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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月無邊 尤四姐 4232 字 6個月前

應當是個墨守成規的人,他自己管著方丈洲那一大片,總得給那些不願升天的地仙做個表率吧。

胡不言多嘴多舌,看她一臉凝重,不知死活地插了句嘴:“女俠,你是偷了他的書,還是偷了他的心,搞得人家天涯追緝?”

她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是嫌自己命長麼?再囉嗦把你舌頭割下來!”

胡不言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他的舌頭可是第二金貴,要是沒了,人生就喪失了一半意義。

怎麼辦?她思量了很久,最後無非兵來將擋。實在不行還可以放棄波月樓,找個地方暫避。但願煙雨洲假神璧的事早些塵埃落定,萬一紫府的人馬趕到煙雨洲,和蘇畫一夥狹路相逢就不妙了。追緝必定會有畫像吧?他還記得她的長相嗎?

心思慢慢沉澱下來,崖兒回頭打量胡不言,充滿算計的眼神,很快讓那隻狐狸察覺到不妙。

他顫著聲,往後又縮了縮,“女俠,你不會是想殺人滅口吧?”

她臉上露出吊詭的笑,“世上隻有你一人知道我在王舍洲,如果你回到九州,向紫府君泄露我的行蹤,那我就真要亡命天涯了。早知道會有今日,當初就該殺了你,也好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胡不言驚恐萬狀,連連擺手說不,“我沒乾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那次想潛進你房裡,就是看看你睡了沒有,順便你要是願意,共度春宵也可以……我從來不喜歡用強的。”

她一哼,“是嗎?可你往我碗裡下迷[yào]了。”

胡不言頓時白了臉,發現確實沒有狡賴的餘地了,低下頭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說:“我這輩子就乾過這麼一件壞事,還沒乾成,可見我有多失敗。女俠,要不然咱們商量一下,看看有什麼折中的辦法,既能讓你相信我不會出賣你,又能留我一條小命。”

狐狸向來詭計多端,卻也滑頭有趣,崖兒倒並不是非殺他不可,這是逼不得已時的下策。

她抱%e8%83%b8審視他,“但願你有妙計,能說服我刀下留人。”

胡不言想了想,雀躍地撫撫掌,“這樣吧,咱們成親,如此一來你的秘密就是我的秘密了,你看怎麼樣?反正我不怕被連累,就算紫府君追來,我跑得快,可以帶著你一起跑。”

他跑得快,這點她倒相信。從她離開蓬山到現在,才半個月而已,他已經從方丈洲到了王舍洲。樅言的璃帶車能追風,也得花上四五天,這麼算來這狐狸精的腳程陸上快得驚人。

她圍著他轉了一圈,她的雙眼能看穿他的原形,除了尾巴壞了品相,其餘地方看上去上佳。

她露出滿意的笑,那笑容多少有了親和的味道,胡不言心裡開出花來,如此雙贏的提議,想必她是答應了。

他搓著手,激動不已。最初的驚嚇都化成了一蓬煙,完全沉浸在即將娶親的快樂裡。轉圈圈,讓她更清楚地看清未來的夫君,他揚起笑臉說:“女俠……啊不,娘子,你到底叫什麼名字?葉鯉不是你的真名吧?”

她慢慢撚動兩指,“嶽崖兒。”

胡不言點了點頭,“月牙兒,這名字很配你……”忽然頓下來,倉惶看向她,“嶽崖兒?波月樓的主人?”

她說是啊,張開五指,掌/心雷紋隱現。當初吸納白狄大將的藏靈子,用的就是這個手印。

胡不言是識貨的,他驚慌失措尖叫起來,“洗髓印?你要收我?”

她嗯了聲,“我正好缺隻坐騎,看來看去覺得你最合適。”

胡不言知道這回是在劫難逃了,哆嗦著兩腿淌眼抹淚。最後心一橫,噗通一聲跪下了,“我想了又想,還是不和你成親了吧!當坐騎挺好的,畢竟我喜歡奔跑。旺季我可以背你走南闖北,淡季還能看家護院,如此一專多能,留下我絕對不吃虧。至於印,就彆加了吧,會限製我的發揮。我胡不言向來一言九鼎,答應的事從來不反悔……你看咋樣?”

