樣嫵%e5%aa%9a,那種忍痛輕笑的樣子,像針一樣紮進他心裡。他定了定神左右觀望,她不在了。泉台石板上留下斑駁的印記,一簇嫣紅,讓他看得有點心驚。

他愣了會兒,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看上去經驗老道,其實她也是第一次。他穿上衣袍急於找到她,站起身時膝頭驟痛,垂首一看,實在不大好意思麵對那些破損的油皮,匆匆拿袍裾遮了起來。

他在蒼茫廣袤的琉璃宮前奔跑,不敢喊她的名字,怕驚動九重天上的人。於是一處一處尋找,從第一宮找到十二宮,可是到處不見她的蹤影。一種莫名的恐懼逐漸升起來,越變越大,幾乎把人撐破。他至今沒有忘記那種感覺,對習慣了安穩度日的他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

他站在空曠的天街上,袖袋空空沒了分量。趕到琅嬛前查看,六爻盾依然在,頂天立地地籠罩整座樓體。距離它幾步遠的正前方放著那隻寄靈盒,無聲地嘲笑他的愚蠢和大意。

他暴怒,一掌擊碎了琅嬛前的望柱,轟然的巨響傳遍蓬山,大司命帶少司命們聞訊趕來,他顫著聲下令:“琅嬛失竊,發動紫府弟子,全力捉拿葉鯉。”

有些內情不足為外人道,尤其是對大司命。當初大司命確實告誡過他,結果他被色相衝昏了頭,覺得一個凡人女子,根本沒有那麼大的能力。事實證明他小瞧了她,偷了他的書,還讓他對事情的經過羞於啟齒,盜賊做到這個份上,能當開山鼻祖了。

大司命痛心疾首,“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收留她。”千言萬語化作一聲歎息,“既然有備而來,恐怕連名字都是假的。”

什麼線索都沒留下,即便現在推步,人不在麵前也推不出個所以然來。

琅嬛失竊的消息傳到上麵,他自願受罰,領了三道天雷。隻是無窮儘的恨,如果能夠著這女人,不需大司命說,他也要將她碎屍萬段。

外麵的雨似乎停了,他推開窗看,月亮半掛在天上,烏濃的流雲大片飄過,遮住就是天昏地暗。再續上一枝香,靜坐片刻打算就寢。脫衣的時候牽扯了背上的傷,三道焦黑的疤像巨獸留下的抓痕,從肩頭斜劈下來,即便已經愈合了,也還是隱隱作痛。

人間來去不能動用法力,否則去波月樓看看也是一彈指的工夫。嶽氏遺孤,牟尼神璧……他本以為她隻是個會煉劍靈的尋常姑娘,沒想到她在神兵譜上早有了排名。既然如此,棋逢對手,再相見就不必手下留情了。

***

王舍洲,望江樓。

連綿的亭台樓閣和燈火交織起來,如同一張流麗的畫。遠處也好,近處也罷,處處都是胭脂香味,處處都有打情罵俏。比起波月樓,盧照夜創建的銷金窟沒有那麼多的規矩準則。英雄無處可歇?歇在美人的酥%e8%83%b8上吧!隻要有錢,享之不儘的快樂任你受用,隻怕你不敢來。

所以他說錢財對他並不重要,這點崖兒相信。一個人不愛財,卻執著於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