作者有話要說:  ①二踢腳:炮仗。

☆、第28章

交易達成, 崖兒一方覺得很滿意, 胡不言一方覺得無話可說。隔河仙,這下是再也仙不起來了,注定要被人永遠騎在胯/下。

不過類似的“胯/下之辱”,如果放在男對男的情況下,胡不言會感覺很吃虧。但騎他的是個女人,他自我安慰再三,這女人還曾令他一見傾心,雖然最後性質發生了一點改變, 但體位還可以接受。於是這隻深目闊嘴, 不那麼精美的狐狸留在了波月樓。除了每天五六個時辰的例行暴躁、飯量有點大、廢話有點多,剩下的幾乎全是優點。

崖兒之前還曾擔心,波月樓裡女人多, 怕他半夜去撬同門的窗戶。還好這廝這方麵老實了,大概因為吃了女人的虧, 不敢再隨意造次。某一天見他瘸著一條腿下樓, 看誰都是一臉雷聲加雨點。觀指堂裡開會的時候崖兒隨口問了一句, 結果爆發出一場動蕩,魍魎舉起彎刀就要砍他, 被明王和阿傍死死抱住了腰。結果猶不罷休, 從人堆上跳起來叫罵:“騷狐狸,兔子還不吃窩邊草,你連兔子都不如,你這隻敗類!”

魑魅一臉堅冰站在堂下, 再看胡不言那張臊眉耷眼的臉,崖兒知道他沒去撬女人的窗戶,改去鬆魑魅的土了。魍魎一向脾氣很好,從來不發火,魑魅是他的底線。胡不言這次作死沒挑好時候,被魍魎打斷了腿,是他活該。

這世上的人,怎麼好像都成雙成對的?胡不言有些委屈地回頭看崖兒,“我要申請病假養傷。”

上麵的人說:“不許。”

個人操守問題造成的傷亡,哪來的臉要求病假!不過樓主還算講情麵,準許每頓給他加個豬蹄,助他快速複原。

接下來他開始承辦一些顧客的委托,畢竟跑腿的活兒很少,樓裡不能白養閒人。有個顧客給了很高的報酬要求插隊,明王先為他排憂解難去了,於是康居美人頭的單子就轉交給了他。

狐狸上天入地能通鬼神,他去看了脖子上的創口,切麵參差,有撕咬的痕跡。回來告訴崖兒,那姑娘的身子被人吃了,肉是找不回來了,但可以找到骨架。領著駝隊首領打開了廚司後麵的甕,甕裡有鹹菜泡人骨,洗一洗就可以下葬了。

“城裡怎麼會有妖怪吃人?”阿傍想不明白,“這些年來一直相安無事,難道九州的律法改了?”

胡不言哂笑了聲,“誰說吃人的一定是妖怪,說不定是人呢?”

像他這種妖,多少對人抱有偏見,大家都沒有理他。

隻不過康居姑娘出事的那個地方,後來陸續又發生了兩起類似的案子,捉拿嫌犯雖然不是波月樓的職責,胡不言還是抽空去看了一眼。

“可憐。”他說,“邊上埋了個孩子,有人以為是他作怪,在他墳上釘滿了釘子。”

這世上總有一些無辜的人,要為彆人的私心無端受牽連。胡不言嘈切發表他的看法時,崖兒正隔窗聽著細樂,坐在燈下看蘇畫的飛鴿傳書。

煙雨洲很亂,但萬戶侯府仗著有皇恩,江湖上的人暫且不好動他。城裡的熟麵孔越來越多,五大門派的彙合已經完成,隻等最終的一聲令下。隻不過這兩天出現了一隊陌生的人馬,似乎不是衝著萬戶侯府來的,究竟是什麼來曆,還需要詳查。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網_友_整_理_上_傳_

***

煙雨洲的幾家客棧人滿為患,較大的被各門派包下後,晚到的外鄉人隻好屈居於魚龍混雜的小店。不過入住的還是江湖客居多,大家謹守著非常時期少說話、少結交的江湖規矩,寂靜地穿梭在臥房、馬廄和堂室之間。

窗外人來人往,但幾乎聽不見腳步聲。隻看見剪影來去,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伴隨著簷下燈籠的搖曳,一閃而過。

蘇畫斜倚在榻頭上看煙雨洲布防圖,生死門門主帶人出去竊聽各大門派的動向,估計也就是明天了,江湖上終要發起一場圍剿,大難過後萬戶侯府還有沒有人剩下,誰知道呢。

夜漸漸深了,開始下雨。雨點打在窗外的芭蕉樹上,動靜擴大了好幾分。篤篤地,門上傳來一片敲擊,和著雨聲,聽得不太分明。她抬眼看,桃花紙上映出一個挺拔的身形,束著發,定定站著,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叩擊。

她帶來的人,她自然都熟悉,照輪廓分辨不是自己人。她轉了轉手上戒指,牽起麵紗走到門前問是誰,結果門外僅回答了句“是我”,便再沒有下文了。

是我?是誰?她氣笑了,隔著門扉懶散地說:“時候不早了,恕不見客,請明日再來。”

門外的人依舊站在那裡,清冷的聲線,逐字逐句道:“有要事相問,請姑娘開開門。”

其實乾他們這行的,最知道薄薄的一扇門隻防君子不防小人。如果對方要殺你,破門而入比多費口舌省事得多。既然有事相問,保不定是和神璧有關。天蠶絲的一端撚在指尖,她伸手拔了門栓。門後的人長著一張不苟言笑的臉,冷眼打量她,直言問:“姑娘可認識葉鯉?”

不是為牟尼神璧,蘇畫顯得意興闌珊,“對不住,不認識。”

她打算關門謝客,門扉闔上之前被對方一掌撐住了,“那姑娘可是波月樓的樓主?”

蘇畫來煙雨洲,是和崖兒對換了身份的。有些事不必明說,十幾年的師徒,朝夕相處,赴險的事當然由她來做。這生人提起樓主,蘇畫心裡微跳了下,也沒有明確應他,隻道:“公子有何貴乾,請直說。”

可是下一刻,她就落進了這人的手心裡,“我家主人要見樓主,還請樓主隨我跑一趟。”

蘇畫的身手在江湖上也算排得上號,然而這來曆不明的人掌下仿佛帶著鉤子,落掌便能穿過人的琵琶骨,把人狠狠固定住。她掙紮不開,頭一次發現自己居然沒有半點還手之力。戍守她的人不知都去了哪裡,沒有一個發現這裡的異常,她毫無辦法,隻能任由人押解進了一處僻靜的院落。

煙雨洲除了多雨,還多芭蕉,多蓼藍草。那院子裡立著一支高高的杆,墨藍的天光下,穿過細碎的雨幕一眼看去,有種深山古刹般的深幽之感。前途未卜,她卻步不肯前行,押她的人有些不耐煩了,一把扛起她大步往院裡去。廬舍的門吱呀一聲打開,進門後這人毫不懂得憐香惜玉,隨手把她拋下肩頭。緋紅的藕絲裙在半空中劃出綺麗的弧度,虧她軟舞功底紮實,這落地才不顯得狼狽。

江湖上行走,太多的危險和不確定,時刻要做好應付突變的準備。既來之則安之吧,蘇畫四下打量,屋裡焚香,牆上有畫。回身看見偏廳裡站著兩個黑衣人,一個和這擄人的一樣,仿佛誰欠了他八百吊錢的憤世模樣;另一個卻生了一張難以形容的臉,長眉下的眼如落入深碧的月亮,如雨後急晴的一叢光,照在海外孤懸的島嶼上,分明溫暖,卻又徹骨寒涼。

她打了個突,不必交手便知道對方不簡單。稍稍退後了半步,語氣裡帶著詰問的味道